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你且说来听听。”不理会南清风的要挟,俯首称臣这类词从来都不可能是莫如月的菜。
南清风不料莫如月还会跟他讨价还价,微微不悦地眯起眼,一字一顿仿若千钧:“我要你,全心全意做凤夜的国后!”
舍弃望月,践踏珈蓝,摆平天雀……心甘情愿沦为凤夜的棋子,为凤夜一统天下的大业贡献全部的精力与心血。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莫如月微微一笑,完美无瑕的笑靥上看不出一丝破绽,“能容我考虑几天么?”
“给你三天时间。”南清风轻轻地瞟了她一眼,继而起身走离,“我希望三日后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其实这对你也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当然不是坏事……”莫如月起身相送,反客为主,“只是我不喜欢被人威胁罢了。”
“哈哈,那就算我求你罢!红蝎如月的雷厉风行,莫老板的神通广大,裂月弑神的无孔不入……月有千面,圆缺百变,小生对无心公子真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仰慕之情堪比滔滔江水……”南清风突然恢复原先吊儿郎当的轻佻模样,嬉皮笑脸对着莫如月福了一福,仰慕之色溢于言表,坦诚得不能再坦诚了。
谈生意——最重要的是要讲究变通,手段如何不重要,目的达到就行。是结盟还是挟制,他并不在意方式,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呵呵,月有千面?圆缺百变啊……我喜欢!”莫如月美滋滋地笑着,风情万千艳比海棠,自恋永远是某人的长项。
可是,你既然知道月亮素擅圆缺变幻,怎么还会傻到选择跟她合作呢?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筹谋,终场的变局终究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轰然爆破的瞬间琉璃千千片,叫你连措手的机会也没有。
“公子,”待南清风走远之后,白兰才神色严肃地轻轻发问,“你真的打算,答应他?”
“不然呢?赤炎因我中毒,我不可能不救他。更何况,当了凤夜的国后,有些事做起来也许会更方便。”莫如月自然不会放弃当初给莫如枫的那个承诺,道路迂回一点没有关系,只要结果相同就够了。
却不见白兰神色微微一暗:“那公子为什么还要提出那个三日之约?”
“这个么……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会变得很被动,而无论是什么样的交易,掌握主动权那都是最重要的。”莫如月难得肯耐心地解释,“而且,三天之内可以发生很多事,到时候鹿死谁手现在还不能定论。”
诚然南清风的手腕很厉害,可以在悄无声息之中撒下这样一张铺天大网,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但凡入局之人,又怎么可能以旁观者的心态推算全局呢?
时光如梭,夜来风凉,不曾想转眼已是深秋。莫如月懒懒地躺在贵妃塌上,远远看着白兰蹲在角落里给她煮莲子羹,心中的那抹亲切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越来越浓厚,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因由,不由得吐出微微一叹。
“谁?!”闻得室外有可疑的响动,白兰立刻站起身严正以待。
“王妃,是我!”赤焰灵敏一跃,自窗口飞速闪入,跪地拜见。莫如月顿觉眼前一亮,收起思绪快步走过去扶起他,急切地问道:“小枫怎么样了?带来了吗?”“虽然途中阻挠颇多,延误了一些时日,不过王妃放心,太子已平安送达帝都客栈。”恢弘的声势隐隐散布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坚毅的脸上是重愈千斤的担当。
“恩,好。”莫如月稍稍宽了心,只要赤炎早日醒来,莫如枫的蛊毒便可彻底解除了,只是眼下……赤炎的性命似乎更危险,“你将小枫好生安置,一切听我调度。”
“是,王妃。”赤焰轻功极好,转眼便又没了影子,倒不是说这将军府守护不利,只是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莫如月自是知晓南清风的诚意,但她却不见得会因此而妥协半步,因为有些原则上的东西,是无法相让的。
“白兰,你快去打点一下,今夜我要出府一趟。”本欲躺下休息,在触到锦衾的一刹那,莫如月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她竟然差点把那么重要的人给忘了!
“是。”白兰迅速收拾好了一切,却在复命时有些犹豫,“公子,白兰今夜不便随公子外出,望公子见谅。”
“哦?”莫如月微微有些诧异,继而很快明白过来,“你的主子也来了?”
白兰目光一闪,摇摇头却未答话。莫如月虽有些奇怪,却是无暇多做探究,只抬头望着月亮淡淡叹了一声:“你是第一个,让我毫无顾忌就选择相信的人……”
白兰诧异地抬起头,却只抓住一抹消失在黑暗中的影子,双手渐渐合拢,抓紧,露出清晰可见的经络,繁复纠错叫人剪不断又理不清。
夜空中蝙蝠不断地盘旋,刺耳的鸣叫在一片沉寂中惊心动魄。
莫如月在城南的角楼上放了一束紫色烟花,静等烛桃的到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莫如枫的蛊毒是秋水居子下的,如果能说动他帮莫如枫解毒,自然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等了许久,来的却不是烛桃,而是秋水居子和秦炎烙?
“怎么……”莫如月心下满是惊疑,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是你们?”
“烈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秦炎烙冷冷开口,无喜无怒,口吻却凉得冻人,只怪莫如月所做的一切都不告知他半分,却宁愿铤而走险,“秋水答应给烈儿解倾世眠的蛊毒。”
“是吗?”莫如月怀疑地看向秋水居子,明显不相信野心勃勃的他会这样快就妥协。
秋水居子见状不禁冷哼一声,他自然不会甘愿替她解围,只不过眼下他们不得不停止内斗,因为——“烛桃被柳木景抓走了。”
“柳木景?”莫如月微微睁大眼睛,不明白柳木景唱的是哪出,他们不是表兄妹么?抓走烛桃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什么?”
“他要我一命抵一命,”秋水居子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而危险,“杀了凤夜帝君!”
莫如月闻言不禁一怔,随即寒声怒喝:“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更何况即使我不出手,他也会派别的人动手。”秋水居子四周观望了一遍,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凉凉开口,“怎么,你那位‘忠心耿耿’的侍女今晚没有跟来?”
未等他说完,莫如月已然飞速转身离去,白兰!难怪她今晚的神色这样怪异。秦炎烙亦随之提剑快步跟上,现今九州的形势危急,珈蓝大军几乎横行于世,凤夜帝君断不能在此刻出事!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眼前,秋水居子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断断续续的笑声里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幺蛾子,间或夹杂着一种无力抵抗的悲哀。纵然他能只手遮天又如何?还不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纵然他的势力遍及九州,却还是无法同柳木景抗衡。这种差距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只是他一直都不信命而已。
在没有全权准备好之前就跟这种人做对手,无疑是以卵击石。然而这天底下偏就有那么多不信命不怕死的狂妄之人,他不怕失败,所以他要好好看看,看看这些自负狂傲的人究竟能抗争到几时?都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这一刻,他突然就想拿出所有的筹码,在这乱世中豪赌一把!
亭檐飞翘,月满西楼,秋水居子独自在寒风中站立了良久,抬头仰望那片浩淼的星空,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渺小到微不足道。然而天际的那颗星又那样粲亮,中空亦是银月如盘,白幕倾天……没有什么可以长久的屹立不倒,就算他是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君临者,也依然有无知无畏的蝼蚁会大胆放肆地铤而走险、上门挑衅。
而莫如月,显然就是这种人当中的典型——自负到人神共愤,无畏到横冲直撞,却是放肆到令人拍手称快——尽管她出牌从不按常理,每走一步都是惊险不断,却也不见得她半路夭折,可见这并不单单是幸运。她的实力,也许比他想象的要来得更为惊人。
秋水居子忽然在眼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下暗暗思量,也许烛桃的选择是对的……
也许,他能不能放下成见根本无关厉利害,只是面子问题……可是话又说回来,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啊,真纠结!
月色皎白,风影迷离,一道浅白的身影在深宫中急速穿梭,迅如脱兔。白兰之为白兰,即使甘为人仆,却也自傲得如同山崖陡壁上白色兰花,无所谓孤芳自赏,宁愿放弃心中所有的牵念也要坚持最初的操守——她只有一个主子,她的主子只有景少主一人!
大红帷帐内,漫天的艳红妖冶如花,赤炎脱落面具眉目鲜丽,一双眼流光溢彩千娇百媚,云贵妃伸手抚上他的颊,痴迷成殇迷恋成狂,罗裳轻解之下俨然是伤痕累累的双肩。
接连喂了三天三夜的血,赤炎的痛楚减去了一大半,意识也渐渐转回脑际,只是浑身依旧乏得厉害。吃力地推开更为虚脱的云贵妃,赤炎本能地不想与她亲近,然而眼一抬却立刻对上了一股寒若九渊的剑气,杀招逼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