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也没想到李兴隆竟然真得当选了,就笑着对他说:“放心干吧,把你数学里的智慧,摇滚里的勇气都用出来吧,你肯定能干好的。”
他就仿佛也得到了最大的动力,然后就对副班长韩丹说,要是他不在,老师点名的话,她就站起来,要让记名的话,她就做做样子。韩丹问:“那学生会来查人数呢?”
李兴隆说:“主管的学生会主席叫什么苏生的,我认识,他不会太认真的。”
他把自己的座位调到了最后一排挨着电源插座的地方。不来上课,就把桌子靠最后的墙放,老师上课也看不出少一个人;来上课了,就再放到最后一排。挨着插座是因为,一下课,他就给大家放摇滚。当然都是比较好听的,这样大家还都能接受。同学们听惯了之后,李兴隆不在,下课也仍然放他的那些摇滚磁带。
但那天以后纪青也并没有搬过来住。纪青和他在身体上仍然是隔膜的,好像并不愿意。而那天虽然他没有在床单上发现血迹,但他心里没有因为这个而有一点不快。李兴隆想到纪青肯定是经历过一些什么的,那次纪青的声音也像痛苦的。但他想了想没有问,而是给她写了一首歌,给她唱过之后,说是纪念他们俩第一次的。纪青微微地笑了一下。以后在一起时他无比温柔地对待纪青,还放起了一些温暖、明亮、温馨、怡人的音乐。同时也还给她写歌,这些歌仿佛是黑夜之后阳光般地温暖和柔情。
纪青也慢慢被他的这些歌感动,而许多时候他们都是唱过歌之后,抱在一起而又自然而然做了爱的。有一次纪青听他唱完后抱着他哭了起来,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也没有说。然后两个人做了爱。这之后纪青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了,直到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成了一件快乐、美好的事情。李兴隆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好。他对纪青说了,纪青也说是。然后他再说,纪青就搬了过来。
两个人的情感日渐密不可分地到了一起时,那些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也都有了彼此的影子。而他们相爱时,仍然放那些温馨美丽的音乐。李兴隆对纪青说:只有爱才是能将一切痛苦、黑暗、忧郁消融的东西,只有爱才能永恒。但后来他发现她内心里一丝淡淡的忧郁,仿佛是天空里的蓝一样,是洗不掉的。但他却越发地爱她。而他们也又买了更多的打口带,包括了各种各样的摇滚乐:民谣、乡村、迷幻摇滚、艺术摇滚、古典摇滚、太空摇滚、重金属、黑色金属、说唱金属、朋克、后朋克、氛围音乐、电子乐、实验摇滚、另类、垃圾摇滚、工业躁音、暗潮、独立、歌特……
这些音乐不断地给他们新的感觉,几乎每一张都是一次惊喜。而音乐中即使有黑暗忧郁刺骨的,两个人抱在一起沉入黑暗中时,也是温暖的。有时候他们会在床上,相拥在一起,听上一天的音乐……
而李兴隆还成功地让韩丹对付了老师,自己也成功地对付了苏生。苏生来点了人数让他记名的时候,并没有笑或装作认识他的样子。他之前心里还是没底的,但现在拍了拍或推了推苏生的肩膀,学着许强的腔调笑着说:“怎么在一条街上住着,天天见面都不认识了?”
苏生笑了笑,李兴隆就过来跟他说了些好话,人数马上就减少到了一个,然后苏生仿佛是老熟人那样拍了拍他肩膀走了。李兴隆明白苏生应该也怕他和女朋友同居的事被曝出来,让系里知道,所以才会这样。
而还有一件好事是:许多余也对他说自己在他的影响下,和一个大一的女生恋爱了。李兴隆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就笑着让他请客。
但就在李兴隆感觉自己生活达到了最完美状态的时候,忽然失了业,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之前他听说过老板有想走的打算,但没想到会真得走。走之前老板把他没干完的这一个月工资给结了。李兴隆站在空空的餐馆前,想自己该怎么办呢?到底告不告诉纪青?但他还是去找其它工作。他去了市中心找家教,一路上告诉自己要放下架子来教数学,就算那学生是为了应付考试。他这样想了一路,到了做家教的人站的那个地方,一眼就看见了刘卫东。他就拐回头去,想跟他在一起会有些不好意思或有其它东西,而自己正还没完全确定。但第二天他又去了,到的时候刘卫东竟然还在那里,难道他昨天还没找到?他就又回去了。
回来之后,纪青问他那个饭馆不干了?李兴隆没想到她知道了。她说:“那你……”“我再去找。”纪青说:“要不,不好找就先别找了。”李兴隆亲了她一下说:“我还能让你养活我呀?”
于是李兴隆继续找。他在这个城市里转了转,又去了人才市场。但里面没有几家招聘单位,问了一下又不要兼职的。他回去后纪青便问他家里为什么不给生活费。纪青是委婉地问的。李兴隆说:“是我不想要。”
纪青说:“这又何必,大不了以后挣钱了再还给他们。”
“不,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况且我以后也不一定能挣到什么钱。”纪青笑着说:“谁说的,你将来要成为摇滚明星了,一张专辑发行几十万上百万张……”
“你在讲天方夜谭吗?这在外国还有可能,但中国,是不可能的。太多年轻人都接受不了真正有个性的音乐,我做摇滚乐就从没想过拿它赚钱的。”
纪青笑着说:“那说不定你就能改写历史呢。”李兴隆摇头笑了笑。
李兴隆想其实家教还是比较适合的,用的正好都是课余和周末时间,而且以小时计算,比较好。刘卫东肯定已经找到家教了,周六周日都站了两天了,怎么会找不到一个?看他桌子上放的英语书,教的应该就是英语了,英语家教还是非常好找的,他应该已经找到了。然后他在学校发的小黑板上写上“数学家教”,下午放学的时候又去了市中心。快走到地方时他又一眼看见了刘卫东。他从侧影就认出了刘卫东,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他想周六周日人挺多,你找不到;今天就你一个人,你应该能找到吧。然后他又回去了。第二天他没带自己那个小黑板,来了却发现刘卫东竟真得还在那儿。他泄气了,想:算了,也许现在家教的确不好找,我也不做了。
他骑着自行车在这个城市里转了转。终于在一个书店前看到了招聘店员,他仔细一看,也招聘兼职的。他非常高兴,虽然想自己竟然找了个商品都是用来阅读的地方,但又想到纪青肯定会觉得这份工作好的。进去一问,兼职店员是周六周日来店里。李兴隆说自己是大学生,和主管人员聊了聊,就通过了。人家告诉了他一些店里的规则,就让他星期六早些去。他笑着从店里出来,想到告诉纪青她肯定挺高兴的。然后他就回来跟纪青说了,纪青也很高兴。
周六早上,他一早就到了,穿上工作服,站了一上午。纪青果然也来了。他就走到纪青身边说:“小姐,如果你不买的话,请不要乱翻。”纪青拿着书就砸他,到半空才停下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领班往这儿看,他才赶紧走到一个挑书的顾客的旁边。然后他看着纪青在那儿用各种姿势在看那本书,想到纪青今天早上对他的打扮,再穿上这身衣服,的确像换了个人。他的目光就一直停在纪青那里。
下班要走的时候,李兴隆说:“你刚才看的那本是什么书呀?”
“一个八零后写的小说。”
“同龄人啊!”
“就是,还非常畅销呢。”
“这么厉害?”
“这算什么,我也能。”纪青自信地笑着说道。
第二天中午休息要吃饭时,李兴隆忽然想去看看刘卫东还在那里不在。他忽然想到的,因为书店离那里很近,但随即又想他肯定早已找到家教,不在那里了。但他还是骑着车去了那里,很远就看到了刘卫东的身影。他很吃惊,想:不会吧?还没找到?他就骑着车子往刘卫东前面走过,回头一看,刘卫东前面那块小黑板上写着:教写诗。
李兴隆一下吃惊分神差点撞到了前面的车,赶紧扭转车把才躲过去,又继续往前走。他想着刘卫东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周了,现在仍然站在那里,中午难道他不回去吃饭吗?他为了诗发疯了吗?李兴隆想这已不是诗的时代,他又何苦要这样?
他想起来一些事:自己在跟寝室里的同学说看不懂现代诗的时候,大家竟然也都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也一样,又说现代诗都是一些狗屁,就是为了写出来让人看不懂,然后就说自己是诗人;还有的写几句大白话就说自己是多么伟大的诗人实际上都狗屁不是。寝室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喜欢现代诗,他感到有些高兴,就又问了问班里的同学,他们大部分也都说欣赏不了。而说到旧诗,大家又说现代社会人们谁还看旧诗呀,就是小时候背背唐诗,唐朝以后的就不怎么看了,现代的人写的旧诗更没人看。
李兴隆听得惊奇又有点兴奋,然后听有个比较懂行的同学说:“现在最难出的书是你知道是什么不知道?”
没等大家说,他就说:“诗集,因为没人看,没读者,印出来卖不出去。现代社会不是以前,已经没有人再读诗了。”
李兴隆听了想应该就是,中文系的学生都不看,更何况是那些普通人。然后他就又想起了刘卫东,想他是有点发疯了么?是不是因为那次通报给刺激的?他想了一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去了书店。
第二天去上课,李兴隆仍然没有在教室里看见刘卫东。他就去问东方。东方说:“他早就不跟我一起练太极拳了,现在是许强跟着我练,而且只练那种修心养性的。”李兴隆一笑,问刘卫东最近在寝室里怎么样。东方说:“不怎么说话,一般都不说话。可能是因为那件事心情不好。有什么其它事吗?”李兴隆说没什么。但下午刘卫东来上课了,样子很正常。他就想:也许没什么吧。
吃饭时和许多余以及他的女友碰到一块,两对人就一块吃。李兴隆看了看许多余的女友,挺小巧的,很可爱的样子,但没有怎么说话。吃过饭后,他们告别,李兴隆带着纪青回去。放了一会儿音乐,纪青就开始写作,而李兴隆就去做题。他做完题看纪青还在写,就出去活动了活动。他又想起那本八十年代后作者写的书,就也想看看纪青的作品,想她有时候写到很晚,一定投入了她非常多的东西。他给纪青说了,纪青却不让他看,又说他不是看不进去么。他说:“我说不定就能看进呢。”纪青却说她写成之前不想让别人看。虽然没有看,但李兴隆只看着那么厚的东西,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刘卫东再一次旷课的时候,李兴隆想他难道又去市中心了?然后他就没有上课去了市中心。但在那里,他没有看见刘卫东,就想刘卫东还没有到发疯的程度,就算受到一些什么刺激,也不至于那样。于是他看了一会城市的街景,就骑车回去。
路过一个乐器店的时候,他忽然非常想进去看看,就停下车。他走进去,看了看各种形状和颜色的电吉它电贝司,还有放在那里的架子鼓。店里有一个人在弹电吉它,非常熟练,一弹就是一段漂亮的华彩。他就又起了组个乐队的想法。这种想法在高中时就曾有过,但在那压抑的,一切为了高考的环境里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在在大学,应该是实现它的最好时候,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其他人弹着电声乐器在舞台上演唱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激动。
他回到学校已经都下课了。他回到教室拿东西,韩丹还没走,就走过来跟他说:“去哪儿了呀?今天主任找几个班长说事,你又不在。”
“你给他说了什么?”
“我说你请假了。”
“那就行了。”
“不过每次都说请假他就不相信了。”
“那他说了什么没有?”韩丹笑着说:“他说,下次你要还不在,他就把班长给你撤了。”
“撤了就撤了吧。”李兴隆也很轻松地说,然后又问她走不走。韩丹笑着点了点头。在楼道上李兴隆问韩丹现在跟她的男朋友怎么样了。韩丹笑着说:“挺好的,你们呢?”
“我们也挺好的,你男朋友学什么的呀?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也是学中文的?”
“不是,他学的是音乐。我的古琴就是跟他学的。”
“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韩丹笑着低下头。
“回来有机会的话,可要听听你的古琴。”“好啊。”两个人走到楼下,李兴隆说:“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了,再见。”
“再见。”
和纪青一起吃完午饭,他们从餐厅出来,看到餐厅对面有个人摆了一张桌子在那儿。桌子前还放着一个小黑板,小黑板上写着:写诗,一首十元。
那是刘卫东。
一些人路过时都回头看看他,但没人让他写。李兴隆没想到他又会这样。纪青看见了,便要上前去看,却被李兴隆拉住了。纪青问他怎么了,他便说:“那是我的同学,我们关系不太好。”他拉着纪青走,纪青没办法就跟着他走了。回到小屋之后,纪青说:“你们两个人矛盾真得那么大吗?”
李兴隆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矛盾。”但他仍然不让她去。
刘卫东又摆了两天,还没有人让他写。那则通报批评还在报栏里贴着,有人就指着他说那就是刘卫东,被通报批评的那个。刘卫东应该能听到看到,最起码应该能感觉到。李兴隆听了又看刘卫东那个样子,想:也许他脑袋里真有问题了?他竟然听不到看不到吗?
第二天,李兴隆再去看,发现他的小黑板上写的诗的价格已经降为一首五元。竟然降了一半,李兴隆没想到。纪青说才五块钱一首,我要让他给我写一首。李兴隆拉着她不让她去。
又过了两天李兴隆再去看,发现它的价格降为一元一首。这下有人让刘卫东写了。李兴隆知道不能再拦纪青,也拦不住她了,就让她去了,而他自己则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木凳上等着。有几个人在那里,轮到纪青的时候李兴隆看到学生处张处长和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保安走过来了。
他赶紧跑了过去,就听到那个保安说:“学校里不准摆摊的,你知不知道,不是学生把摊都给你踢了。”李兴隆看着纪青有点不服气,想跟那人理论的样子,赶紧上去把她拉了出来。纪青说:“你拉我干什么?”
但刘卫东没有动。那个保安还要说什么,张处长说话了:“行,那你给我写一个。”说完从身上拿出一枚一块钱的硬币,给刘卫东放到了桌子上。刘卫东下笔就写了一首:
老辣辛酸狐狸梦,威风八面仕子心。
官运亨通青云矮,前途似海只需勤。
张处长一看,气得脸色由红变青,仿佛说不出话,最后说:“让他走吧。”刘卫东就扛着桌子走了。张处长站在那里,长时间迈不动步。李兴隆把自己看到的内容给纪青一说,纪青说:“这么厉害呀!”李兴隆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有种仿佛是吃醋的感觉。
刘卫东心里哈哈大笑:真的,大不了开除了,徐云峰都自己退学不上了,我他妈更不在乎!要不是家人不让,我早就他妈的不上了!
下午他没去上课,而是在综合楼楼顶坐了一下午,放学时才下来。这时同学跟他说有他一封信。他想难道是投的稿中了?然后回到教室一看,上面的字迹仿佛有些熟悉。他拆开才知道是徐云峰。徐云峰的字词句眼里都有一种惭愧之情。刘卫东看得有些惊讶,跟以前的一些记忆又对上了号。徐云峰说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班里的同学和兄弟们。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我自己在高中时也小有名气,高考没考好,许多人都用可怜的眼光看我,又听到了许多别人的闲话,尤其是来上这个学校。本来我觉得没有什么的,而且在这个学校里经历的一些事,已让我感觉到这个集体的好,也融纳了各种各样的同学。我想我不会离开这个集体,虽然这个学校的图书馆不好,但是我们通过自己的斗争,让学校开放了新书书库。一开始来的时候,我看那些高中课本还想到过高考然后离开。但后来发生那些事,我就已不再想,但后来想到考一下来证明自己能考好。没想到真得考上之后,我竟然想去上了。这样一个好的大学也许意味着一个好的前途,我无法摆脱这种功利的诱惑和家人的规劝。我现在就在这个学校,虽然这是一所名牌大学,中文也很有名,但我也开始了逃课,能不去就不去。也许学中文就是这样,课堂上学不了什么,也许一个名牌跟一个普通学校并没有太大差别,如果说它唯一的好的话,旷课记名没有那么严格。我一直没有勇气,给同学们写信,这次鼓起勇气,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的离开……
刘卫东看完,大笑了两声,然后把信塞进了书桌里。
李兴隆也收到了徐云峰的信,信里说谢谢那时对他数学上的帮助,也说他本来是不想离开,但后来是没有办法。他把信收起来,想是人各有志。然后他又去跟纪青说话,纪青好像还在遗憾之中。李兴隆说:“我给你写一首歌还不行吗?”
“那不一样,我是想要看看他的诗。”
李兴隆抱了她又吻了她才说:“那你明天就去我们班问他要好了。”
“好吧。”第二天上午放学时,纪青就向还没有走的刘卫东走去,对他说他那天真得非常厉害,她非常配服,最后说了自己想要的诗。刘卫东撕下一张纸,马上就写好了,递给了纪青。纪青正惊奇于他的快时,一下看懂了他写的两句:多么美丽的一朵花,可惜插在了一堆垃圾上。刘卫东是用英语写的,纪青看懂了之后一愣,然后把那张纸扔在了他的脸上,走了出去。李兴隆扭回头忽然看到这个场面也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去追纪青问是怎么了。
而刘卫东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想着自己的诗:我所有不愿独自幸福的花神/那些花朵如此美丽而且干净/死亡像一尘不染的黑色瓷器/存放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李兴隆在小屋里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没什么。”“你不跟我说?”纪青没有说什么。“他给你写了什么?”“也没什么。”李兴隆看着纪青的眼睛,纪青扭过头去。“我去找他。”
然后他就冲出了小屋,纪青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但他仍然去了。到了学校,在教室里寝室里都没有看见刘卫东。然后他又走出来,来到学校外面,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在堵着。然后就看到了自己原来工作的那家餐馆变成了“英杰饭店”,就走了进去。餐馆里已经基本上都不一样了,重新又装修了,桌椅也都换了,比以前的要好许多,而人也都不认识了。
他不知不觉坐了下来。其实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服务员问他要什么的时候,他说要一盘花生米,一瓶白酒,一碗面。他不知不觉就把一瓶都喝了进去,不知道自己已经醉了,但还知道结账。服务员给他说是三十九块钱时,他说:“什么?”“三十九块钱。”“花生米,酒,面各多少钱?”“花生米十二块,酒二十,面七块。”“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我们这里以前花生米八块钱,这种酒八块钱,这种面四块钱,你们一涨一半呀?妈的,宰死人不偿命呀?我身上就二十块钱,全部给你。”
他说完把钱甩到了桌子上,一摇一晃就要走。老板听到就过来了。服务员说:“他吃了三十九块钱的东西,说自己只有二十块钱,还骂人。”老板说:“骂人?”“是。”老板看了看他说:“让他走吧。”李兴隆便用僵硬的脸笑了一下,就走了出来。然后一个人跟了出来,照他脸上打了一拳,踹了几脚,他倒在了地上。
纪青在学校里找了他一晚上,也出来学校找,还路过了他;但她看到一个人酒气醺人地躺在地上,地上还吐了好多,又是晚上,就本能地赶紧躲开了。又走过去之后,她注意到那个人有点像李兴隆,就赶紧拐回来,慢慢走近,才发现果然是李兴隆。她赶紧扶他,扶起头才看见他鼻子里都是血,身上也脏得不得了,有地上的土也有他自己吐的东西。纪青摇着他叫着他“兴隆”,他嘴里面开始说着不知道是什么,纪青抱着他就哭了。过了一会儿赶紧抹了一下眼泪,到学校找到了许多余,让他用自行车把李兴隆驮回去,她在后面扶着。李兴隆有时候还在上面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什么。
回到小屋,许多余走后,纪青把他的衣服都脱下来,到外面洗了洗。回来之后,一看他又吐在了床上。纪青把床单换了之后,就坐在床上看着他。
李兴隆醒来的时候,听到一阵淡淡的如梦般的音乐,问:“我怎么在这儿?”
纪青问他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他手摸着头想了一下说:“没什么。”“是你跟那个刘卫东打架了?”
“没有。”李兴隆笑笑。“昨天去喝酒,喝完了付账钱不够,让人给打了一顿。”
纪青也笑了,亲了亲他说:“你真是一个小可怜。”
“那天他给你写什么了?”
“他说我是一朵鲜花插到了一堆垃圾上。”
两个人都笑了。“他真得是受刺激了。”
“就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是不会这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