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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即将离去

李宏

果盘里有好多月饼,麦隆,妞妞还有一丁的。是我从饼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有你喜欢的绿豆蓉,蛋黄和千层酥,放在盘子最下层。另外还有莲蓉,乌梅,津香栗蓉,绿茶,日式花茶,芦荟……。剥了玻璃纸,每块只尝一点点,碰到合你口味的就放下,你回来我们一起分享。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太油腻的。记得你碰到好吃的水果,总是会分我一半;记得你总是会在我吃辣椒之前,先咬一口,不辣的给我,辣的给自己;记得你在吃肉的时候总把肥的撕下来拌在饭里咽下,瘦的喂到我嘴里。

你让我能够回忆的东西太多,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特别是当我即将远去。

你上次换下的衣服,我洗了,有T恤和你最喜欢的牛仔裤。“哥弟”的那套我把它挂在了衣柜里,那是你最贵的衣裳,我真想说,你穿了真的很好看,可你不常穿,你说,那不是干活穿的。你总说买不到合适的,其实那只是针对价格而言。你给我买的绒布衬衣,我不穿了你又要回去。我把它烫得平平整整,也许阴天会用得上呢。我很想买件新的给你,可我怕你生气,说我乱花钱。可你从来都不怕我生气,记得上次你去上海出差,只带了三百块,却还给我买了套衣服,有点小,可我还是不舍得送给别人。我听你说,你在火车上很饿,真的很想生气,可我却忍不住流泪。

我煮了你最喜欢喝的绿豆粥,馒头是我在巷口那个老太太那买的,你说她很可怜,要我多照顾她生意。鱼是糖醋的,我煮了很久的呢,你说,千煮的豆腐万煮的鱼,绝对好吃。我把米粉块热了一下,因为你喜欢吃拌在里面的米粉。现在虽然日子好过些了,你却改不了没有青菜吃不下饭的习惯。所以我记得每次都给你清炒小白菜,先炸辣椒和蒜,火候刚刚好,盛在白色的盘子里,让你一看就味口大增。记得以前你总是变换不同的口味给我做饭,放在两个保温桶里,一顿中午,一顿晚上,再一层层包好,骑半个钟头的车送给我,这一送就是三年,风雪无阻。现在学会你教给我的所有菜式,可我却即将远去了……

我已经换好了热水器上的煤气,阀门有点坏,我叫了人来修理,换了新的,讨了半天价,还是收了五十,发票放在床头柜里,如果再有问题的话还可以去换。今天,我想帮你染头发的时候,你两边鬓角的白发又钻出来了。晚上你可以泡个脚,我帮你剪指甲,你的指甲长得很深很深,自从我帮你剪以后,你就很少再疼过。就像你以前帮我剪的一样。可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学,特别是当我即将远去……

我让写字台的灯亮着,这是因为每次你看到这点亮光,就知道我在学习了,无论是外语也好,专业也好,写作也好,声乐也好,甚至是学习驾驶,你都那么开心。即便是这么大了,你还是愿意满足我,无论是几千几万,只要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以内,你都会让我参与其中。我很幸运,可我至今还没能让你感到幸运,特别是我即将远去……

我把被子晒过了,衣服叠好了,房屋打扫过了,你所有的绣花版我也帮你制好了。有时候我会对你不耐烦,可你千万别介意,那只是我一进任性所为,而并非我的本意。我在此诚心向你道歉,特别是当我即将远去……

我爱你,却从未告诉过你。你爱我,却常常流露于爱护的细微之处。

你总是因为小时候让我过得太苦跟我道歉。我总是那么瘦,你说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造成的,那时连买奶粉的钱都没有。十二岁那年得了慢性病,医生说这病可能永远也治不好了。

你那么要强的人都哭了,你把责任全都归到自己身上,你说都是太疏忽我而造成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你。可我要怪你的是你自己从来都不心疼自己。生我的时候你瘦得只剩一张皮了,你都不记得了么?上次你拔牙,流了三个小时的血,只在床上休息了几分钟,药都没吃就赶去工厂,你也不记得了么?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许逞强,注意休息,你的疼也是我的疼,别让我为你担心好吗?我会很好,不仅是身体,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你的隐忍,你的坚强,你的宽容,你的乐观,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你要好好的,特别是现在我要带着这些财富即将远去……

今天是中秋,月亮很圆,很亮,像你的眼睛,是那么的神采飞扬。我都已经忘记你的年纪,和你坐在一起就好像是我的朋友一样。你问我是否还记得以前中秋带我出去看月亮的时候,爸爸不在身边,妈妈带着我走遍整个城市。

因为我知道你是理解我的,所以你才放手让我离开。你说,如果我不出去走走,你会一辈子不甘心。你说,如果坚持不住了,就回来,妈妈尽力给你创造最好最好的条件。你鼓舞我毕业后自己创业,给我投资任我自由发展;教我做人,让我独立做事,从你那里我学会了太多太多,我还能说什么呢,如今我却要带着这些东西即将远去……我也知道你是舍不得的,因为你笑着问我什么时候走的时候,眼睛里分明是很难过。你无须掩饰,真的,你怎么能够骗过我?

我们是一体的,二十四年前是这样,二十四年以后仍然是这样,这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很多很多的世世代代……

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有过什么要求,但我还是保证尽自己的力量,让你住在我的房子里不再劳累,不再受苦,过着轻松惬意的生活,就像以前你对我一样。我郑重承诺,特别是当我即将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