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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梅兰芳、齐白石、牵牛花

艺术大师梅兰芳的业余爱好是多方面的,写字、绘画、集邮,甚至搜集火柴盒画,都是有益身心的活动。他也爱养花,这自然是为了陶冶性情。不过,作为一位艺术家,他又善于把这一般的日常爱好,化入自己的艺术活动中,成为不无意义的课程。也可以说,台上台下,他是无时无刻不把自己从事的艺术事业放在心上的。

人们知道,画家齐白石曾经养鱼,养虾,养鸽,这是为了观察这些生物的动态,以便写生和搜集作画的记忆资料。这不是为了无聊和有闲,更不是偏嗜和怪癖。梅兰芳不是也喜欢养鸽子吗?

他爱看鸽子在天空任意而翔,忽上忽下,忽东忽西,他双目紧紧地跟随着,借以锻炼自己眼神的灵活。梅兰芳是不是受到齐白石的启发呢?亦难说。总之,后人所见的是两位大艺术家的目光和胸怀。

梅兰芳爱花,尤其爱养牵牛花,这是有据可查的。在齐白石的诗集中有记载:

飞尘十丈暗燕京,缀玉轩中气独清。

难得善才看作画,殷勤磨成墨三升。

原来梅兰芳早年在旧京家居中养了很多牵牛花。每逢花开季节,他常常约请京师画苑的大师齐白石、陈师曾、姚茫父等人来家赏花,并请画家们即兴挥毫。梅氏把这一赏花佳会当作一次文化活动,也是自己学画的良好时机。他的态度是严肃而虔诚的,所以白石翁很喜欢梅家的这种艺术气氛,并称许梅兰芳为他磨墨牵纸的殷勤。

梅家的牵牛花品种繁多,蔚为大观,有的竟可开到碗口一般大小。这是日本传来的品种。日本有养牵牛花的历史,品种极为丰富,直到现在,在日本东京的台东区每年七月的六、七、八三天都举行传统的牵牛花花市。届时宛如盛会,全国各地都有赶来看花买花的。在日本牵牛花叫作“朝颜”,这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到清晨开放的牵牛花,花冠上都还带着晶洁的露珠。

从齐白石的画集中,我们还能够找到他抒写梅兰芳家中的牵牛花的笔墨。可见梅兰芳家的牵牛留给老人多么深的印象。画面上是梅氏盆栽的牵牛,题后还有小注:“畹华尝种牵牛百本。”又,琉璃厂荣宝斋精制的木刻水印笺纸,也有白石翁作的梅家牵牛花,题字是:“梅畹华家牵牛花碗大,人谓外人种也。余画此最小者。”

有趣的是画家何以不画日本种的碗大牵牛,而专画最小的品种,莫非他爱的是牵牛花的天然本色,自家品种?

梅兰芳除了把养牵牛花当作与画苑师友们交流的媒介,更主要的是借着千姿百态的牵牛品种,欣赏和领略各种奇妙的色彩。

有的花颜色由浅入深;有的素白;有的花纹别致;有的花冠还镶有一圈白边;有的里外颜色不一,各种颜色的搭配神奇而魅人。

梅兰芳就是这么细心地把观察所得运用到京剧的服装、化妆和舞台布置上了。他把养花看作提高艺术修养的不可缺少的手段。这是别人所不及的,正是作为一位杰出的艺术家的不同寻常处。

这一切又奥妙何在?说来亦平常,无非梅兰芳是一位热爱生活,又很会生活的人。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这是一点也不假的。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