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月一直追到后院，柳逸白小小的身子就跟耗子似的灵活狡猾，眨眼间就没了影子。莫如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整整衣襟准备回房，抬头却见雪姬从一旁走出来。
“我想明白了。”
雪姬拉住转身欲走的莫如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抿了好久的嘴唇才缓缓道：“即使你不是男人，我也跟定你了。”莫如月的眉尾倏地抽了抽，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雪姬道，“我知道，你不会收留无用之人，如果这些财物还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我自会选择离开。”
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能留在他的身边？然而她却不是他，那么剩下的残局该如何收场？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雪姬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没有奔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可是她又怎能甘心被人如此玩弄于手掌之间？不是没有想过去报复她，只是真的那样做了，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赚头，到头来不过是作茧自缚。商场打滚的这两年来，雪姬自问过得很精彩，相比于在青楼当头牌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不想承认，她也很清楚，这一份精彩是莫如月给自己的。
跟着她这样的人，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不会那么无趣吧？
莫如月随着雪姬弯弯绕绕到了客栈的一间暗房中，才晓得原来这家客栈也是她的产业之一，不禁有些微微的诧异。看来她是瞎猫撞到死耗子，竟发掘了这么一个商界奇女子。
“咔——”雪姬扭动机关，暗阁缓缓打开，无数奇珍异宝顿时跃入眼帘，莫如月的眼睛霎时闪了好几下。心道，这小妮子还真是爱露财，上次摆显的那些一早被她顺了去，没想到这里还有更多。那么她是否可以由此推断，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
念及至此，莫如月不禁心情大好，神色间颇有些眉飞色舞：“雪姬你还真是大手笔！”
“莫老板满意就好。”
看着莫如月一脸惊喜，雪姬不由得欣慰地翘起了唇角。这样，已经足够了。
等莫如月回房歇息的时候，月头已经升得老高了，树梢寒鸦栖枝，屋外仍是无尽的凉意。
拿出火折子点灯，烛光刚刚闪起便即刻被一道劲风切灭了。
“谁？”莫如月冷然一喝，隐约间看见三步之外坐着一个人，身形颀长而单薄，看起来有些孤寂的味道。皎白的月光反射在地上，洒了一地的冰霜。
“青山，怎么是你？”
莫如月狐疑地问了一声，拿过灯盏接着点灯，谁料烛火才起便又立刻被灭了。莫如月皱起眉头，不晓得他发的是哪门子脾气，语气渐渐有些冷：“很好玩？”
“嗯。”青山点点头，认真地应了一声。
莫如月一口气没吐出来，堵在喉咙里呛了两下：“咳……咳，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从前几天开始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我在想，喜欢自己骗自己的人，”青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近，伸手为她拍着颈背顺气，“是不是都不会有好结果？”
莫如月瞬间了然，不再忙着点蜡，只心下闪过一丝心虚。
青山见她不说话，口吻间便染上了一层凉凉的忧郁与疯狂：“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心虚吗？还是觉得无所谓？什么七月之约，都是骗人的吧？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组建好军队就会履行对我的奖励，你不记得了吗？”
莫如月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记得的……”
青山闻言微微一愣，慢慢放缓了声调：“我说过，那时我还不能说，是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还不能很好地保护你。可是现在，你要我怎么说呢？都已经太迟了不是吗？亏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七个月，就能跟你永远在一起，就能对你说——我爱你。”
“还真是任性啊！”莫如月点上灯，狭长的眼角邪魅地勾起，“是啊，我是知道，你会有什么要求。”伸手挑起青山稚气未脱般的俊脸，莫如月笑得像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你刚才明明也说不说了啊，但现在不一样也说出来了？明明知道说出来以后，我会觉得苦恼不是吗？你这样子任性，还有资格说我的不是吗？撇下这些不说，我倒是要问问，凭什么你说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呢？”
修长的手指挑逗般游走在青衣之上，揭开一层层绸布，淡淡的体香裹挟着温热的气息，绕在指头上。
青山从没见过这样的莫如月，像是妖精一样的莫如月，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可怕，又觉得很可爱……
俊秀的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有些发热，却又青涩得像是没有成熟的樱桃。
“可是……可是……”完全没有了驰骋沙场时的强势英勇，也没了抚琴时的镇定安然，此刻的青山更像是背错了诗词害怕被先生批评的学童，傻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先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骂，却是突然端了一盘糖果，还是笑眯眯地递上来的。
“可是什么？”莫如月凑近他的脸颊，鼻尖对准鼻尖缓缓吐着一口仙气。
“可是……”青山原想扭过头，犹豫之下却只简单地合上了眼睑，“我那么喜欢你。”
“呵呵，脸红了。”莫如月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伸手戳了戳他秀气的脸颊，另一只手牵过青山讷讷的不知该放往何处的手，十指相扣拽得紧紧的。
青山闻言脸愈发烧了起来，却是努力地睁开眼，对上莫如月笑意不断却又无比认真的眼睛，胸口跳得飞快，血液在急速升温。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我爱凰音，你不介意吗？”
“我爱凰音，却也喜欢你，是不是很贪心？”
“虽然听起来很无耻，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反正我从没打算做什么情圣。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我不强求；如果你选择留下，也得不到完整的我……”
莫如月一番话说得很露骨，是了，喜欢这种东西，又不是自己说了算。她承认自己没有那么高尚的从一而终的节操，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凰音肯定会不高兴，但是青山的心意自己又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呢？如果说违心的话，不仅自己觉得别扭，青山也会很受伤吧？
喜欢就是喜欢，爱了就爱了，别说花心，别说多情，别说不负责任。世间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感情这种东西本就剪不断理还乱，没有什么绝对完美的解决办法，而她也只是个自私的女人。
她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怎么样？你可要想清楚了。”莫如月的魔爪在青山脸上肆虐，唇边酒窝深深，笑得像个痞子。
青山眉目潋滟，唇色嫣红，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旋即缓缓合上。
即是默认了。
莫如月这才开手，缓缓下移至那健硕完美的胸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深情脉动。
“你这个姿势，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某女啧啧嘴问得十分单纯。
青山脸顿然充血，红至耳根深处，却是忍着没有说话。
莫如月见状玩性大起，俯下身凑近他的耳际悄声问道：“是任君品评的意思吗？”
青山终于迫不得已睁开眼，很是咬牙切齿地看向莫如月：“任君品评？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放荡的人吗？”
“呵呵，可是我喜欢你放荡一点啊，真的，再放荡一点也没关系。”莫如月眨眨眼笑得很是天真，“其实你也不用装了，上次你脱衣服那叫一个快，喂喂，不准抵赖，别说你不记得了……”
暖红的烛光终是摇曳了一个晚上，而莫如月不知道的是。
有人在屋外站了一夜。
十多天车马奔波之后，莫如月等人终于回到了望月。不出几天，柳木原自朽木少年那里劫来的火灰也安全抵达，果真是一箱不差。只不过，那多出来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打劫货物没必要把货主也带上吧？这不符合常理啊！
朽木少年乐颠颠地奔过来，一脸兴奋完全没有被劫走货物的苦闷，只一双眼来回扫着，像是在找什么人。福伯倒是满脸肉疼的神情，颇是痛心疾首地解释：“遗失货物南将军也不会放过我们，如果夫人能保全少爷和作坊，老朽可继续为夫人提供火灰。”
“这个好说！褔老放心，既然你肯投身我的帐下，我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莫如月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你家少爷会不少使用火灰的法子，五花八门倒是挺有意思，只不过在我看来却是大材小用了。火灰这玩意儿可是一件好宝贝，过几天我送几件礼物给你玩玩，让你看看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哈哈！到时候你会明白跟着我是个很英明的选择……”
“是是是，老朽拭目以待。”福伯脸上陪着笑，嘴角却在不停地抽，心里直道这个女人怎的这样自恋，自夸也没个底线。
“啊，香琴姑娘，终于找到你了！”瞥见那道倩影，朽木少年的眸子骤然发光，喜滋滋地贴上去自说自话起来。
莫如月淡淡地撇过去一眼，只觉得这个香琴有点怪异，却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