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万艺玲(2001)对国家语委制定的《现代汉字常用字表》的2500多个词的统计,汉字构形理据“显性存在冶的达到50%,”隐性存在冶的达到23%。也就是说,2500多个现行常用汉字中只有70%以上的字是可以通过对它们的构形理据的分析而获得语素的意义的。同样根据朱志平(2005)用《说文解字》对1652个汉字分析,发现形义统一的字只占到77%,有23%字由于假借(6.4%)、音译(0.2%)和其他原因(16.3%)造成形义不一致。而如扩大到6000字,意符能提示意义的只有50%左右。正因为如此汉语中存在不少读音、意义相同,但拼写不同的异体字,如简练/简炼、称心/趁心、装潢/装璜、漂泊/飘泊。
iii)表音困难。根据周有光(1978,《中国语文》)统计,汉字声旁的表音功能的有效率只有39%。也就是说,在很多情况下,形声字里的声旁不能提示正确的读音。如下面的“曷冶和”各冶与不同形旁组合发不同声。
蔼/霭(倩i)、曷/喝/褐(he)、遏(e)、揭/碣/竭/羯(jie)、渴(ke)、歇/蝎(xie)、谒(ye)咯/格/阁/胳/铬(ge)、咯/喀(k倩)、咯(lo)、咯/烙/落/洛/骆/络/珞(luo)、辂/赂/路/露/璐/潞(lu)、客/恪(ke)、烙/落/络(l倩o)、略(l俟e)、貉(he)、貉(h倩o)这种情况不少,再如粮和浪,诚和盛,端和喘、瑞等,所以有“认字读半边冶的批评。根据对6000个常用形声字的统计,声旁读音相同的只有25%左右。甚至同一字可以发不同音。
胳臂(bei)/臂(bi)膀、薄(bo)荷/薄(b倩o)片、大伯(b倩i)/伯(bo)父、露(lou)脸/露(lu)骨、触角(ji倩o)/配角(jue)、松柏(b倩i)/柏(bo)林、大(d倩)哥/大(d倩i)王、得(de)到/得(dei)干点什么、鲜血(xue)/鸡血(xie)、胳(g倩)肢窝/胳(ge)膊、蛋壳(ke)/地壳(qi倩o)、吓(xi倩)唬/恐吓(he)、绿(lu)营/绿(l俑)色、行(xing)走/银行(h倩ng)、差(ch倩)别/出差(ch倩i)/参差(ci)在对3500常用字的统计中,多音字高达12%左右。这种情况造成了见字不敢猜读,认识后还易混淆遗忘。这不仅对国人而且对外国人学习汉语都带来极大的困难。正如刘宓庆(2001:158)说的,”汉字有提示性形象功能(如’明爷:日月映照为‘明爷)和提示性发音功能(如’慷爷和‘糠爷的发音都以’康爷作提示),可惜这两种功能都并不健全,均有‘浅尝止爷的特点,仅止于’提示爷,这就反而增加了汉语辨义、辨音的复杂性和难度冶。所以现在又出现了拼音化和符号化的呼声。尽管拼音字母字还不能替代表意方块字,但我们认为拼音输入应该是突破汉字难写的主要手段。现在在年轻一代中已经出现不少人会读不会写,或手写错别字连篇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完全是坏事。我们是否可以预料,随着电脑进一步的普及和键盘输入的广泛使用,手写汉字将逐渐成为历史,在未来只作为一种艺术而存在,大部分人将用键盘拼音输入作为主要的文字交流手段?
当然,汉字如同英语、日语等,作为文字符号的发展也都经历,并正在经历了一个从具体到抽象,从象似到任意,从有理据到无理据的过程。如“间冶字,古代金文的写法是”閒冶,两道门的缝隙中撒下一地月光,表示“缝隙冶很贴切。后来简化为”間冶和“间冶了,并从”门的缝隙冶逐渐引申出“中间冶、”间隔冶的意思,最后引申出“离间冶、”窥视冶,“偷偷地冶、”秘密地冶等意义。门缝的本义反而因长久不使用而慢慢失落了。汉字的引申、假借、简化、翻译等原因加速了汉字理据的减弱,如“好像冶中的“好冶、”面粉冶的面、“现代冶中的”代冶等,要从字形辨别出其语素意义已是不容易的。也就是说,早期的符号有不同程度的象似性或理据性。后来,字形显义功能逐渐退化,渐渐发展成没有任何内在联系的抽象符号。当然,这和双音节词的发展有密切关系。原来有明确词汇意义的单音节词成为构词语素后,意义逐渐脱落。如大方、走狗、消息、寻常这些词中的“方冶、”走冶、“消冶、”息冶、“寻冶、”常冶,现在很少人知道它们的个体意思。但这是一种进步,因为作为符号来说,越抽象,越任意,符号系统的效率就越高,语言功能越大,语言越成熟,越高级。
汉字在其发展中,一直在形象性高透明和抽象性低透明之间寻求平衡。一方面汉字要尽可能保持其象形表意的示差功能,如排斥假借字,拒绝音译词。根据对在1958年版本的辞海中存在,现在词典已淘汰的32个词的调查,发现其中因透明度不高,不能通过字面表示其意义的词有30个,淘汰率为93.75%。另一方面,假借、汉字简化,本义的引申和转喻,借词,尤其是英语原词和缩略词的大量出现,又在使汉字的透明度降低,朝符号抽象化发展。也就是说原本理据性较高的汉字受语音借用和经济表达等因素的“腐蚀冶,任意性成分越来越多。如果哪一天,汉语字符的功能只表音而不表义了,字符数量继续减少,那么汉字是否可能有质的飞跃,成为拼音文字。如越南语原来是以汉字为基础的表意文字,但在法语的影响下(越南长期来是法国的殖民地),抛弃了汉字系统,走上了拉丁字母的拼音文字。朝鲜语也采用过汉字的表意文字,但现在已转变为拼音文字。只有日本和韩国都在同时使用汉字表意文字和自己的音节文字,但在强势语英语的影响下,这两种语言使用汉字越来越少,正在朝拼音文字进化。
5.3形态理据
形态理据是指一个词的词义可以通过对该词的形态构成进行分析而获得的。索绪尔(1991:181)认为”只有一部分符号是绝对任意的,别的符号中却有一种现象可以使我们看到任意性虽不能取消,却有程度的差别:符号可能是相对地可以论证的冶。我们的理解,索绪尔所说的绝对任意的符号是指单纯词符号,而相对可论证的是指合成词符号,它们内部结构是可以分析的,意义是可以推理的,也即形态理据。我们一般把一个单纯词符号构成的词称为一级词,把由合成词符号构成的词称为二级词。
一级词是最初形成的词,主要是单纯词,即由一个语素构成的词。从前面的文字理据的讨论中我们知道,汉语属表意文字,无论是独体字单纯词如“日冶、”鸟冶、“人冶还是合体字单纯词如”超冶、“雪冶、”球冶,其理据性都很强,都可以进行分析。而英语中的一级词的理据比汉语的低得多,如sun、bird、man、flower、snow、ball 这些字母组合,为什么表示“日冶、”鸟冶、“人冶、”超冶、“雪冶、”球冶是没有理据,或是任意的。Ullmann(1963)把英语中这些单纯词称为“隐性词冶(opaque words whose form and meaning are not relat鄄ed;they are conventional.)。
二级词,即合成词,主要指由两个和两个以上构成的词,如向日葵/sun鄄flower、雪球/snowball、超人/superman,这些合成词就很难说没有一点理据了。Ullmann(1963)把这些词称为”显豁词冶(transparent ones whose meaning are motivated),就是因为通过构词法形成的词都有理据性。王文斌(2005)把这些词构成的方式称为“会意构词法冶。他认为词的内部有一种线性结构,能够将各种意符即语素串联起来,这样一个人就能根据实际的语言表达需要构造出以前从未说过的词。而这也就是理据的基础。
因此,总体上说,二级词的透明度(semantic transparency)和理据性都要高于一级词。如汉语中:小牛>;犊、宅院>;第、船桨>;楫、桅杆>;樯、越过>;逾、愉快>;悦,英语里:deer鄄meat>;venison,luggage car >;van,flashlight >;torch,baking powder >;yeast。这也可解释复合词在非正式文体和中性文体出现的频率要大一些。
5.3.1合成词
合成词分派生词和复合词两种,由于是在有意义的符号基础上合成的,因此理据都很大。用两个单纯词复合而成的词大多数词义是透明的:seatmate(同座乘客)来自seat+mate;car鄄park(停车场)来自car+park,sightseeing(观光)来自sight +seeing。再如:theme park(主题公园)、freezing point(冰点)、raincoat(雨衣)、shoe lace(鞋带)、genera鄄tion gap(代沟)、mail order(邮购)、open鄄heart surgery(体外循环心脏手术)。
派生词虽然不全是由词合成的,但无论是词根还是词缀都是有意义的语素:a (升)+scend =“上升冶,trans(越)+scend =“超越冶,de(下)+scend =“下降冶,con(一起)+de+scend =“降格相从冶,de+scend+ant(人)=“后裔冶。
英语中这些派生词都可以从词根和词缀中推知其语义关系。就是说,词缀与词根构成的词后都有较强的理据。如super鄄是一个表示”be of unusually large degree冶的前缀,用这个前缀派生的词,都可以猜到其意义:super +market (超级市场)、super +power (超级大国)、super+computer(超级计算机)、super鄄model(超级模特)、super鄄jumbo(超大型喷气式客机)、super鄄rich(超级富翁)、super鄄fresh (超级新鲜)、super鄄fit (身体特别强壮)。anti鄄表示的是“抗冶、”反冶、“非冶,因此用anti 构成的派生词意义显豁:antibiotic (抗生素)、antifat(减肥)、antifreeze(抗冻剂)、antihero(缺乏英雄气质的男人)、anitpar鄄ticle(反粒子)、antipollution(反污染)、anticinema(非正统派电影)、anti鄄novel(非正统派小说)、anti鄄establishment(反正统派)。
合成词成分即使都不是词也有理据。in鄄、ex鄄、intro鄄、pro鄄、re鄄、circum鄄这六个前缀分别有”向里冶、“向外冶、”向内冶、“向前冶、”再回去冶、“周围环绕冶的意思,而词根鄄spect 表示”看,瞧冶,合成的inspect、expect、introspect、prospect、reprospect、circumspect 的词意是词缀和词根意思相加:“朝里看,检查冶、”朝外看,期待冶、“朝内看,内省冶、”朝前看,前景冶、“再朝后看,回顾冶、”向四处张望,环顾四周冶。可见这些派生词存在着形态理据。再如ject(=to throw)构成的派生词:
ab+ject(被抛弃的)=away+throw
de+ject(扔下,使情绪低落)=down+throw e+ject(逐出)=out+throwcon+jecture(推想,猜想)=together+throw in+ject (注射)=into+throwinter+ject(插入)=between+throw ob+ject(反对)=against+throw pro+ject(投射)=forward+throw re+ject(拒绝)=back+throwsub+ject(臣民、服从、从属)=under+throw汉语的派生词和复合词同样如此,汉字形义一体的特征不仅使得其单个语素本身具有理据性,而且还在此基础上为多音节词语的理据性提供了充分的根据。如:灵活性、可行性、合法性、非法性、房产热、炒股热、出国热、考研热。
尽管汉语中由于词缀较少,派生词不发达,但是复合词数量非常多,而一个语素加上另一个语素(尽管很可能是不自由语素),意义往往可以从两个语素相加推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