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倾向用一个不同的词来表达类似的概念和事物,这种造词方法使得英语新词不断增加,结果整个词汇变得浩如烟海。比较”大一学生冶、“大二学生冶、”大三学生冶、“大四学生冶和freshman,sophomores,juniors,seniors;比较”牙科医生冶、“内科医生冶、“外科医生冶、”专科医生冶和dentist,physician,surgeon,specialist 就不难理解汉语用词的经济性和英语用词的奢侈性。翻译《毛泽东选集》第四卷,英译本就用了7859个不同的英语词(派生词为一个词,动词、名词、形容词的变化形式只算一个)。
上世纪八十年代海外著名报人梁厚逋在《我的治学经过》(《世界经济导报》1987/1/12)中记叙了一位精通中文的美国外交官学汉语经验。这位美国人说“世界文字中,中国文字是最优秀的一种,能以少数来抵多数冶。他还说,教外国人学汉语,教他认识一千多个字,词汇问题就大致解决了。一千多字能够表达英语中需要几十万词来表达的事物和概念。而一般的美国大学生的词汇量至少在5万左右,因此他们在读报的时候总要手边备一本词典。
7.3.3事物认识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在有限构词成分(常用3500字)内,进行有限形式的组合(主要是两个语素)必然会影响事物和概念命名的精确性,从而影响了大多数中国人对客观事物和概念的准确认识和把握。
我们还是对照”火箭冶、“火车冶、”火山冶、“火炮冶和英语rocket、train、volcano、can鄄non。大多数中国人看到”火箭冶、“火车冶、”火山冶、“火炮冶这些单词,只要认得”火冶和“箭冶、”车冶、“山冶、”炮冶的字,一般都会根据其意思去推测词的意思,而不会去先查词典的,也就是说汉语词的本身就是词典,带有强烈的释义性。根据我们对小学五年级、初中三年级、高中三年级、大学三年级和具有高中文化水平以上参加工作者各40人在阅读中碰到生词查阅词典情况调查统计,发现有以下结果:1)阅读中碰到新词查阅词典的人的比例是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而逐渐下降的;2)没有语文考试压力的人一般很少有碰到新词查阅词典的习惯;3)大多数人都是根据自己学得的字去揣摩新词(复合词)的意思的。
这样就产生了问题。汉语构词的主流是双语素偏正结构性的复合词,这样的构词方式是不可能准确概括所指事物的意义的。如“火箭冶的词典意义是”利用反冲力推进的飞行器,速度很快,用来运载人造卫星、宇宙飞船等,也可以装上弹头制成导弹冶(《现代汉语词典》),这么多的信息,汉语复合构词法只能硬概括在两个语素中,这必然会造成许多信息的丢失和词语意义的笼统和模糊。如果词语只是一个符号也罢了,问题是汉语的词语本身就是一个简明词典,其构成成分字或语素都是有意义的,字形表义这一属性使读者对“火冶、”箭冶、“车冶、”山冶、“炮冶这些字/语素往往有先入为主的联想和理解。如小孩或对科学不大了解的人对”火箭冶第一感觉是他们在电视里看到的古代带火的弓箭;“火山冶是孙悟空西行途中遇到的火焰山。由于自以为是,不查词典,他们从两个字构成的模糊笼统的词语中得到的信息也只能是不确切的,甚至是错误的。也就是说构词的简洁性、笼统性和汉字的透明性、表义性干扰了读者对词语所指事物的准确意义在大脑中的形成,甚至出现误导。现在我们来假设:如果人们对所有新词的理解都是依据汉字单个语素本身意义和组合推导意义,而不是去细心查阅词典,吃透新词的准确意义,那么他们对新词所指的事物和概念只能是肤浅的、笼统的和错误的。周有光(1995)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书空冶,一个是“对红冶,让学生写出词义,结果五花八门,实际上正确的词义分别是”用书在空中书写,是一种练习写字的方法冶和“出版书的最后一道校对冶。我们曾对汉语”干细胞冶意思向17个大学生进行调查(其中9个大学生还是生物系的)。调查表明,其中13个学生认为是干细胞是“没有胞液的细胞冶或”干掉的细胞冶,相当于英语dry cell;2个学生认为是“主要细胞冶,还有2个学生称”无法理解冶。也就是说没有一个学生能正确理解“干细胞冶的词来自于英语的stem cell,即”具有可继续分化,再生各种组织器官的潜在功能的细胞冶。再如“差强人意冶、”功高不赏冶、“屡试不爽冶、”危言危行冶这样的成语,之所以不少人理解为“差得难令人满意冶(勉强可以),”功高但不予奖赏冶(功劳大得不能用奖赏来比),“屡试不能有满意结果冶(屡试都没有错过),”危险言行冶(正直的言行),而且错误率很高,原因就是望文生义,字意本身干扰正确理解。
专门研究英汉双语的曲刚(2007)在《中国人学好英语与尊敬母语矛盾吗》一文中指出:
到书店里找一本英文版的数理化教材一看就清楚了,你会发现用英语学数理化比用汉语学数理化简单十倍(反之,用汉语学数理化比用英语学数理化难十倍)。
……英语里“物质冶是substance,这是一个含义明确的单词,而汉语里“物质冶是“物冶和”质冶两个词的合并,这种合并仅为了凑成双音,使发音上口优美,实现发音的韵律,却模糊了概念内涵的精确性。“物质冶二字偏”物冶还是偏“质冶,还是二者的组合?这给理解上带来了不确定的空间。这样的概念要是多起来,用来进行逻辑思考和符号运算,就会增加理解上的偏差和表达上的精度,就会增加科研的难度。难怪外国人在近代历史上数理化自然科学比我们发达。(http://edu.sina.com.cn /en /2007鄄08鄄17/121339037.shtml)英语词语是由无意义的纯字母符号构成的,像substance、rocket、train、volcano、can鄄non 这类单纯词不能给读者任何意义上的提示,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陌生的,这就迫使他们不得不去查阅词典。而词典中对这些词的定义是详尽的,如rocket:cylindrical device that flies by expelling gas produced by combustion,used to propel a warhead or spacecraft;volcano:mountain or hill with an opening or openings through which lava,cin鄄ders,gases,etc come up from below the earth蒺s surface。阅读这样的解释就保证了他们对这些词所指的事物和概念有较准确的理解。即使是派生词,除了少数封闭性的词缀和粘着词根能提供意义,另一构词成分,即开放性的单纯词还是无意义的字母组合,因此合成的派生词透明度还是不很高。由于英语中单纯词和派生词占词汇的绝大部分,因此即使是大学毕业生在阅读中碰到新词也只能查阅词典,否则就不能了解其意义。再如,”血红蛋白冶中国人一般不会去查字典,因为字面意思已经大概告诉我们是什么了。但英语的对应词“hemoglobin冶,如果我们对其派生词根不熟悉的话,就只得去查词典:The oxygen鄄bearing,iron鄄containing conjugated protein in vertebrate red blood cells,consisting of about 6per cent heme and 94percent globin,and having as a typical formula.(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结果真正了解了hemoglobin 是什么意思。根据我们对美国大学生23人和有大学文化水平的运动员、公司职员和商人11人的调查,发现他们在阅读报刊中碰到新词,如无法从上下文中推导出意义时,查阅词典确定意义的比例平均高达76%。
有一点是肯定的:英美大学生在学习自己的专业教材时,碰到专业词语大都是新词,都需要查专业词典去认识,否则无法读下去。而中国大学生学习自己的专业教材,碰到的专业词语都是熟悉的字构成的,偷懒不查释义和定义凭猜测也可以读下去。这两种对专业词语的不同学习方法对知识的掌握和对世界的认识将产生不同的影响。
一个是从意义笼统含糊的词语本身符号上来认识事物,一个是从详尽准确的词典定义上来认识事物,我们不难知道谁对客观事物的了解更深更准确。如果这是一种全民族的习惯,这将对整个民族的认识客观世界的方式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
因此,如果要平衡英语和汉语词汇的优缺点,我们是否可以说,英语是以繁多的词汇和记忆的相对困难为代价来换取词汇表达的精确性和人民对事物了解的深度性,而汉语则以用词相对模糊和对事物的认识相对笼统为代价来换取用字不多、表达简洁和学习容易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