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雪停了之后天气就一直放晴,三尺厚的积雪转眼也化了个七七八八,只气温一味的低,寒风冷飕飕地挂在脸上有些疼。好在阳光尚有一些暖意,照在身上很是舒服,紧绷了多天的弦在此刻松散了许多。
莫如月抖抖手脚四下逛了一圈,顿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至于那劳什子的柳木原就见鬼去吧!
他说厌恶就厌恶?!他说喜欢就喜欢?!去******,他算哪根葱啊?!他就一自以为是专制独断唯我独尊的二逼,爱咋滴咋滴!如果过错能轻易弥补裂痕能简单愈合,那二十一世纪的复婚率一早就把离婚率给拿下了,还哪来那么多单亲家庭的问题儿童?
诶?离婚?……
“两位公子,有空就进来坐坐嘛!”
“来呀,大爷!快来嘛!”
“哎哟,金老板您终于来了,湄儿可想死你了呢!”
莺声燕语络绎不绝传进耳里,又媚又娇,哄得莫如月的耳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头一看,百羽堂三个大字花枝招展得挂在阁楼中央,一如其间飞花乱坠的美娇娘。
呃,居然走到花街来了……
不过这些风尘女子也真够不要命的,百里外早已战火连天,她们却依旧肆无忌惮地倚门卖笑,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毕竟乱世沉浮生死无度,钱财什么的便成了身外之物,不如及时贪欢享乐来得划算,这青楼的生意竟是出奇的好。
“哎呀,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百羽堂吧?不瞒公子,我们这百羽堂的姐妹可是全柳街最热辣美艳的……”为行动方便,莫如月一直穿的是男装,看起来亦是玉树临风俊朗不凡。有眼尖的妞儿一眼就瞅见了他,娇笑着跑出来挽手就朝楼里拖,边走边紧紧地挨上来蹭啊蹭的,饶是“风流老手”莫如月此下也有点吃不消,不住地往那薄如蝉翼的衣纱上瞄……
“你,不冷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什么?”粉纱美人一时没听清。
“穿这么少?你不冷么?”
“咯咯,公子问得真是有趣,难道……”美人魅笑着着凑上来,红唇嫣薄眼弯如月,风情千种尽欢歌,“公子不想我,穿得更少么?”
莫如月稍退一步,淡笑道:“刚才……不是我说的。”
美人一愣,抬头朝她身后瞟了一眼,如水的眸子骤然又亮了几分,当下弃了莫如月奔上前。莫如月莫名,转头一看,眉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小晴?”
龙雅晴本就长得极为娇美精致,此时一身鹅黄锦衣,腰搭绯红缎带,乌亮的秀发拿一支镶满红宝石的玉簪子斜斜扎起,散乱却更显可爱,发梢处时隐时现腰间佩着的一块上好古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只很好宰的肥羊。
“哎哟哟,这位小哥莫不是第一次逛花楼?咯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欢场美人对金主总是有着敏锐而精准地判断力,白面小羊羔则是她们的最爱,莫如月还未来得及问话,便见一群女人花团锦簇地围了上去,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别扭的音节:“本,本公子……才,才不是……第一次……”
莫如月摇摇头,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了吧?
正在龙雅晴大肆挣扎之际,忽闻得楼上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张雕花红木八仙桌骤然撞断栏杆飞砸下来,撞在墙角顿时裂成好几块。
“啊——”险险逃过一劫的美人登时吓晕了过去。场内一惊之后顿然嘈杂一片,连在房内云雨的鸳鸯都推门探出头来,醉酒的人也瞬间清醒了……
楼上吵闹声持续飙升——
“臭小子,敢抢你爷爷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嗯,是南宫尹墨的声音。
等等!南宫尹墨?二哥?!
“******妈的!香琴老子一早买下了!哪轮得到你这团****!”猖獗轻狂,是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少爷,注意措辞……”微弱的劝诫声。
“滚,没你的事!”两人齐吼。
“太过分了,竟然欺负老人!”这一次是龙雅晴的河东狮吼,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你,风流成性见色忘义放纵奢糜声色犬马……合该天诛地灭!你,败金败家言辞粗鄙不知廉耻自甘堕落狂妄无知……瞪什么瞪!要是我生了像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儿子,我一早就把他塞回肚子里了……”
“晴儿……”南宫尹墨冷汗滴答。
“哼,你想生还生不出来呢!不知死活的蠢猪!”少年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敢骂老娘是蠢猪?!你才不知死活……”龙雅晴血气一冲,登时张牙舞爪扑了上去,少年遑不相让,亦是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两人均不会武,便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扭打在一起,搞得整个厢房乌烟瘴气。外人看的却是热闹,一边起哄一边吹哨。
“啪!”
又是砰然一声巨响,却见一位看起来娇滴滴的绿衣美人举起半人高的花瓶直直砸在了地上。房内霎时又寂静一片,龙雅晴与少年双双停了下来。
绿衣美人一抬脚踩在桌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鞭子,使劲一甩闹起一层灰:“要闹事给老娘滚大街去!少在这里耍猴戏,今个儿老娘心情不爽,不见客!”
不想这娇滴滴的美人发起飙来这么厉害,众人顿如当头棒喝,齐刷刷地望过去。龙雅晴见状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她身边一拍香肩赞道:“姑娘好气魄!”
香琴美人眉角一飞:“公子过奖了。”
“小子,敢不敢跟哥哥赌一局?”南宫尹墨掷了掷手里的骰子筒,挑衅的口吻里火药味甚重。这个臭小子,跟他抢女人也就算了,还敢打她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赌就赌,怕你老子是龟蛋!”朽木少年一拍桌子,豪气干云。
“输了你就跪下来给哥哥磕三个响头。”
“老子等着你叫爷爷!”
“呵呵,这么点赌彩可没什么意思。”三楼的最南边的厢房缓缓打开,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窈窕美人,只见她眉如远月目似春水,桃花千瓣随风起,散落碧台奏清歌。“这样吧,你们谁若赢了,我就把这家百羽堂连同一百二十七个姑娘都送给他……”
众人闻言顿时哗然。
“但是,输的人要从此听命于我,一生不得反悔。”
场下瞬时又是一片寂静。
“尹墨,上!”龙雅晴眸光烁烁,摩拳擦掌,天生的捣乱分子。
“哼,你不是怕了吧?”少年全然不顾随从的阻拦,火上浇油语气轻蔑。
“切!后悔的可是你!”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赌局在大堂内缓缓拉开了序幕,台前两人横眉冷对火光四射,台后众人小押小赌大押大赌,各个神情紧张浑身燥热,一扫冬日之寒气。
“莫老板,好久不见。”美人老鸨款步走近,笑若春花,“你说谁会赢?”
“好久不见,雪姬。”莫如月抬眉,淡然一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想谁都赢不了。”
“哦,那就是都输了?”
“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那么天真?若是没有赢,又哪来的输呢?”弹去雪姬肩上的断发,莫如月转身向龙雅晴走出,坐在一边悠闲地喝起了香茶。其间拉着香琴美人闲话家常,倒是把这个千年不化的冰山美人逗笑了,直看得朽木少年一阵魂游。
“这里有九个骰子,谁掷的点少就算赢,如何?”
“我没意见。”
“为了避免被人说成以大欺小,你先来吧!”
“迂腐!”少年轻哼一声,并不假惺惺地推辞,接过竹筒开始狂掷,旋即往桌上一拍:“开!”
九点红心,皆为一点。
“好手法!”众人大叹,继而转向南宫尹墨。
“哼,趁早认输的话,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少年得意洋洋,学会走路前他就会掷骰子了,要赢他再等个八辈子也没用!
“呵呵,你输定了!”南宫尹墨一挑眉,胜券在握。
众人却甚为不解,即使他掷出相同的点数,也只是打平手,又怎么可能赢?
龙雅晴睁大眼看得仔细,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开!”南宫尹墨手一放,拿开竹筒。只见九个骰子自下而上搭成一排,最上面乃是一点红心。“小子看清楚了,这才是最小点!”
“你……”少年猛的站起,却又无从反驳,登时红了双眼。
“哇,尹墨你真是帅呆了!”龙雅晴彩蝶似的跑上前,兴奋地大叫。
“哼,竟敢在老娘眼皮底下耍贱招!”香琴却不知为何突然大怒,抽出长鞭狠狠一甩,案上的骰子顿时被拍了个稀巴烂,“说,现在是几点?!”
“没有点~”莫如月笑呵呵地眯起眼,“所以说,这场赌局,赢的人是香琴姑娘,你们两个都输了。”
“如月你……”南宫尹墨有点傻了,这个女人究竟在干吗?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场啊?!
“雪姬,这样才算都输了,但是……”莫如月抬头对雪姬清和一笑,“无论如何,赢家都不会是你。”
“呵呵,莫老板果然风趣。”雪姬则笑得越发柔情百媚,“只不过,雪姬要的从来都不是赢,一物换一物,雪姬只求不亏。”
自从被龙雅晴他们逃脱后,红衣少年便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在军中大发牢骚:“真搞不懂先皇是怎么想的!好端端把帝都迁到这里干什么?离着边关这么近,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再多守军也是白费!”
小兵甲闻言小声地凑上来:“少帅你有所不知,据说这个先帝啊,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
红衣少年皱皱鼻子,不解:“怪癖?”
小兵甲继续咬耳朵:“虽然先帝的妃子很多,但民间都在暗传,其实先帝是——断袖。”
红衣少年眼睛一亮:“断袖?!喜欢男人的那种?”
小兵甲继续添油加醋:“对啊,就是那种!先帝因为喜欢四处游历去搜罗天下美男,为了能更方便去其他国家挖墙脚,所以才下令迁都到三国交界的附近……”
红衣少年点点头:“原来如此,先帝好气魄……_!”
“还有哦,据说那个凤音公子就是先帝的累累战果之一呢!”
“凤音公子啊……确实长得很不错,不过比起小爷我还差那么一点……”
“咳咳……”白袍男子尚未痊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只见他擦肩而过到城墙边,抬眉望着城下融化的稀稀落落的积雪,冰冷的眸中透着几分不甘,半晌才淡淡开口,“先帝雄心壮志,立誓要一统山河,是以迁都于九州的中间位置,且此处的地理位置甚好,进可攻而退无可退,乃是激励将士无论在何时都要背水一战——对于这一点,陛下最是清楚不过。”
红衣少年忽然觉得有点冷,转头对小兵甲咬耳朵:“总觉得那父子两有点阴毒……”
小兵甲弱弱地点点头:“看来小人的觉悟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