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童话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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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些花儿(1)

我叫陈小猫,而陈小猫就是我自己。

你轻轻推开了我的门,看见了我这肮脏凌乱的房间,满地的垃圾烟蒂,而几双破鞋则呈曲线规则排列,我毫无美学细胞的,这显然不是我刻意所为,因为你很快明白了,你看到了我的桌子了,报纸,书、包、锅碗、杯子都杂乱无章地扔着,对,是扔着。你又注意到了其实桌子上还有手纸、袜子,它们其实是掩藏了起来,但不是很高明的掩藏,没有躲过你犀利的眼神,你在听是吗?是的,它们在告诉你,它们经历过溺爱和失宠的跌宕落差,它们经历的宁静与喧嚣。你似乎懂了,于是一抹微笑在你脸上淡淡弹开。

你终于发现了乱糟糟的被子和衣服里有个躯体,不必紧张,这不是某个谋杀案的现场,是的,这个躯体就是我了,而我身下就是被掩藏了的床,显然杂乱与纷扰包裹的我睡得非常的投入,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条细细的涎水。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就连夜色也还在安睡。这时,我枯黄的长发好像动了一下,你以为我醒了,然而我却沉浸在了红色的美梦里,没有醒来。

“哦,不是。”你看到了深藏在我头发里的猫尾巴了,原来是它在动,对了,这是我的小猫,它最近喜欢上了这个睡姿,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把身体放在我的肩上,奇怪的嗜好,由它了。它没有名字,或者说它的名字就叫小猫,显然,它也在梦中进行着痛苦的挣扎,梦里的它正和我飘摇在血红色的海洋里,滔天的巨浪铺天盖地,红色的血沫漫天飞舞,辽远的地平线隐没在天边那抹血红的云彩中。它偶尔抽动一下身体,进行某种无谓的抗争。看着乱发中的尾巴,你的笑容好像有点不屑,我真的没有在乎,因为你并不清楚它超乎想像的灵性以及惹人爱怜的乖巧,最近它迷恋上了洗澡,结果害我上个月多交了一块两毛钱的水费,而最重要的是它归属于陈小猫,所以它完全有必要特立独行。

微风轻轻地推开了窗帘,月光终于撕破了黑夜在我脸上投下了一道洁白的光栅,你静静地盯着我的脸,很久很久,终于你还是摇了摇头,似乎并没能从我脸上读出些什么内容,这只是一张消瘦惨白的脸,两个颧骨突兀地高耸着。于是你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床头,墙上贴着一个红色的太阳,血红血红,红得有点诡异而失真,宛如一滩燃烧的血,你的目光似乎凝聚在了墙上,当然你不是陈小猫,你读不懂它丰富的内涵和宿命的玄机。

你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视线,旁边挂着一个干净整洁的书包,包里是一把短刀,你轻轻地抽了出来,闪闪的,冷冷的,刀刃冰冷而锋利,刀背上有一道深深刻痕,专业地说这叫做血槽,是为了让血能顺利地流出而减少刀插入的阻力,这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刀,与那些光鲜漂亮的饰品不可同日而语,这种尖锐而刻骨的痕迹让人颤动,你似乎看到了汩汩的鲜血从血槽里冒了出来,溢满了血槽,又流了出来,滴到了你的手上,你不禁打了个冷战。慌慌地把刀放了回去,又下意识地擦了擦手。

夜很黑也很凉,你翻着我床头的那摞厚厚的书,在努力地猜测着我的兴趣和爱好,我得佩服你非凡的分析综合能力。因为你很快发现了这些书籍无非是两大类,文学和军事,你的判断准确无误,我喜欢文学,也酷爱军事,倘若我醒来了,你可以和我聊聊文学或者是军事,从四大名著到后现代主义,从飞毛腿导弹到美国的B-2隐形轰炸机,总之我的谈吐会具有相当的文学性和翔实的科学性,再加上一点个人的见解,于是你有点惊讶了,但是我终于还是没有醒来,无休止地沉浸在美梦里。我的小猫也一样,它总是毫无主见地追随着主人的步伐,和我一样,沉睡。你不得不佩服它那分单纯的忠诚。窗台上的仙人掌沉浸在沉沉的夜色里。

你肯定想知道,我到底沉浸在怎样的美梦里,那么我告诉你,这是一个红色的童话故事,这是一个红色的梦,血红,血红……

你的思绪有点纷乱了,可能源于我凌乱的陈设或者是关于我的种种猜测,屋子里很静,但你似乎感到了某种喧嚣。我只能这样猜测,因为从你那苍白的脸上我读不出更丰富的内容,就像你对我一样,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你的心里乱乱的,悄悄地出了门,圆满的银月已经从云层里露出来,显得特别迫近,一条小河抖动着浑身闪闪灭灭的光鳞,从水塔那边潜来,似乎被黑苍苍的高楼吓了一跳,慌慌坠入一座水坝之下,匆匆而去。

一堂课终于在铃声里结束LOG(我们的数学老师)终于结束了激烈的唇齿斗争,拿出手帕在嘴角不停地擦拭,我常常在唾沫的枪林弹雨中,这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流弹,谁也无法预测和控制它的下一个落弹点,我总是四处躲避,求一个安全角落的庇佑,却总是不幸成为了它胜利的光环。战争总是残酷的,也总会很磨炼一个人,我的保护措施越来越合理而科学,但总也免不了意外的中弹和牺牲。“夹缝中难以求生存”理论的正确性又一次次雄辩地得到了验证。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很喜欢他,敬重他,一脸褶皱的LOG学识渊博,总让我感觉取之不竭,犹如学校里那口幽深的古井。甘凉清冽的井水总是源源不断,润泽了整个校园。风趣而幽默的他,在课堂上总会妙语连珠,把大家疲软了的注意力一次次地吸引过来。

他的教学严谨认真,成绩就像脸上的皱纹一样数不胜数,在我们中学是个有口皆碑的功臣,就算是在市里也非常有名气。当然他的可爱并不仅仅限于此,他的可爱更重要的是来自于他的那一身旗帜鲜明的造型,一身中山装打发一年四季,风紧扣总是严严实实地扣着,管你是冬天还是夏天呢。头发稀疏有点秃,但他说这是聪明绝顶,对此我们都深信不疑,因为数学是一门缜密的科学,它需要聪明的才智和相当的悟性,没有这些条件他就成不了LOG。最近好像没有见他穿那双致命的三接头皮鞋,那是一双经典的鞋,整个鞋面由三部分组成,最前边的一部分严格来说是一个尖尖的锥子,你完全可以相信,一脚出去,绝对可以钉入你的肉体里,其他两块再随意接上去,就拼凑成了一双鞋子,鞋子一年四季都是寒光闪闪的。让人看了心里颤颤的。

在炎炎的夏日里,他的造型依然如故,扣紧了风紧扣,将细细的脖子勒得更让人心碎,在讲台上常常是满头大汗,不时用手帕擦擦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有一天,一个非常具有同情心的同学举了手“老师,你要不要脱件衣服啊再讲啊,我看你很热啊,我都为你热了。”她的话道出了我们大多数同学的担忧。LOG顿了顿,又笑了。“不热的,心静则自然凉。”我差点绝望地昏倒在课堂,这老头死犟死犟的,强人也!革命本色。

我走出了教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天是蓝的,树是黄的,均符合我的第一感官,是深秋了,我在这个季节收获点什么呢?收获思想,收获情感,收获知识,然而我好像什么也抓不住。我想我的瞳孔应该是空洞而芜杂的,匆忙正在慢慢蚕食着我苟延残喘的希望。我原想爬上这个秋天的第一列地铁,努力攫住点什么来填充我毫无内容的苍白脸孔,然而我软弱疲惫的四肢却让我永远与这个收获的季节失之交臂。我挣扎,我呐喊,但急驰的列车却远远而去,留下怅然若失的我木立在路边,而汽笛声却渐渐远去,消失在辽远的天际。

我原以为高中的生活会把我的生活点缀得更加多彩瑰丽,但现在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累,每天很多的课,很多的作业,虽然才高二,但我已可以清晰地听见战火与硝烟的脚步了。你无法逃避,也无法选择,上了战车的人只能一路走下去,从这里走向高考,从这里走向硝烟战火,从这里走向你所顶礼拜膜的大学殿堂,我别无选择,自从踏入了这所中学我就不可能再停下追赶的脚步。

“×他妈!”我的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实际针对性,仅仅是为了表达一种情绪而已。

“来,吸支烟吧。”小豆拿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递给了我一支,这小子有个有权的老爸,包里总能搜出好烟来,我点燃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下去。“作业太多了,我连大便的时间也没有了。”小豆一脸的苦涩“没错,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便秘多天了。”小豆的拳头挥了过来,我躲开了。小豆毕业于四中,是四中明星式的人物,背了N个的警告和N个的记告,内容却只有一个“打架斗殴”,可以说平行学校的学生就很少有不认识他的。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身经百战了,作了一系列的英雄壮举,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但学校总也没有开除他,用他的话说“学校总会给我一条出路的”但是我知道给他机会的不是学校,而是他的老爸。虽然说我俩以前不认识,但是来到了这所中学以后,我俩就走到了一起,因为我们都发现了我们的观点行为都出奇地相似,两个人随时会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笑。后来,我们就成了这所中学里最铁的一对死党,小豆是个真是个仗义慷慨的朋友,就像电影里的江湖豪客一样。去年我在篮球场摔得鲜血淋漓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将身上仅穿的一件衬衣撕烂给我包扎伤口,又光着膀子送我到医院。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很安静,偶尔有一两句窃窃私语,小豆今晚没来,可能又泡在了哪个网吧游戏了。我伸了个懒腰,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同桌拉拉给我递了一块糖,我看了她一眼,然而,她并没有看我,我撕去了糖纸丢到了嘴里,糖很甜,这个可爱善良的同桌总会不时给我点小零食,真是让我欣喜不已。

拉拉是个小女人,她算小巧玲珑的那种,个不高,圆脸,眼睛闪闪的,总让人感觉很有灵性的那种,我们关系很好,可以说很铁,当然,请你务必相信我们是单纯与认真的友谊,小豆和我和她有着铁三角一样牢固的友谊,她是学音乐的,属特长生,应该说近墨者黑,与她这样铁的关系我想我应该在品位上有所提高,然而没有,我还是那样的庸俗和乏味,她是这么说的,我们经常会在无聊的课堂里递点小纸条,交流一下即时的心得体会。要么就把纸条扔得更远些,扔给后边的小豆,这种紧张而有趣的游戏总会让无聊的时间很快过去。

今天回家比较早,我完全可以自己做点什么东西吃的,家里的房子很大,但只有我一个人,总觉得空荡荡的,爸爸出国了几年,看来已经深陷资本主义的泥塘里,现在也没有回来的意思,但给我的钱不少,每半年寄一次,从来没推迟过,我完全可以拿这点钱小资一下了,可以买不少的好烟,好酒,可以去灯红酒绿中挥霍几次了。

妈妈几年前下海后就一直在南方做生意,好像还比较挣钱,不时要给我寄钱,但我没有接受,电话会来得频繁一些,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个人,挺好的,如果说我要有什么难过的话,那我得承认我曾经一个人狠狠地哭过,可能为一些浅显的思维,有时甚至只是路边的某个冷漠的眼神。但当我知道得泪水咸涩的滋味后,就再也不轻易添尝了,关键是习惯,习惯就好,这宛如一个掏煤的煤黑子一样,地下黑暗阴森的世界对他来说可能是宁静详和的绿洲。关键是习惯,习惯了就好。这样的局面对我来说已经很麻木了。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身边常常有爸爸妈妈的欢声笑语,我常常牵着两只手在中间荡来荡去,快乐在悠悠的节奏里摇摆。我总以为幸福就像家里墙上的钟日复一日地节奏摆荡,每天都会从永恒的快乐开始。再后来,我就能偶尔听到了他们的吵架声,妈妈低低地饮泣,爸爸长长的嘘叹,在后来生活好像是部无声的电影,一切画面都只有图像,没有声音,从此我知道大人有一种不说话的战争叫做沉默。再后来,爸爸就很少很少回家了,我几乎是浸渍在妈妈咸涩的泪水里成长,再后来,就只有妈妈了,爸爸出了国。再后来的后来,就只剩下了我。后来的后来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后来,不提也罢了。

门铃响了,我赤着脚去开了门,拉拉和小豆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进来了,哥们这是来犒劳我啊还是怎么的?我们仨经常这样聚会,买点菜回来大家一块动手做,这样似乎有无限的快乐寓于其中。我们很快分了工,我负责把整只鸡剁成小块,再随意地将大葱拧成几段,散落锅里。拉拉洗菜,小豆做饭,很快我就弄完了,小豆炒好了火锅底料,加了水又把鸡块倒进了锅里,很快锅里溢出了阵阵香气,小豆又放了葱姜,完全是一副大厨的模样,要说烹饪,我和拉拉都得向他学习,小豆的确做得一手好饭菜。

拉拉经常说以后她决定嫁给小豆,小豆总会得意地笑笑然后握紧拳头朝天空挥去,一脸陶醉之色,拉拉我俩随时对此嗤之以鼻。“切!”我开了啤酒,给每人倒了满满的一杯,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设想了很多很多个将来。

“你为什么喜欢红色啊,小猫。”拉拉认真地盯着我的脸,拉拉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微微的红。拉拉又指了指墙上的那轮血红血红的太阳。

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你应该相信我实在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毫无疑问地可以吃奶了,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我喜欢红色,这似乎也如出一辙。这是本能反应的一种特殊表现,我觉得是这样的。从小,我就会做梦,做一个血红血红的梦,梦里是我喜欢的童话世界。简简单单的故事,真真实实的恶与善。对于拉拉的问题,我迟疑了一大天也开不了口,我的房间是一个血色的世界,红红的墙纸,红红太阳,红红的花瓣在画里张牙舞爪。于我来说,这是个静谧的方向,通往童话里的那片红森林,这是条隐秘的小路,延伸向母体里那个温暖的红色襁褓。

小豆眯缝着双眼认真盯了我一阵子。“你小子肯定天生的嗜血,肯定比较残忍。”拉拉笑着朝我点了点头,我打死也不承认,这是他的主观臆断,但我得承认,小豆是个生活的哈姆雷特,对人对事都有很独到的见解。“危险了啊,哥哥。”拉拉一脸的坏笑地晃着头,小豆脸上的刀疤在灯光下闪闪的。

我是吗?可能大概也许是吧?

隔壁传来了叫声,我听出了是韩阿姨家的田田,韩阿姨还在加班,田田回来了却进不了家门,我开了门出去,把这个可怜的小孩叫了进来。他爸爸妈妈离了婚,韩阿姨一个人拉扯着他。韩阿姨在一家效益不景气的工厂上班,经常加班。妈妈走后韩阿姨就一直照顾着我,看着这个瘦弱的小男孩,还有那双无辜的大眼,我心脏随时会有被刺痛的感觉。拉拉给田田拿了套碗筷,盛了饭、又给他添了很多菜,田田很乖的,吃完了饭,在我的床上玩了一会就睡着了,我把被子轻轻的给他盖上。

小豆和我坐在门口端着玻璃杯慢慢地啜饮着,“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就像是一朵无根的云,自由自在地随风飘荡。学校对我来说是戒备森严的领地,周围缠绕着很多高压铁丝网。我喜欢社会上的生活。”说完小豆又和我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