书城烹饪美食一头猪在普罗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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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漫长的夏日聚餐 (2)

我在夏天会经常制作油炸圈饼,参考的是一本灰皮烹调书里的食谱,这本书是我们第一次从加州搬到法国时带过来的,有一千多页,是我家的一个朋友在我十岁生日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的妈妈把它丢到了一边,说这本书风格成熟,不太适合小女孩,但这恰恰是我喜欢它的原因。我现在仍然保存着这本书,不过书的封面早就脱落了,书页也磨损了,染上了污渍。它是我终身的朋友,陪着我跨越了两次大西洋,经历了多次搬家。甚至到现在,我还把它搁在我加州厨房的架子上,并且我还经常翻看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小方饼食谱,或者在制作新鲜的草莓派时,会匆匆地浏览一下步骤。

我用这本书教会了埃塞尔制作发酵油炸圈饼,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道甜点。那天,在一个大房间中部,埃塞尔在一张木搁板桌上揉搓面团。我们把一只碗涂上了猪油——玛丽和马索冬天宰完年猪后,玛丽提取的地道的猪油,然后我们把面团放了进去,盖上一块布,放在红瓷砖窗台上发酵。发酵完后,我们把它拿出来放在撒了面粉的桌子上,用玻璃杯的杯口压出许多面团圈。有时候为了好玩,我们也会用刀把面团切成不规则形状和大小的方形。

埃塞尔那时候的年纪和我第一次做油炸圈饼时差不多大,她特别喜欢油炸这一步骤。我们在我外婆的铸铁荷兰炉子上加热了好几块白色的猪油。荷兰炉子跟随着我们先到了德克萨斯,再到过加州,然后是法国。猪油被加热后,站在一个小板凳上的埃塞尔,把切成圈的面粉团扔了进去。“小心。”我说。这时,我正站在她后面,想让她自己做,可又害怕她被滚热的油溅到。

“我可以做的。不会被烫伤。”

“这儿,让我把它们翻一个面。”

“好,但是我要把它们捞出来了。”

我把油炸圈饼翻了一面,当另一面也变成了棕色时,埃塞尔把它们捞出来放在盘子上——上面铺着我们保存的纸袋子。当所有的油炸圈饼都炸好后,我们把还温热的圈饼放进了一个干净的纸袋子里,和着糖一起摇晃,然后我们叫奥利弗和唐纳德进厨房品尝。

按照约定的时间,玛丽在快七点的时候到了。我们的油炸圈饼已经包好了,等待上桌。我已经布置好了餐桌,放上了茴香酒、水和橄榄。我希望我和玛丽在壁炉前烹饪时,可以不被其它事情打扰到。

“我爱火。”玛丽说。这时,她正小心翼翼地把小树枝塞到壁炉不停燃烧的火焰中,然后又往里塞了更大块的橡木枝,接着,她点燃了最底层的小树枝。

“它会把你当作朋友。如果你小心地照看他,它会用温暖和友谊回报你。”

玛丽和马索没有壁炉,我怀疑很多年以前,在我们买下这个农舍之前,他们就用我们现在的这个壁炉做饭,然后再把菜端到楼上的厨房。今晚,我们将会在壁炉前吃饭。我敢保证,以前他们从未这样做过。迄今为止,六月份的天气还很凉爽,因此炉火会很受欢迎。

我有一瓶茴香酒,玛丽带来了一瓶薄荷水。我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燃烧的橡木枝,不停地拨动调整着炉火,直到整理出一小块空间放置热煤块。然后我们把葡萄藤枝扔了进去,在化成火焰之前,它们短暂地燃烧了一会。这时,空气里充满了它们的香味。现在是时候把烤肉架放在我们先前堆好的砖块上了。每个人都坐在了桌边。唐纳德和马索正在享用罐头肉酱和橄榄,奥利弗、埃塞尔和玛丽的女儿艾琳在一旁喝着糖浆饮料,吃着花生。他们的儿子弗洛亨特已经十四岁了,正在学校学习英语,他努力对埃塞尔和奥利弗挤出像“feesh”和“waater”这样的英语单词。他们异常兴奋地嘲笑着他的发音,尝试着让他说出正确的“fish”和“water”。

玛丽和我蹲在火边做菜。滑滑的沙丁鱼从橄榄油卤汁里被挪到了烤架上,鱼身的一边立刻“嘶嘶”地变成了金黄色,它们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然后我们将它们翻了个面。鱼是分批烤的,我们先烤了一批鱼,然后装进浅口盘里,坐下来吃完后又烤了下一批。最开始,我还会在我的盘子里小心翼翼地把鱼切开去掉鱼刺,直到马索说:“拿起来吃了吧,像这样。”他两只手拿起来一条鱼,像剥玉米一样,除了头都吃掉了。

“像这样。”他说。他扔掉了剩下的东西,又拿起来一条鱼,吃之前还往鱼身上挤了一点柠檬汁。从那以后,我看到过许多次这样的传统吃法,但最为印象深刻的是在村里的沙丁鱼宴上看到的:上百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着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整条鱼,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进行着交流,

沙丁鱼是地中海渔业中最重要的产业之一,普罗旺斯人创造了各种吃法。除了我最喜欢的烤沙丁鱼以外,它们同样也可用于制作一道特别的普罗旺斯鱼汤和其它汤菜。有时候,它们会被去掉骨头,然后塞入珠蚌或鱼肉饺子,也可以用菠菜和欧芹包着吃。它们用白葡萄酒或者红葡萄酒调味,可以煮,可以烤,也可以炸。它们还可以同蔬菜混合在一起放进果冻模型,搅拌成罐头肉酱,然后在金属的馅饼圆模里做成馅饼。沙丁鱼是一种很容易适应环境的小鱼,价钱不贵,产量大,用途也广。

孩子们喜欢抓着鱼吃,而通常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们学着马索那样很快吃完了鱼肉,然后只剩下了鱼头、鱼尾和鱼骨头,这种吃法很像动画片里的猫。面包和葡萄酒都很丰富。最终,鱼被吃光了,我们把装了骨头的碟子都收集起来,堆在水槽上。同时,马索把他带来的甜得像蜜一样的夏朗德西瓜切成片,分给每个人。埃塞尔端上来拌了糖的油炸圈饼。炉火渐渐黯淡了,最后熄灭了,这时我往白色的小杯子里倒上了浓咖啡。我们都很满足而开心,决定第二天早上再收拾残局,然后我们在身后关上了厨房的门,爬上各自的床安然入睡了。

包括那个夏天在内的许许多多夏天,以及之后的许多年,我烹饪的原材料都来自于邻居家的蔬菜园和果园,特别是玛丽和马索家的,并且我还尽可能地用壁炉烹调食物。马索永远都是附近地区最好的蔬菜水果栽培家。即使现在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他种的蔬菜还是多得亲戚和邻居加在一起也吃不完,或者就算是拿到早市上去卖也不可能卖光。他和玛丽始终如一地赶早市,一是为了社交,另外是为了增加收入。你总是可以认出他们——没有制作精良的冷藏车、颜色鲜亮的可折叠凉棚或收银机;只有装有西瓜、番茄、青豆、芦笋或者桃子的条板箱,不管是不是应季;一个小铁皮箱装着现金;还有一杆秤。

在普罗旺斯的任何集市上,你都可以看到像玛丽和马索一样的人在贩卖自家种的水果和蔬菜。他们的一天从清早开始,做的第一件事常常是采摘,接下来,他们把一箱箱的产品和桌子或者还会有一把伞装到他们的小卡车上,驾车15到70公里或者更远,到达集市,然后搭起小摊。到中午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的产品会被卖光,这时就到了收拾东西回家吃午饭的时间,然后回家再睡上一小觉,起来后回田里和果园里继续工作。

有些集市只对那些完全贩卖自产蔬菜水果的商贩或者有机蔬菜水果的商贩开放。在大部分市场里,这种商贩与其他销售商混在一起。像玛丽和马索这样的生产者通常可以通过他们不起眼的货摊辨认出来。而那些销售商们有更多精心设计的摆设,像是灯饰和宽大的凉棚以及一排排放商品——大部分非本地产——的架子。而人工培植蔬菜水果的商贩只出售他们自己种植的产品,其中大部分产品的形状、大小和颜色都有很大不同,这是因为只要产品成熟了,就可以拿到市场上来贩卖。而在产品包装和运输之前,大的农业生产基地或中间商会将产品根据大小和颜色分类,然后销售商们从他们那儿购买产品,。

例如,马索的番茄,最初是他的叔叔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种子,给了马索,然后经过多年的栽培,长成了现在的品种。他的番茄大而圆,底部很宽,底部的凹槽一直往上延伸到狭窄的中部,然后再到接近尖尖的顶点处。深红色在中部逐渐变成了绿色。而荷兰和西班牙的大型生产基地生产的是完全标准化的番茄,整齐地包装好后,它们会被一排一排地放入特别订制的纸板箱里。同它们相比,马索的番茄就堆在回收利用的木制条板箱里,看上去就像是完全不同种类的水果。然而,他一到市场,了解他的番茄味道的顾客就会排队等着购买,他卖的西瓜、芦笋或者其它什么东西也都会受到同样的追捧。

从我第一次见到玛丽和马索时起,他们就让我从他们家的蔬菜园里随便采摘需要的东西,我照做了。那简直是太奢华的享受了!在那些同孩子们一起度过的初夏日子里,园艺和自家种的蔬菜对于我来说还很新鲜,我沉迷于采摘闪闪发光的紫色茄子、完全成熟的番茄、深绿色的美洲南瓜和长长甜甜的红辣椒,然后再用这些蔬菜制作玛丽教给我的蔬菜烩菜。我还在她的指导下,把马索的番茄加入浓浓的调料汁中,再添上大蒜、洋葱和罗勒属植物[ 罗勒属植物:叶香如薄荷,用于调味。],制作出了一种浓汤。马索用森林里捡来的树枝做了一顶圆锥形帐篷,青豆的藤攀上了帐篷,结出来的豆荚又长又肥,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青豆。这些,原来也是从意大利来的种子长成的。每年,马索都会像对待番茄和西瓜那样保存青豆的种子。七月,我和唐纳德经常帮着收割土豆,一两天就能全部挖完。我们把挖出来的土豆同洋葱和大蒜一起储存在玛丽和马索的地窖里。至于这些,我也可以自己取用。

我喜爱的夏日美食实际上只是土豆炖青豆,炖到青豆都裂开了,入口即化。这道菜里会加上盐、辣椒粉和风轮菜——高地里生长的一种冬季野生开胃菜。我们追随着季节的变换,享用马索家不同的水果,首先是六月上旬的樱桃,接着是杏仁、桃子、梅子和西瓜,然后八月下旬返回加州之前是无花果。

回到普罗旺斯的第一个夏天,玛丽还教会了我制作她最喜欢的几道菜,包括蔬菜卷[ 蔬菜卷:是普罗旺斯发展的包菜卷,是尼斯特产,是一橄榄油烹调的小菜。在普罗旺斯随处可见。]。现在我把这道菜教给了烹饪学校的学生们。我首先带着他们去露天集市上同玛丽和马索见面,然后买回了我们需要的蔬菜。

马索来自尼斯,蔬菜卷便是那里的夏季特色菜,虽然这道菜在普罗旺斯随处可见。玛丽从他在尼斯的阿姨那儿学会了这道菜,然后她把做法教给了我。她首先从小茄子里舀出部分茄肉,又拿出了圆圆的美洲南瓜、甜椒和番茄。她细心地把茄肉和美洲南瓜切碎,除掉番茄籽后,再把它们剁碎。她把这些都放到了一个碗里,同香肠和浸泡过牛奶的新鲜棍子面包混合在了一起,然后将剁得很碎的大蒜、欧芹、百里香、盐和辣椒粉放入混合物中调味,把一到两个搅拌后的鸡蛋放入其中,最后把混合物堆在蔬菜叶片上。

玛丽解释说,现在她是用烤箱制作蔬菜卷,但是在有烤箱以前,她用的是炉子。

“有时候我还是会用那种方法,因为外壳会更脆一点。”一天她这么跟我说,这时,她正把薄薄的一层橄榄油倒在一口大煎锅的锅底上。然后她把塞满了各种食材的蔬菜叶片放到油中,叶片朝上,小心地煎了有十分钟左右。“看,这个是阿姨的绝招。”她用抹刀将蔬菜包翻了个面,还稍稍借助了手指的帮助,然后她小心地煎着锅里的蔬菜包,直到食材都变成了棕色。这些步骤都是我从未想到过的。她又把它们翻了个面,然后盖上了锅盖,又等了二十分钟。首先煎好的番茄于最先被捞出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