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主,还是不用了。昨晚已经叨扰一夜,又在此用了早点,怎好又在府上惹麻烦。”赵不忧婉拒。
两人走在小径,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仆人。
蒲言凡浅笑,思谋匿在滑出的眼尾,“那我便不在挽留了,以免不忧又要想些法子婉拒了。”
赵不忧笑回他,“不忧这却是有件事须得城主帮忙。又得给城主添上一桩麻烦事来了。”
两个人走到水榭的石桌坐下。微风拂过,赵不忧身上映出丁点凹凸不平,蒲言凡眸色无异。
唇角扩了扩,吩咐仆从过来,“去将前日山越公子送的东西拿给不忧。”
仆人应声,离去。赵不忧也没拒绝。
蒲言凡转回脸,同静默端坐的赵不忧说话,“是与近日的怪事有关?城主府自是配合的。”
复道:“前几日寻的几个资质不错的女子,不忧若是喜欢便带回去服侍。”
赵不忧道谢,随后玩笑道:“我师父可不得将我打出去。师父那性子,可容不得我乱来。”
蒲言凡轻笑出声,“是了,阿锦却是脾气差的很。我也许久未见了。不谈他。”只他敢喊这一句阿锦了。蒲言凡是师尊的结拜兄长。
低下眸时,一缕寒光掉进桌角边。
又抬眼,问赵不忧需要点什么。长辈关爱之意尽显。
赵不忧也不揭他暗自询问之意。悉数又隐秘告知师尊近日的踪迹。却是将身边那女子陪伴之事隐去。
他可不想师父挨打的时候,自己变成出气筒。
仆人在旁边等,俩人聊足了,适时将个锦盒呈上。赵不忧接过,收进储物袋,起身告退。蒲言凡派人送出。身影消失在尽头。
留下的人扶额看湖面远处,问仆人,“表小姐回来了吗?”
仆人上前回:“还未曾。”
“现在这个时间点,差人去寻寻。”
湖面平淡无波。
走出,暖阳刺到身上。
赵不忧拿手挡了挡,抬头看天,道:“这天怎么有点蜇人。”
往四处瞟,街道全曝在日头下,只有几个果农菜贩在街道边扯了布遮,其余皆是开张的店铺。
戳戳缠身上的藤条。
向宠不满的冒出点头。
干嘛干嘛干嘛。
“口干吗?去茶楼坐会儿。”赵不忧看远处问他。
向宠盯着他领口看,说不会,细条在里边下意识的钻。
赵不忧没适应他突袭的奇怪动作,隔衣服拍他一下,“别乱动,你都乱动几次了。”
很奇怪的像被人捆绑了一样。
又问他:“你的小脚是不是张大了还是变长了,感觉缠到我背后了。”
磨的有股怪异的痒。
向宠气哼哼的应他。赵不忧边思考,边走向记忆里茶楼的位置。又止步。
“能说话,按理说离化形也不远了,要给你买衣服吗?”
不要。我有。
像他这种大明星怎么可能连件衣服都没有。向宠缩回衣服里接着想。
赵不忧没让他在里边待太久,拿出来放在肩上。
向宠不满的盯他。
赵不忧自顾自决定:“先备两件。去成衣店看看,等你化形了我们去绸庄做,然后在去茶楼听故事。”
向宠拿头钻他。软软的。不疼不痒。
赵不忧偏头弯眸用脸挤他,眸里星光和纵容。向宠也看他。
于是脸就红了,气哼哼的抱手看其他地方转移注意力。
藤条抓的稳稳的,心脏怦怦乱跳,斥满遐想。又躁又难耐,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但向宠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忍不住去控诉式在心里埋怨。
都怪你。乱笑个什么劲啊。
埋怨过后,手却不自觉的慢慢摸上心脏,那里正逐渐平稳。
有个诡怪的念头势不可挡,又撞在了云里面:
突然好想吻他。
转过脸盯着人,半天了,也没明白这个念头到底从何而来。
赵不忧这时伸过手来摸摸他,向宠拿叶子嫌弃推他。
听到一阵轻笑。向宠还是拿叶子推他。
推着推着,好似有了答案,他想,大概是……因为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给他,又不知如何说出口,只想亲吻时将那些隐秘的话慢慢流进他心里,让他知道。
可是这个傻子也不会发现呀。
向宠又气了。
赵不忧问他要哪件女装时,更气了。
藤条都抽出去一半,又被另一根藤条拦住。
我不要。我穿不了。
赵不忧醍醐灌顶,道:“也对,不是每个妖化形了都是大人,小孩子也说不定。老板,有七八岁小姑娘的衣服吗?”
将手里一套衣服递还回去。
老板吩咐人去后边拿,将赵不忧拿过的样衣放好。
上来的衣服各式都有,仆人捧着。
赵不忧挑了几件,给向宠示意。向宠气个半死,终于没忍住轻轻抽了他一下。
在赵不忧训他前急声道:
你不能训我。我不要。我不喜欢。
赵不忧看了他有几眼,忐忑不安里同老板说了些什么。
老板便将两个人带到后边去。
赵不忧将向宠捉下来。自己也蹲下。向宠站直了也差不多一半高了。
“你要什么跟老板说啊,我帮你付钱。”
向宠不肯。
像他这种有才华的人怎么能吃软饭!在说,他又不是姑娘。
赖在那不走,赵不忧后边推他。
被动移了两步,赵不忧一松手,向宠又挪回来了,死死缠住人手臂。瞧得老板发笑,也撩开袍子蹲下,伸出手去。
“小家伙有点怕生啊,咱们这城里不歧视妖族的。尤其是这么可爱的小妖。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找,保准让小家伙满意。”
笑眯眯,一派和善,赵不忧又在后边推他,气鼓鼓的过去,屈尊降贵般把细条放到老板伸出的手,上面有岁月磨过的痕迹。
赵不忧笑着看他们互动,满满的欣慰。
崽子长大了啊,真乖。
老板却忽的古怪的瞧了赵不忧一眼,没说什么,只平和笑着拿了几件男女皆宜的衣裳让赵不忧挑。
赵不忧拣了几件给向宠看,见他点头,付钱,拜托老板送到客栈去。
跨过门槛。
老板在后送人。目光还是和善的,只是看到爬在人肩头的植株眼神扭了一下。
藤条挨到手时,那个小小弱弱的小妖对他说:
帅哥你好,我也是个帅哥。
但那个傻子一直不承认我是男子。所以,你必须立刻给我拿我可以穿的衣服。
我很高,身材很好。挑贵的。拿。
坐在茶楼二层,向宠攀绕在杆上往下瞧。赵不忧伸手把他扯回来。
“坐好听故事,回去不给你讲了。”
台上有人正拍案说奇谈。
藤条爬他手上去,赵不忧不拦他,听他同自己闹脾气。
为什么不讲,你不讲道理,你说好给我讲的。
又问其他。
为什么不猜我是男子。
赵不忧揪揪他,眼神细细的看他身子。向宠被他看的脸红,松下来,自己回到桌上。
赵不忧也打量完了,平静道:“你看看你哪里像男子了?我见师父养过,就你这瘦弱,九成是女子。这脾性也像女子。”
复面色嫌弃道:“在说你若是男子,我能让你缠我身吗?肯定,嗖的,丢一边去。我可想要个女宝宝。”
说着还有投篮般的动作。向宠恨不得咬他两口解气。忍住。
没忍住,骂他:
你这个禽兽。
赵不忧嘚瑟抬脸斜眼看他,好似在说:你打我啊。
忽的,赵不忧戳他,还是刚刚的傲娇脸,恶狠狠地带笑道:“说,你是不是小郎君,是就卖掉。”
向宠倏地站直,果断摇头。迅速转移话题。
讲故事。
“茶楼里有。”
我不听。你讲。我就要你。
“你求我啊。”拨他的叶子,清风拂过的温柔。
向宠气的转脸,自己把自己缠住,好一会儿,又松开。
我求你,快讲啊。
赵不忧笑出声,语调软软,“讲,给你一个人讲。小笨蛋。”
那话就像在耳朵旁边贴着说,一下把心软掉了。向宠红了耳朵推他。
赵不忧拨他叶子,开始慢悠悠的讲。
“这是一个漂亮姑娘和一个书生的故事。他们在夜晚落满雨的街上认识。”
书生匆匆要赶回家去。
姑娘在街头,双双一个抬眼,眸里都是对方。书生顿了顿,慌乱别开眼。姑娘呆呆的看着他走。
第二日的时候,书生也不知道怎么,又从那条街过。很遗憾没能看到姑娘的身影了。
在学堂都一副失神模样。
那个姑娘有点怪吸引人的。他这么想,傍晚间回去,在那条道上看见了还在原地的姑娘。
书生停了停,任稀少的人流从身边流。
脸红心跳的离开。
那感觉就像小鹿乱撞,像极定下亲事的两人,只听得了对方的名字,其他都模糊,都存着各种幻想。
蜡烛红火,掀起盖头时,隐隐觉得此生就是她了。
书生便是这样。第三日他也去了。还是在傍晚看见了她。
走上去,跟她说话。姑娘倒不见羞怯。只是回书生话时慢的很。
书生问她,一个人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回家呢。
姑娘慢吞吞的回他,声音沙哑:我在等人。
书生想多问些,可又不敢问了。怦怦乱跳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到夕阳都没掉,姑娘叫他:你该回家了。
书生错乱的点头,慌张的跑掉。感觉姑娘叫他的时候那个奇怪的乱跳又起来了。
叫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第四日书生也来了。静静的看她,胆子也大了。
问姑娘:姑娘你在等谁啊。
姑娘还是慢吞吞的用思考的语调说:我在,等我的未婚夫接我。
书生的心里有什么噼里啪啦的碎掉。
疼的手指都酸。
可第五日,第六日,书生还是来了。
鼓起勇气问她:姑娘,你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那两日里,书生不止违背了所学的圣贤书,去可耻的想:要是可以乘虚而入就好了,或许姑娘也没见过她那未婚夫呢。
姑娘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
书生笑的很开心。姑娘问他为何要笑。
书生说:想到开心的事便笑了。
第七日的时候,书生吻了那个姑娘。不合情理,不合礼数。
可书生克制不住心里那份钻来钻去的难受。
先脸红还是书生。都不敢看姑娘。急急忙忙就跑掉了,又在姑娘转开视线时,急急忙忙跑回来。
满面羞红,认真的跟姑娘说:我会娶你的。你等我。
不等姑娘作答,书生又跑了。
姑娘去看地上的光。那里一片亮,不见阴影。
书生去考功名了。一放榜回来便想讲好消息告诉姑娘。又去那条街。
可等啊等啊,等到月上柳梢头,腿都麻了,也没看见姑娘了。
他想:会不会是姑娘等不及了,不想要他了。
还是姑娘被她的家人带走了。
还是最坏的被她的未婚夫娶走了。
不敢想,又胡思乱想。那么一个从来没哭过的书生难受到眼泪打湿衣襟都没注意。
只想着:说好的叫姑娘等他的。他是真欢喜她的。
可心里还存着幻想。第二日又在那等。赌气一样,不等着就不走了。
姑娘出现了。书生都没看见她从哪里走出来的。
急急忙忙捉住她的手,又慌张的松开,脸涨的通红,不晓得要说什么了。
昨日的委屈不复存在。只有满腔羞意。
慢慢靠近姑娘,低着头看鞋面问姑娘:你昨天怎么没来啊。我可以娶你回家了。
姑娘却摇头。
书生一下急了,捉住她的手,问她:为什么啊,我会对你好的。我不是多情的人,只喜欢过你一个。以后也会是的。
姑娘却轻轻拨开他的手,然后看着那点余晖说:可我没有影子啊。
书生脸瞬间白了。
人怎么会没有影子呢。
书生吓的跑掉。隔天却忍不住要来看姑娘。
看着看着,他也想,姑娘也没做什么坏事啊。那个念头就荒诞的摇摆着死灰复燃了。
同姑娘说了,姑娘还是摇头。
书生急急快掉出眼泪:可是我都吻你了。你也没拒绝我的。
姑娘看他,看了好久,然后慢悠悠的说:可是你上次亲我的时候,
赵不忧话音一落,向宠吓的直接吐。
笑声一下跑出来了。
向宠背着身子干呕,藤条随便抽他,赵不忧握住快伸到下巴的藤条,笑道:
“伸过来干嘛呀,给我当牙签吗?这么小呀。”
向宠恼他:你吓我。
赵不忧笑的更欢了。
“是你让我讲的。我要生气啦。你不讲理唉。”
向宠气闷,抽藤条回来,气气的在他手边坐下。又把藤条伸过去挨着赵不忧。
问:那他们在一起了没。
“我不知道啊。”赵不忧拨他的脑壳。
向宠气的拿叶子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