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墨,你怎么样了?!”龙雅晴急急赶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南宫尹墨,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连带着整只手都开始发颤。
“不碍事……”南宫尹墨转头一笑,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折,动作细微温柔。众人只当他们在临终惜别,又胜券在握,便也不急着赶尽杀绝,却突然南宫尹墨一声急喝:“逃!”
众人尚未反应,只见两人身影一晃,竟纵身跃下了山崖。
“啊——”龙雅晴惊呼一声,一脚踩在悬崖底的雪地上,险些扭腰摔倒。
“怎么,操纵机械那么厉害,滑个雪就不行了么?”南宫尹墨挑眉看她,却并不伸手,伤口的血液在严寒的气温下极快凝结,只勉强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哼,别小看了本公主!”龙雅晴本性争强好胜,明知他是有意刺激自己,却仍是乖乖入套。一捋袖子豪气干云:“看老娘的!”
话音一落,两人便飞速在雪地上滑行起来,游如沙漠走蛇。
山上几人探眼一看,却见那悬崖才十米多高,根本摔不死人!
“追!”稍懂轻功的人迅速跃下悬坡,其他人则从旁出找了缓坡追上。白袍男子飞身如电翩若轻鸿,抢在最前头,然而才追了不到百米,突然呼吸一滞从半空跌了下去。
“二哥!”红衣少年一声惊呼,跑上前去扶起他。
“二弟!”彪悍将军随后而至,见状不禁惊疑,“发生什么了?”
“二哥好像中毒了。”红衣少年伸手从他脸上抹了一点方才被南宫尹墨剑身碎片划破而淌出的血液,放在鼻下嗅了嗅,皱眉道,“是三花毒,但只这么点伤口,不应该会散得这么快……”说着往他身上翻了翻,这才发现那残剑正刺在他的腰腹上,独留刀柄在外。“我还奇怪刚才的雪地上只见残片不见刀柄,想不到二哥他竟然生生受了这一剑……”红衣少年突然抬起头来,眼眸坚定而明亮,“大哥,二哥的伤不能拖,必须尽快护送他回军营。我轻功尚好,追捕之事就交给我吧!”
“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你且小心,我随后就到。”
红衣少年即言即行,踏步雪上迅若飞星。二哥,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伤!
然而眼见着越追越近,却不料在半空中突然腾起一层软丝网,瞬间将他围困其间。龙雅晴与南宫尹墨双双停下,只见从那稀稀疏疏的树丛中走出两名布衣汉子,正是此番随行而来却在半路被莫如月支开的龙雅使节。
“公主,紫鹰已在山后备好,请公主速速离开。”
“嗯,做得好!”龙雅晴顿然松了一口气,扶着南宫尹墨快步跟上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对着吊在树上的红衣少年半拉眼皮半吐舌:“咯——”
“你!”红衣少年剑眉竖立,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郁闷地扭过头去。
望着驰骋在空中的巨大紫鹰,红衣少年有些不解,为什么,她刚才不杀了自己?
而另一处,凤音公子杀令一出,百米外的千军即如脱缰野马横杀而来。然而他们人虽多,却一个个行动矫捷,也不像战场上那般喊杀,步步逼近之间竟为发出多大的动静。
莫如月凤眼逐渐眯起,边退边道:“柳木原,你先带逸菲走,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快走!”
柳木原转头看了她良久,终是什么也没说,携着柳逸菲飞身跃下百米山崖。确实,按眼下的状况他只能带一个人走。这是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力不从心。
山崖上,百名弓箭手守在崖边对着柳木原不断放箭,却被他一一躲过,竟伤不到他分毫。
凤音公子此行的目的不是柳木原,而此时他的箭头正对准莫如月的胸口,瞄准目标,蓄势待发。
却见莫如月退无可退之后,倏地蹿进车厢藏身。
凤音公子冷冷勾起嘴角,不屑地笑道:“只有傻子才会躲进车厢,没想到红蝎如月原来这么不济,陛下你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只听从车厢内传出巨大声响,似乎是莫如月的声音被什么东西放大了几百倍:“凤音你这个大白痴!”
“凤音你这个大白痴!”
“你这个大白痴!”
“大白痴!”
“白痴!”
余音响彻山谷,山顶积雪纷纷震荡,在最后一个音节下轰然崩塌!
“雪崩,雪崩了!”千军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凤音公子闻之即刻折转方向,白玉羽箭瞬间自那人前胸穿膛而过,洒下一片威压。
“逃者,杀无赦!”
骑白马的,不单是温柔的王子,很多时候都会是嗜血修罗。
大块大块的雪层滑落下坠,势不给人生还的机会。这一刻,在自然紧逼的威胁下,便是平日再凶狠蛮横的军士也升起了畏惧之意,生的意志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强烈,什么军纪军令,都给我见鬼去吧!
有一个人打头阵,立马就会有一群人跟随,适才还声势浩大的千军不消片刻便跑了个干净。
凤音公子坐骑白马,眉峰如雪,衣角如霜,立于原地不曾动过半分,似乎周身慌于逃命的士兵都不存在,只淡淡地用一种没有悲喜没有色彩的眼神笔直望着同样一动也不曾动的莫如月。只见莫如月嘴角微微弯起,眼角清雅,若莲,若雪。
铺天盖地的积雪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轰然覆下,彻底掩埋那些尚来不及逃跑的兵卒。柳木原回头望去,冰寒的目光似能穿透一切,却始终穿不透那皑皑的冰雪。
然而没有人看见,在那倾轧而下的雪层下,一袭绯衣翩然若蝶矫傲如蝎,闪雷般飞掠百米,连马带人将其踢出那片令人窒息险地。
莫如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凤音,也许是他眼里那种生无可恋的悲戚刺痛了自己。有多少年了,自己也曾带着那样的眼神孤独行走于世?
只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暴露轻功,竟是为了救一心一意要杀自己的敌人,还真是造化弄人!
望着昏厥在雪地上的凤音,莫如月禁不住围着他转了两圈,想不通为何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会有这样大的性格差异,一个像妖娆的桃花,一个却是幽冷的雪梅,一个像狡猾的火狐,一个却是孤傲的白狼,他们明明就是从同一个受精卵分化而来的!
曾经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真的不在了,肯定是会寂寞的吧?
即使自己再倔强地不肯承认,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就像曾经住在隔壁的邻家小孩,那对小兄弟虽然经常争吵打架,为了争夺父母的宠爱而相互怨恨,可在弟弟出了车祸去离开人世之后,就再也没见哥哥开心地笑过。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对方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在失去对方之后,自己也会觉得残缺。
莫如月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然她不怎么待见凤音,可是为了凰音,她不能让凤音就这么一死了之,何况还是这种自杀般的玉碎!这个男人应该不知道吧,他本就不是为他自己一个人而活。
“如月!如月——”
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柳木原的声音,清寒的调子中掺杂着几丝不协调的慌乱。
毫无预兆,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莫如月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不明白那滴眼泪的含义,一点也不明白。凤音微微睁开眼,片刻又缓缓合上,仿佛从来都不曾睁开过一样。
莫如月站起身,将凤音公子扶上马背,安定好后猛地拍了一掌马屁股,看着白马驮起走远了才转身稍微整了整衣服,朝着柳木原疾步奔去。
三路人马按照原定的计划,赶了几天路后终于在边关的一家客栈汇集。除了南宫尹墨受伤之外,其他人均是安然无恙,也算是有惊无险。
青山与烛桃等人因为绕了远路,故而是最后一拨才到的。柳逸白一下马车就急着找柳逸菲玩,看样子倒是很黏这个妹妹,虽然有吃的有玩的从来都不肯分给她,睡觉的时候还经常抢她床板……
“咦?娘亲,为什么妹妹没有来?”四处找不到柳逸菲,柳逸白不免有些担心。
“对啊,还有那个又冷又酷的帅哥呢?”自从南宫尹墨躺在床上养伤之后,龙雅晴的好色花痴本质便逐渐逐渐地暴露了。这点南宫尹墨其实最清楚不过,而且他还很怀疑,那日晴儿之所以肯放过那个红衣少年,估计就是因为那少年长得很英俊……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难得晴儿这几日不缠着他,南宫尹墨一袭华服来到百羽堂,对着楼上花枝招展的姑娘笑得那叫个春风得意。
“又冷又酷的帅哥?”莫如月却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解释道,“逸菲的大雕貌似被山里的猎人射杀了,一路上逸菲又哭又闹,坚持要去报仇。柳木原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突然转性说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真是笑死人了,他这种人,几时在乎过公道,又几时在乎过这个女儿?”
“喔,姐姐……你的火气很大哦,姐夫惹你了?”
“噗……姐夫?”莫如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不知为何觉得烦乱异常,重重地放下杯子便甩头走了出去,“他还不配!”
“呃?我说错话了?”龙雅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呵呵,如月她,”烛桃耸耸肩,看着莫如月颇为狼狈的背影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只是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