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脸,我仔细地照了照镜子,镜子里只有一半的表情,另外的一半掩藏在了枯黄的长发下。看不清表情,也难以揣度心事,我感觉自己似乎更瘦了,颧骨似乎更加突兀了,就像是一把斜出的刀,将脸分成了两个部分,这是陈小猫吗?我不住地问自己,因为这个面孔似乎有了点陌生,一股热流涌上了鼻腔,一道红线流到了洁白的陶瓷盆里,在盆底凝成了一个红红的点,又渐渐扩散开来,变淡,再变淡……
“算了,放弃今天的课,这对我来说并不新鲜,只要在睡醒后再随便找个理由安慰一下自己就好。”我擦净了下巴上的血,又重新躺在了被窝里,小猫也钻了进来,睡吧!因为你流血了,所以你需要休息,因为流血的确会对健康有害,安静地睡,满足地睡,医生也会这样说的。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谁?我在那里?使劲摇了摇头,我的意识才渐渐开始复苏,我拖上了拖鞋跑去门口开了门,小猫也跳出了被窝。
“你竟然还在睡觉,害我担心一大天,打电话也没人接,还没下班就跑来了。”妍蝶嗔怒地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穿衣服,又飞快地跑回了床上,裹了被子,妍蝶笑了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哥哥你也太夸张了吧,怎么我才没来两天就乱成了这个样子了?”说着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我笑了笑,没有作声。
“今天怎么不去上课,我在公园门口等了一天也没见你,打你电话关机,打老北的电话他说你压根就没去上课,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没下班就跑了过来,原来你是在睡觉!”妍蝶狠狠地捶了我两下。
“几点了,我肚子有点饿。”
“现在下午三点多了大哥,不饿才怪,快起来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吧!”我缓缓穿上了衣服,洗了脸,妍蝶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上面还摊了两个鸡蛋,还撒了翠绿的葱花,我的胃口一下子来了。
“先将就着吃点这个吧!等下咱们去买菜再好好犒劳一下你。”我接过了碗埋头大吃,味道真的很好,吃两口面再咬一口嫩嫩的鸡蛋,这实在也算是一种享受。
“别急别急慢慢来。”妍蝶笑着看着我,小猫跳到了她的怀里撒欢。
“今天怎么不去上课了?”
“早上我起来了,可是流鼻血,我就不想去了,索性睡觉,补补睡眠巩固一下身体。”
“啊?怎么又流鼻血了,不是在你妈那里检查过了,医生不是说没事吗。”
“医生说鼻粘毛脆弱没事的,反正我也经常流,也没什么事,规律性经常性的流血,就像例假一样,对身体没什么伤害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妍蝶笑着推了我一把。
吃过了面条我泡了壶茶,搬了两个椅子到窗台,吸着烟喝着茶,晒着温暖的太阳,坐在妍蝶身边,感觉真的非常好,心里似乎没有了任何的遗憾和牵挂,如果说是一种幸福的体验,那也相当恰当的。
“过来,我看看鼻子。”妍蝶将我的头揽到了她的怀里,摸了一会,又看了一会,她的手软软的很有温度,我使劲蹭了蹭头,靠在了她的怀里。我能感觉那温软的腹部,其实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她身上的味道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我将鼻子用力贴了下去,她笑着扭动了一下身体,但我没有放弃仍然坚持着我的努力,她渐渐放弃了抵抗,轻轻地抚着我的脸,任我所为。我将脸紧紧地贴了上去,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这层薄薄的衣服下埋藏了多少神秘与诱惑,我的心跳声急促而清晰,我的鼻息渐渐粗了起来,身体有了轻微的颤抖,一种本能而原始的冲动在我胸膛里汹涌澎湃起来,克制克制!妍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力推开了我的头。
“小猫,快看快看,那里有什么?”我起了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妍蝶笑出了声,我似乎明白什么了,她也止住了笑声。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了一下,瞬即分开了,大家都有点尴尬。我使劲摇了摇头,感觉脸热热的,妍蝶的脸也有点红了,她推开了我,进了厨房。
晚饭后突然下起了雨,雨不大,但缠缠绵绵的下个不停,像个絮絮叨叨的母亲,在不停地轻声责备顽皮的孩子。潮湿的风从阳台轻轻拂进,带着不知名的潮湿气息拂到脸上,凉丝丝的,我点燃烟出神地看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妍蝶焦急地朝阳台外看了看,远方的天边还是蒙蒙的一片,看来雨一下子是停歇不下来的。
“这雨还不停,我怎么回去?这里到车站还得走段路,到车站还估计要等,这郊区晚上八点以后就没什么车了。”
“没什么,你可以留下来的,不是还有个卧室吗?”
“你没想好事吧?”妍蝶咬着嘴唇狡黠地笑了笑。
“没,我什么都没想,连坏事也没想,送你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晚了我也不是很放心,这如花似玉的多招眼啊?留下来吧,反正我也寂寞得要死和我说说话聊聊天挺好的不是吗?”我看了妍蝶一眼,妍蝶起身到阳台上看了看。
“好,今天晚上不走了,不过说好了,可不许占我便宜啊!”妍蝶笑着对我说。
“姐姐你这不是提示我吗?我这个人特别敏锐知道吗?就像小猫一样,只要有点提示我会迅速做出反应的。”我故意摆了个凶狠的样子,妍蝶笑着捶了我一下,小猫坐在床上专注地看着我俩。
我和妍蝶都躺在大床上,被子只盖住了脚,她给我讲了一个又一个的童话故事,我听得有点着迷。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雨点也渐渐大了起来,风从窗口进来,有了点凉意,我将身体缩进了被子,再将头枕在了妍蝶的怀里。窗外的雨点劈里啪啦地敲击着玻璃窗,我将手环住了妍蝶的腰,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笑了。我再次将脸埋了下去,那是一个多么柔软的地方,中间的那层衣服似乎已经被熔化了,一切就是那么迫近那么清晰,我的心跳再次急骤了起来,感觉有点缺氧,我加快了呼吸的频率,鼻息渐渐粗了起来。我听到了妍蝶轻声的叹息,我搂紧了她的腰,将吻印在了她光洁的脸颊,我的眼角涌出了热热的东西,她闭着眼没有动作也没有作声。我将吻大胆而热烈地落在了她的下巴,脖颈,一切似乎已经虚幻了。我大胆地将手从衣角伸了进去,那是一片温软的丘陵地,我的身体开始了轻微的颤抖,一股汹涌澎湃的本能在我胸腔里冲击着。我的意识似乎已经停止,因为燃烧的大脑不可能再留存有任何的东西。我将手更深地伸了进去,多么柔软的肌肤,滑如凝脂,就像婴儿的皮肤一般,我听到了轻声的喘息声,我的大脑似乎要燃烧了,胸口似乎要爆炸了,理智、意志、全他妈见鬼去吧,我的眼睛里一片红红的血。我喘息着将身体压了上去,那是一种温柔及至的着陆;再将手疯狂地撕去了单薄的面纱,我听到了蕾丝的脆响,那里包藏的是美丽昂贵的维多利亚秘密;我听到了矜持的哭泣,那里饱含着幸福的激动。我的女神是那样的高贵圣洁,离我这样的迫切,温软的肌肤似乎要让我熔化在其中。红红的太阳摇了起来,颤抖着落到了红色的海洋里,天晃动了起来,地也晃动了起来,世界掉在了一个疯狂而汹涌的恶浪中。天边一道强烈的闪电排扑而来,眼前只有一片晃眼的白,我本能地扑向了那片燃烧的海洋里……
穿过你的禁区,我的弧线!
我有过许多快乐幸福的体验,然而,任何一种和这种极致的体验比起来,都像烂布条一样的轻飘而无足珍贵。风暴之后的港湾总是呈现出一种虚弱的宁静,妍蝶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身体,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我侧躺着,不敢看面对她的眼睛,无话。一切都不可思议,虚幻而又真实,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样。窗外的雨水还在滴答作响,清晰而有真实地滴落在我的心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妍蝶才将身体轻轻地靠了过来,我没敢再动作一下,妍蝶又用身体用力靠了靠我,我盯着黑糊糊的屋子,还是没敢动一下。妍碟将我木木的手拉了过去,环住了自己。
夜已经很深了。
我总觉得,我已经有了不一样,虽然就是一个夜晚的时间,但我的生命似乎已经驶入了另外的一个路口。无论从身体上或者是思想上都有些异样,但要寻找到细微之处,我自己也说不出来。身体里似乎已经有了不一样的东西存在,我似乎成熟了一些,稳重了一些。当然我得尽量平复自己,让自己和以前一样。因为我的脑海里总会浮起这样的景象:老北一脸狰狞,一只手扼住我的咽喉,另外一只手握成有力的拳头,在我面前不挺地晃动,质问我的声音很粗很低:你的贞操呢?你的膜呢?你的童贞呢?让我不寒而栗。然而一切都还好,老北或许也没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但是我不敢面对他的眼神,老北用手在我袴间摸索了一下,便暧昧地笑了,带着狡黠,带着猥亵,我只能慌慌躲开,耳根有点烧烧的感觉,不过还好,老北终究也没说什么。
今天我必须得赶个作业,因为这要作为平时的成绩,我将罗芸的作业拿来抄了一份。老北给我拿来了两封信,一封是田田的,一封是拉拉的,看来这节课我又有事情做了,我拆了信沉浸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老师在台上讲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老北碰了碰我。
“着什么迷呢你?”
“没什么没什么。”田田的来信中说小豆又受伤了,我心里非常担忧,我觉得小豆就像在钢丝绳上跳舞一样,我今天必须给他打个电话。下课的铃声一响,大家都三三两两得走出了教室,小童和许娟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老北挎着罗芸的米老鼠跟了出来,我掏了电话拨通了小豆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我操你大爷你知道吗?我想打你你知道吗?”我的声音饱含愤怒而有中气十足,大家都疑惑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小猫。”小豆还是笑着,这让我气更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到底他妈是怎么回事,老打打杀杀的有完没完,老子和你说的话你他妈都当耳边风了吗?”
“哦,看来你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一点小伤,不用担心的,真的,我保证以后绝对没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小豆的声音似乎很认真,我想也没想就挂了电话,我的脸热热的,我想肯定很红。
“怎么了小猫?”罗芸吮着指头看着我。
“没怎么,走,吃饭去吧。”大家都松了口气,小豆真的让我感觉很气愤,也让我很担忧,忠勇的人,你何时才能收住你乖戾的目光?
今天的公共汽车特别的挤,好不容易我才挤进了门,门还没关严,车就往前冲了出去,发动机发出聒噪的轰鸣声,整个车身都抖动了起来,我感觉身体被抖得麻麻的。前边一个阿姨肥大的屁股紧紧地贴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后边已经无路可退,我只能掂起一只脚,用力抓紧了扶手将身体勉强挂稳,这是个多么奇怪的姿势,完全就像只猩猩一样,天啊!我其实应该听妍蝶的,骑自行车来的,妈的!包里的电话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我掏了手机刚准备要接,汽车突然一个刹车,我的身体重重地被抛到了投币箱上,我赶忙挣扎着爬了起来,肩膀被撞得非常疼,还好手机还在手里,我恼怒地看了司机一眼,他毫无表情。
“谁?说话?”我没好气地问到。
“小猫,我是妈妈。”原来是妈妈。
“妈妈,我是小猫,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了,声音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没什么,刚才坐公车被撞了一下。”
“没什么事吧?坐车挤那就打车,不用省钱啊。”
“好的我知道。”妈妈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就挂了电话。旁边的一个女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朝窗外吐了起来,黏稠的污秽物不断地从窗口飞出,风里带起了一股刺鼻的气息,我用手紧紧掩住鼻子生怕闻到一丝气息。汽车终于开到了下一个站,我慌慌下了车,我宁愿步行回去,也不愿意受这份洋罪。
老北的话说得一点没错,肖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买了鱼干走出了菜市场,前边就站了好几个人,看来等的是我。为首的一个是个光头,手里拿着根棒子,握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着,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最后边的一个人没有抬头,但我能看出就是肖四。好吧既然都来了,那就没必要再废话,我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什么东西可以拿了当作武器,我将肩上的书包放了下来,提在手里走了上去。
“小子,你挺狠啊,肖四你也敢动,看来不修理你一下你是长不了记性的。”光头龇牙咧嘴的样子让我感到恶心,他身后的几个人都站成了一排,装得他妈像海军陆战队员一样,手里拿着武器,高昂着头,跨立在我面前,我操!这年代的人实在太他妈爱摆谱了,而小偷要装作警察的模样那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光头挥着棒子冲了上来,像一只德国的杜宾犬,看起来来势汹汹,我握紧了拳头,他的棒子朝我身上挥过来,但我不想躲避,因为他的腮帮那里露出了一个空挡,应该可以和他交换一下,这是一种文明的搏斗。我将身体迎上了他的棒子,这样力道会小很多,同时铆足了劲向他腮帮挥了一拳,这记漂亮的勾拳准确地击在了他的腮帮上,我的身体麻了一下,他应声倒地,后边的人冲了上来,我身上很快挨了几棍子。我用双手抱头的姿势尽量护住头部,身上又挨了几脚,我迅速抱住了一只脚来了个抱腿摔,大家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我将拳头狠狠地朝他脸上捣去,手上沾了热热的液体,并用膝盖死死地抵住了他的腹部,试图抢过他手里的棒子。他们的进攻似乎一下子被我打乱了,停滞了一下,也许不超过五秒钟,棍棒又疯狂地朝我身上落了下来,我尽量地屈起了身体,死命地从他手里抢过棒子。我的左肋又挨了重重的一脚,腹部一阵剧痛,我咬着牙用力一拉,棍子终于抢了出来,我看也没看就朝前面挥去,一个身体倒了下来。我挣扎着起了身,在他脸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肮脏的鲜血流满了他的脸,我又使劲拧了一下脚,一块皮肉褴褛地翻了起来,很难相信那还是一张脸。光头一伙似乎被吓住了,我拿着棒子向前冲去,朝光头挥了下去,一根棒子从我肩膀上方落了下来,懒得管他了,一声闷响,光头倒了地。我的肩膀猛地一痛,棒子从我手里掉了下去,但我看到了光头的腰上的刀,我迅速蹲了下去,把刀抢在了手里。手腕又挨了一棒子,我看清了是肖四,我握起刀向最前边一个人扑去,刀准确无误地扎了他的腰际,我和他同时倒地。我感到手有热热的液体在流动,肖四和其他几个人转身想跑,我扑上去抱住了肖四的脚,我脸上立即落下了一只很大的鞋底,鼻子似乎响了一下,眼睛似乎一下子看不见了任何东西,热热的液体迅速流了出来,但我还是没有松开他的脚,又一脚,我已经没有疼痛,只是感觉身体被沉重地撞击了一下,我右手握着刀,凭着感觉朝上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