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编辑小语
8428800000005

第5章 荣荣与维·希姆博尔斯卡

每次翻读荣荣的诗作,我都会不知不觉地想起波兰诗人维·希姆博尔斯卡,然后禁不住就将她俩并排放在一起一些比较。显然,这种比较文学的比较并不仅仅在满足一个比较者的新奇或玩性。隔着不同的社会和时代,不同的语境和使用的不同语种,与维·希姆博尔斯卡有可比性的,至少在眼下国内活跃而卓有成就的女诗人中,荣荣是最耐人寻味的一位。

母爱,可能是任何一位成熟的女诗人都会顺笔写到的一个主题,当然在她们的诗中也绝不会被疏忽或遗漏。对此倾注了人生所有的荣荣,为此甚至“准备死”。《孕育》中,她盯着自己“漆黑的子宫”说:“你停留/在我不堪重负的肩头/缓缓展开的爱让我崩溃。”维·希姆博尔斯卡在《越南》中也以一个饱经战乱、近乎呆滞麻木的妇女之口回答。这位妇女被人问了一系列问题,但她一概答“不知道”,最后问到“这些是你的儿子吗”时,她不假思索地说:“是的!”荣荣与维·希姆博尔斯卡还这样相会在诗中。荣荣说:“只要他能时不时地叫我妈妈/除此不需要任何语言”(《我要儿子》);维·希姆博尔斯卡说:“他对我只说,这是他的母亲。”(《诞生》)

许多惊人的相似还出现在对爱情的信任和表现上。虽然荣荣有不少爱的赞歌,但总体上我以为她的怀疑远远多于信任:面对梁祝传说及其中被大家称为旷古绝舞的爱情化蝶,荣荣却说:“这不是我所热爱的飞翔”(《上虞》),同一路写到绍兴,喝了著名的“老酒”之后,她还是清醒地说:“沾上爱情的我依然忧伤”(《曲水流觞》);在她的代表诗作《光线》里,她更以情景式的反讽,一言道出:“我追不上的爱情在追赶厄运”;被许多著名行家推为名作的《一个疯女人突然爱上了一个死者》中,荣荣把爱情的两端都推到了极致:一边是疯女人,另一边则只剩“他的相片”,这里她完成了对理想爱情的真心描绘,“爱情醒了/我多么幸福啊”,但仔细一转念,她的结论还是爱的缥缈和无可抵达。同样,维·希姆博尔斯卡也是一个爱情的怀疑和否定者,在《博物馆》里,她借助眼前的展览品感叹:“有餐盘却无食欲/有结婚戒指却无爱情/如此至少三百年。”在《幸福的爱情》里,她直截了当地发问:“幸福的爱情。这是正常的/明智的有益的吗?”这样的问题她自己无需回答,她说:“让那些未曾经历过幸福的爱情的人们/宣告:它并不存在。”两个经历丰富,感情饱满,智慧机敏,善于思考和发现,掌控文字能力又极强的女诗人,在爱情这个条款上达成了一致。

相对来说,爱情主题都不是这两位诗人诗作中最出色和完美的部分。许多诗评家早已肯定荣荣诗歌中对于现实社会底层的、日常的、卑微的、弱小的生活和人物的关注,并且在这种关注中既倾注着大众的体谅和同情,又表露着诗人独有的爱心,正如维·希姆博尔斯卡说的那样:“我站在人们一边。”同样,维·希姆博尔斯卡的强大也正是体现在她的诗歌对日常生活的抒情色彩,及讽刺意味的提炼。

以上小例仅是引言,并且粗粝,更广、更深入范围的开挖是十分有潜力的,我看好前景。

维·希姆博尔斯卡无疑是被诺贝尔肯定的一个高度。在这个刻度上做的比较并不是要拔高我们的女诗人荣荣,何况以上的摘引只在佐证两者的不谋而合。她们的相异之处也许稍作探究就能明白——相异也是比较的一种收获,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维·希姆博尔斯卡或者两个荣荣。只要这一次的比较研究至少对荣荣的诗歌写作有所益,以及对更扩大一些的诗人们有所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