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卫东觉得上课呆在教室里看其它书已经很满足的时候,他的一个同学早已经出去了。像一只鸟儿飞出了一个笼子。这样的比喻是否恰当不得而知,但他听完了几门课的第一节后,觉得自己听不进,就想按高中时碰到的那个大学生说的那样不想再听,要出去了。
他看了看课程表,竟然找到了一节音乐课。他记下了这节课的时间。早上刘卫东在课堂上看《资治通鉴》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教室,也已经不在学校了。他在大街上发传单。从七点发到九点,发两个钟头给二十块钱,当天付钱。开始几天他总是走路去,七点到达规定地点。一个星期之后,他花二十多块钱从一个收破烂的那里买了一辆破自行车。这还是跟收破烂的磨了好长时间磨下来的。有些女生在他面前走过,看着他们俩,他也仍然契而不舍地磨。
后来他再发传单就骑着自行车去。发完之后就骑着在这个城市里转。转回来才发现校门口就有一份工作等着他:学校门口的一家餐馆招收兼职服务员。他把车放好进去。但已经有两个人在跟老板说了。
老板对他说:“你是来应聘服务员的吗?”他点点头。老板说:“那你们三个人中我只能要一个了。”老板看看他们,他们也各自看看。老板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他听见他们两个的名字是“陈子青”“张文山”,然后说了自己的名字。老板一听,说:“好名字,就凭这名字我就要你了。”然后又对其他两个人说:“不好意思了,你们两位,有机会欢迎你们再来,以后来这里吃饭我打折。”
两个人走后老板给他说了工作时间,从十二点到两点,两个钟头三十块钱,管一顿饭。他点了点头,老板又夸了他的名字。他想:父亲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起到这样的效果吧。
他的名字叫李兴隆。
第二周的音乐课他来上了。音乐老师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女老师,一上课先问他们节奏是什么,然后给了他们一些提示。有的同学就起来回答说,火车的节奏,马奔跑的节奏,心跳的节奏。这些让他感觉非常新奇,他第一次去想到人的身体也是一件乐器。然后老师接着讲下来,节奏是音乐的脉搏,而旋律是音乐的血液,脉搏输送着血液……一节课下来李兴隆听得滴水不漏。他想文学课要能这样就更好了。课结束时,老师说:“谁帮我把电子琴背到数学系?”
刘卫东一听,站起来,想也许能碰到尹丽。但李兴隆并不看他,已经走到了老师跟前,帮老师装琴。刘卫东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坐下来。李兰说:“我见你没怎么听讲,下课却怎么想通了去背琴呀?”刘卫东说没什么。
李兴隆背着电子琴,本来想的很多话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就只是跟在老师后面走。老师扭过头来看着他,笑着问他这节课怎么样。他说:“好极了。”然后才把刚才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老师,您喜欢不喜欢摇滚乐呀?”
老师笑了笑说:“你喜欢听摇滚?”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女老师摇了摇头说:“摇滚,有点太闹了,我不喜欢,我喜欢内敛优美的东西。”
李兴隆说:“摇滚里也有内敛的东西呀,低调唯美。”
“是吗?有机会我可以听一下。”
“中国摇滚里这种音乐挺多的,女歌手里丁薇、张潜浅就不错,我都很喜欢。您平常听歌多吗?”
“我平常自己弹琴多些,在琴房练琴,有时一天要练八个小时的。”
“噢,那吉它好练不好?”
“吉它,应该比钢琴要好学,但想练好也不容易,你想要学吉它?”李兴隆点了点头,“想学,尤其我喜欢摇滚。”到了数学系,李兴隆帮着她把电子琴放在一个教室里。音乐老师说:“谢谢你。”
李兴隆出来在数学系里转了转,看到一块大黑板上写着的一道题,就看了看。不一会就上课了,他在一个没课的教室里拿了根粉笔,把题在黑板上解了出来。
李兰说:“这个李兴隆挺怪的,平常其它课不来,就来上音乐课,还表现得那么热情。”刘卫东声音有些高地说:“人家跟一个老师似的,一星期来跟大家照几面也就可以了。”
这时他身后的班长徐云峰说:“这些我记下来都要报到系办的。”“就是,咱们要都这样,哪行呀?”又转过身来对李兰说:“这样的人太讨厌了,我第一次见他我就受不了。”“为什么呀?”“你没看他那脏兮兮的头发和衣服?”李兰笑了笑。
晚上徐云峰到隔壁寝室找到李兴隆,他正躺在床上听摇滚乐。徐云峰拍了拍他,他睁开眼睛把耳塞拿下来,坐了起来。徐云峰说:“你这几星期旷课太多了呵。”
李兴隆点了点头。徐云峰没想到他会这样,态度就缓和了许多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呀?”李兴隆说:“不瞒你说,我去打工挣钱了。”
“你用上课时间挣钱?”李兴隆笑着说:“我的全部生活费都要我自己去挣,我这一星期不打工,下星期可就没饭吃了。”
徐云峰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没钱而感到不好意思,就笑着问他:“家里经济情况不太好呀?”他摇了摇头,没有吱声。徐云峰见他这样,以为触到了他的痛处,又问道:“你怎么不申请贫困补助呀?”
“我自己有一双手能养活我自己,为什么要去申请贫困补助?”徐云峰笑着说:“有骨气,不过你用上课时间去挣钱,终究不是个学生该做的事。”
“我曾经听过以前一个中文系的人说,中文系的学生,逃课才能学到真正的东西。”徐云峰笑笑,说:“那关键看你逃课去干什么了。”然后就走了。李兴隆想:的确,自己并没有去阅览室看书。他没有把自己有阅读障碍,读不进文学作品,没办法很好地理解那些课的事告诉徐云峰。
他想自己也许应该去阅览室的。他之所以报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高中时他听一个读中文系的大学生说过中文系。当时他是无意中听到的。那个人说中文系文学专业是最没用的专业,学的东西到社会上一点用都没有;老师讲的东西很有限,有水平的人都逃课,到最后倒是人家学到了真东西,到处发表文章,有的还出了书;在教室里听讲的倒他妈真正的东西都没学到。
李兴隆当时听了感觉到很新奇,竟然有这样的专业,然后他记住了。在高考填志愿时他填了中文文学专业,这些话也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徐云峰在知道李兴隆的经济情况后,想他可能的确有苦衷,就决定先不报到系里。
刘卫东却从李兴隆那里看到了点希望。刘卫东不承认那是榜样,但他从那里获得了离开教室的勇气。他想李兴隆大概也觉得这些课没有什么意思,离真正的文学还远,而去看诗看小说或写东西了。李兴隆能出去读书写作,发展他的文学,我为什么却非要呆在这里,听这些离真正文学还远的东西?
他就想自己也要出去,文学是由自己阅读文学作品和去写学来的,不是听这些老师在这里废话。他在上课前做了思想斗争,决定如果是没有意思的课就不听,然后离开了教室。他带着自己从校外租书店借来的书,寻找没有人的大教室。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样做,促使了徐云峰想将李兴隆告到系里,他不能让人再步李兴隆的后尘。
周五下午,刘卫东怀着高兴的心情来参加就职会议。一直等到规定的时间,只来了十几个人。他想那么多来竞选社长的人,原来只是想当社长,当不上就不来了。他知道尹丽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尹丽在台上说:“大家来的肯定是为了文学……”
他想:文学真可怜,尹丽最后也没有看到这个社团壮大。但尹丽仍显得很高兴,把桌子让人摆成一圈在这里谈文学。苏生好像成了指挥,毕竟人家已经是社长了。尹丽就退居了幕后,苏生指派着人拉桌子什么的。刘卫东拉着桌子想让他也来拉,但想起人家写的诗,心里就平衡了。
坐下来后尹丽让每个人说自己对文学的看法,喜欢什么文学形式。几个女生说喜欢自由诗但写不好,又说了喜欢谁的小说。一个女生说要跟刘卫东写旧诗,他答应了。尹丽说了自己的文学经历,喜欢的诗从顾城、海子到欧阳江河、西川再到蓝蓝、王小妮、安琪等等。刘卫东第一次听到这些名字,感觉到很新鲜。尹丽说出他们的一两句诗也莫名美妙或经典,大家听得很静。
苏生介绍自己时,主要说希望大家能鼎力相助,一定要将社团发扬光大。然后是几个男生争什么流派什么流派,刘卫东也加入了进去想争明白点什么,但彼此谁都想在形式上战胜对方,他也就不争了,说咱们可以出一份刊物,每月出一期。有个人说可以为咱们社团做一个网站。最后商定下周还是这时候这里再次聚会活动,都高高兴兴地散了。
尹丽的脸庞微微发红,也许是因为兴奋。刘卫东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尹丽说:“我最初的想法也是这样,不用太多人,就这样平等自由交流,多么好。”刘卫东说:“那你以后也还要来呀。”“会的。”
苏生递给他一根烟,说:“老弟,今后咱们社发展可就看你了。”他摇摇头说:“还得咱们共同努力。”
“哪里,文学我不在行,干其它大事我在行,什么收稿编个东西就交给你了。”刘卫东说:“你谦虚什么,尹丽让我看了看你交的那两首诗,写得很好呀。”
“哪呀,我哪会写,随便抄了两首,哥们别见笑。”
刘卫东听了苏生的话心头一振,看了他一眼,转瞬目光又投到了地上。
苏生笑着说:“那就这样了,你负责那些,大活就交给我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我就要办一个大型的晚会,让学校的人全都知道咱们。”
刘卫东说:“办晚会?咱们行吗?”苏生说:“我是咱系的学生会副主席,我不行谁行呀?”刘卫东竟然向他笑了一下。苏生看他笑了,说:“想进学生会不想?我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再看吧。”
“看什么呀?好了,进学生会的事我包了。”
“其实我还想再想想。”
“那你想吧,想好了再给我打招呼,对了,你如果想入党的话,学生会的人可优先。”刘卫东忽然想起自己的家庭成分来,摇了摇头。苏生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再好好想想。”刘卫东张嘴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又咽了下去。他说:“行。”
最后两个人分开,刘卫东看着他的步子走远,想自己也许真得不应该把家庭成分填成地主。
他找了一个木凳坐下,看着校园里的人来人往,就忽然想去找尹丽。他起身来到尹丽的教室,在门外又站住了,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尹丽关于苏生的诗。但又想告诉了又怎么样,也许他的确是社长的最佳人选。这时尹丽往教室里出来,看见他在门口站着,便叫了他,问他怎么在这里不进去。他说:“正找你呢,你去哪里呀?”
“吃饭。”
“那走,一起去。”和尹丽在一起的一个小姑娘笑着说:“那我先走了。”尹丽脸有点红,“哎,你……”那女生已经跑了。刘卫东看了看自己,仍然是一尘不染,便和尹丽一起走。
刘卫东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大一会才想起来,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尹丽问什么怎么样。“不做社长。”“当然轻松了,从没有过的轻松。”
“不会吧,一个文学社的工作量难道这么大吗?”“那倒没什么,主要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力,责任感啦使命感啦,要是做不好就会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刘卫东看着她,她一脸的严肃才挤出一个笑来。
他们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又打了饭菜边吃边说。尹丽说:“其实我一开始抱负很大,心也大得很,绝对的浪漫主义者,完美主义者。我一开始干这个,想了好多非常好的事情,当然也干成过,但还有更多都没做成,这让我的挫折感很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说呢,首先是我自己的缘故吧,其实我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太多压力压向我的时候我会承受不了的。不过我经过这一年多,已经坚强多了。”
“那其它因素呢?”
“首先咱们学校学生处,问题不小,太保守,把什么都上纲上线,太多规范和约束,哪怕他不懂文学,他也要给你指导什么,而且你还必须按他们说的做,你花了很多心血做了一件事,他们能够说算了就算了。我以前对他们恨之入骨,现在这种感觉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可能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吧。另外就是真正热爱文学的人,进行创作的人不一定爱凑热闹,来参加文学社的。再者,同学们的文学热情也不高——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是我们自己做不出太高水平的文学活动来。”
尹丽朝他笑笑,“其实这也许都是因人而异,也许你和苏生就能改变这种局面呢?”刘卫东听了这话,摇头笑了笑。
“怎么?”
“没有什么,也许吧。”停了一会,他说:“你感觉苏生这个人怎么样?”
“其它方面我不好说,不过诗写得很不错,能力应该很强,不然也当不了你们系的学生会副主席,对吧?”
“我看学生会的人不怎么样。”
“你是学生会的吗?”
“不是,我们班有人是,我觉得不怎么样。”
尹丽笑了笑,又问他:“你这三年有没有什么打算?”“有,学会写现代诗。”两个人都笑了。“你上次提到的那些人的诗,是在哪儿看到的?”“我以前订过《诗刊》,有一期是青春诗会的纪念专刊,上面有好多人的诗;另外咱们学校的图书馆也有一些诗集,阅览室里也有《诗刊》,网络上的好诗更多,你可以经常去看。”
“我们的阅览证还没有发呢。”
“噢。”
“对了,你经常逃课吗?”
尹丽笑了,说:“你以为是你们中文系呀?学数学不听课是不行的。”又马上说:“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们……”
“没什么。”
“其实我真羡慕你们,能在课堂上看诗看小说,能逃课去图书馆,没什么作业负担,真得好羡慕你们。”
刘卫东笑着说:“你不是讽刺我们吧?”
“哪会呀?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我违背家里的意愿去学中文,也许我的人生会不一样的。”
“后悔吗?”
“没有什么后悔的,爱好文学不一定非要去课堂上学。”
刘卫东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来说:“中文系也不是想逃课就可以逃的,我们也是很严的。我逃课的机会就不多,我一般是上课看闲书。不过这比起我高中时候来,我已经感觉很满足了。”
刘卫东是怎么也忘不了自己的高中生活的,就像忘不了高中时那个语文老师。那时候是高二,他在一次自习课上看《镜花缘》。正看得有劲,一只大手过来把书抓走了。班主任说:“出来。”刘卫东跟出来。
班主任说:“你是不是不想上了?上课就让你看小说呢?”刘卫东小声说:“这是名著。”“什么名著,不是课本就不能看,你去把你父亲给我叫来,叫不来你就别来上课。”
班主任说话的声音很慢,但一下就把他给击倒了。他的学习成绩不好,主要是数学不好,可以说是很差。这些天他正用尽全力在学,但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对许多题仍然束手无策。他想到自己的思维也许真的已经不适合数学了,然后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想到了看一下小说来放松一下自己,就从家里带来了《镜花缘》。
班主任让他马上回家去,他就真得到了下面去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一路上想着父亲脾气的暴躁,以及曾说过不让他看这些东西的话,知道他在课堂上看,肯定会气疯的。回到家里,父母问他咋回来了,他竟然说自己想家了。在家里住了一夜,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感觉自己好像背了个炸药包,担心它时刻都会爆炸。跟父亲说了会是这样的。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起来吃饭,赶紧骑着车骑到了学校,他不敢去教学楼,而是去了寝室,因为老师说过不让他进教室。在寝室里他坐卧不宁,最后想到了自己的语文老师沈霞。他鼓足勇气把一切都想好了,才去了沈霞的办公室。他和沈霞说了好多东西,包括自己从小热爱文学,甚至差点把自己家族的历史也给她说出来。他知道她一定会帮自己的,她刚大学毕业来这个学校,非常喜欢学生,并且她在讲到宋词时,给也他们读过许多首她自己写的词,写得非常好。
他当然还给她看了自己写的古文和旧诗。沈霞看了之后很惊喜,马上说给他们班主任说一下。后来果然只让他写了一个检查就让他进了教室,但他再也没有在课堂上看过一本课本以外的文学书籍。后来他的数学却也没有丝毫进展,虽然他一直在用尽全力去学。
就在刘卫东计划去图书馆借现代诗集时,同学告诉他图书证发下来了。他高兴地说:“我的呢?”
“在图书干事那里。”
他高兴地跑到教室,然后问图书干事要出来了图书证,拿着图书证就到了图书馆。图书馆有三个大书库,他进去都看了看。学生们都不让进里面,外边放着电脑,可以查询图书的编码。分界处朝外放了一排书架,老师坐在书架后边,中间有个柜台。书架上的书都是旧书,他看到有人在借,把书往后面一推,图书馆老师在后面拿到,然后扫描一下,再递过来就算借了。还有人在电脑上找书。他就去找了一下,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好书,就抄了三个,拿到柜台前递过去让那两个图书馆老师找。
一个说:“现在不找,你看书架上有没有。”刘卫东去朝外的书架上看,一排排的书里没有他写的几本,但有其它不错的书。他按照其它人的样子借了三本: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叶嘉莹的《杜甫秋兴八首集说》、《迦陵论诗丛稿》。然后他去了阅览室,还是那个老师,但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诗刊》,到坐位上看起来,想:这真是个好地方。
然而以后几天下课来这里的时候,他都发现了李兴隆坐在里面。他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坐下来先想到自己坐在教室里,在老师宏亮的讲课声中看自己的书的难受情景;然后又回忆起今天老师点名了,而李兴隆没在,老师把他的名字记下来的情景。这下稍有点欣慰。
他翻开《诗刊》,开始一首一首看。他觉得自己每次看现代诗,都变得很有感觉,尤其是那种隐喻色彩强烈的现代诗。他觉得自己慢慢被现代诗吸引住了。看得高兴时,他站起来走到李兴隆跟前,问了一句:“你看的是什么呀?”两个人都有点吃惊,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李兴隆一下翻出两本杂志,一本是《高等数学研究》,一本是一个叫《通俗歌曲》的摇滚音乐杂志。他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这里一次只让拿一本杂志,他怎么拿了两本,而且竟然看什么《高等数学研究》?他中文系的学生竟然看高等数学杂志,简直是开玩笑,而且还看什么摇滚杂志?
他看李兴隆还了杂志离开阅览室之后,就去看了那两本杂志。那本数学杂志简直是天书,什么微积分,种种无法理解的符号。他放下,把那本摇滚杂志借了出来。看了之后,他发现里面的东西疯狂又偏激,那些照片里的男人都留着长发,邋里邋遢的,让他感到很厌恶。而李兴隆竟是这两者的集合体,简直一个怪物!
从阅览室出来,他忽然想到已经快一周了,文学社应该按说的那样集会了。他就写了一张海报,集会的时间地点仍是上次说的那样,只是加上了每个社员带着自己的作品来,进行交流。
到了晚上,刘卫东来迟了一点,他以为尹丽或苏生都会来的。谁知进来一看才几个人。他问都是风雅颂文学社的吧,那几个人说是。他又问来的人怎么这么少,有个女生说:“有的没有看见领导来,就先走了。”
有两个人问:“社长怎么没有来?”刘卫东也问:“新社长还是老社长?”
“都行。”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事吧。”
“那我们先走了,这个给你。”然后交了自己的作品,走了三个人,还有三四个,刘卫东说:“那咱们几个还开交流会吗?”有个人说:“大家都不在,人不齐不好,最好等大家都在再开吧。”
刘卫东说:“那咱们还是下周这个时间行吗?大家回去通知一下自己系里的社员。”有人表态可以,刘卫东就说那就这样吧。“下周再见。”
刘卫东坐下来看着那几个人交的稿子想:尹丽为什么不来?她不是说了会来的吗?也许会来迟点。他就坐在这教室里等,一直等到教室熄灯,谁也没有再来。他想:人家社长都不来,自己一个小副社长在这里操什么心?
再上课他就不想看书了,其实有些老师讲得也还有点意思,自己上课看书真是挺傻的。然后他就开始写,他觉得自己大脑里憋着点东西。他觉得自己绝不仅仅是感觉到文学有点意思,高中时他就是靠文学靠写作挺过来的。他觉得现在也许还是这样,不过现在自己可以写现代诗了。于是他在下面不断地写,而课余时间也不断去阅览室看那些诗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