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素来寡淡清修的修云大人此刻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淡定了,拖过刚从殿内走出的胭脂急切发问。
胭脂目光深沉地摇摇头,拎着药盒准备再去换药,这才治疗眼盲的第一天,都不知换了多少回药了。浪费药材事小,但那夜明珠却只有这么一颗,再要找恐怕就得去海里捞了!
而在寝殿之中,柳木原与莫如月冰眼对冷眼,兀自遑不相让。
莫如月原以为青山已经很难伺候了,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对头近在眼前!说实话,柳木原那一脸嫌弃外加厌恶的表情,让她很想去死!她已经把药味去得很干净了,可柳木原的挑剔堪称天下无人能敌——
他说:“颜色太难看。”
我叉叉你个叉叉!
又不是找老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好吧,她忍了,费尽全身解数把颜色也去掉了,结果他怎么说?
柳木原一脸狐疑外加孤贵为天子的神色:“无色无味,孤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下毒?”
“试试不就知道了?”莫如月端起药碗含了一大口,闪电般扑向柳木原,再以千钧一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汁逼进他嘴里,其结果就是被闪亮亮地拍飞。
莫如月倒在地上,闷声吐了一口鲜血,咂咂嘴不怕死地发表感言:“味道不错,就是冰了点……”
一旁的柳逸白惊呆了!嘴巴鼓得像只蛤蟆——这个神医,竟然是断袖,还敢调戏父皇?!
好彪悍……
“找……”未等柳木原那个“死”字见光,莫如月一早爬起闪人,砸寝殿吧砸寝殿吧!老娘也不想活了!
“噔噔噔噔噔!”随着那一声“死”字出口,五枚银羽已然威风凛凛怒气冲冲地钉到了莫如月原先摔飞的地方,入砖三分地面龟裂。
柳木原掏出绣巾狠狠拭了拭嘴唇,原先淡白的唇瓣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出了娇嫩的红色,一时间看起来香艳无比。没有人看见,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某人在擦拭前小小舔了舔嘴唇——这药,似乎,好像,有点甜。
莫如月躲在门脚得意一笑,他只是擦了擦嘴唇,并没有恶心到呕吐,甚至都没有拿清茶漱口——原来自己的魅力,竟是做男人的时候更大?!
收拾了这个大的,还要去侍候那个小的,莫如月暗叹一声生活艰辛,揉揉几乎被打散的左肩龇牙啮齿地往东宫走去。柳木原下的绝对是狠手,并无半点水分,要不是她全身防护做了了妥当,估计刚才就挂在那儿了。在这个变态面前,当真是马虎不得啊马虎不得……
“咦,原来……”柳逸菲见莫如月一身清爽打扮,倒也有写玉树临风的俊俏模样,虽说比不上师兄,但也还算养眼,因而不由得眼前一亮由衷地夸赞道,“你也不是那么丑嘛!”
莫如月相当勉强地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痛死她了!左肩八成是脱臼了……
“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柳逸菲鬼灵精一个,不说话还好,一动就是个混世魔王,比柳逸白还能闹腾。背上的伤还没怎么好,她就已经坐不住了,一个鲤鱼翻身跳下床来要检查莫如月的伤势——再怎么说,这个蛮好看的神医救了她一命——除了哥哥,大概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
父皇那是没指望了,就是连母妃……也不要她了。
“唔——”被柳逸菲一扯,莫如月觉得手都要断了,咬着牙格格作响,看起来有些吓人。
“呀!断了……”柳逸菲伸手小心翼翼地往她受伤的肩膀上点了点,继而拿眼觑了觑莫如月,“你怕痛吗?”
“不……啊!”
柳逸菲这个小变态竟然趁她不注意就给她接骨?!下手还那么重?!
不过,她的力气真是好大啊……
“汪汪,汪汪汪……”一条通体雪白的牧羊犬以一种非常人所能想象的小哈巴狗式的姿态蹿了进来,泰山压境般用狗鼻子亲昵地拱了拱柳逸菲,逗得她咯咯直笑。
“大白,别闹了!哈哈,好痒,大白……”柳逸菲使劲地把牧羊犬扯开,然后将它端正地放在地上,摆出一个招财猫式的姿势,命令道:“做好,不许动!”
结果那只牧羊犬当真就一动未动,如同雕塑一般顽强挺立。
莫如月暗暗咋舌,这小变态的御兽能力日盛一日,难怪柳木原会这样利用他们——越是有用的人,向来会被利用得越惨不是么?
那么,他究竟有没有一点……为人生父的自觉呢?
如果这样说,她好像也没有尽到做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两人倒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好说谁。莫如月这样想着,却在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待完成这个任务之后,一定要把他们兄妹俩拐走!
“嗯,真乖!”柳逸菲笑呵呵地给牧羊犬理顺毛发,顺便投过来关切的目光,“肩膀感觉怎么样了?现在应该好多了吧?我以前经常给大白它们接骨头的,不会有差啦……”
“嗯,是好多了……”莫如月背对着大白暗暗攒紧拳头,真的不必跟畜生计较!
“神医啊……”莫如月喂好药准备离开,柳逸菲突然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扯着他的衣角哀求道,“再陪陪我么,再陪陪我么……”
莫如月心尖一动,终是不忍拂了她的意:“好。”
柳逸菲可爱一笑,灿若星辰的眸中有一道色迷迷的神采飘过。
莫如月不经意间望了一眼,便禁不住被攫住了心神,随之往她脑门上贴了一个标签——祸水!
“哈,你果然在这里!”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柳逸白兴冲冲地跑进来,一边瞄着莫如月一边凑近柳逸菲大势耳语了一番。渐渐的,柳逸菲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惊诧、佩服,还有些哀怨???
“你真的,调戏了父皇?!”柳逸菲瞪大眼睛,怀着一种对断袖之人特有的好奇,老成地点点头道,“居然还活着……不错,不错!”
“咳咳,微臣先行告退。”
记得有几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对了——一入耽美深似海!她还是不要给孩子们灌输这种不健康的信息为好。
“白,你说……”柳逸菲捏着双手,吞吞吐吐挣扎得很是别扭,“如果,我是说如果!……神医真的跟父皇玩亲亲了,那母妃该怎么办嘞?两个人我都好喜欢的……”
“我也不知道……”被柳逸菲这么一问,柳逸白顿时也苦恼起来,“而且,我们该叫他母妃呢?还是……父妃??”
刚一只脚踏出寝殿的莫如月闻言几欲喷血——这两个人,还真有女尊国度以及耽美狼世界的YY天分!
因为不想遇到柳木原那厮,以免遭遇飞来横祸,莫如月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子,等时候晚了再回“皇上的寝宫”。夜猫子一般晃晃荡荡逛到一半的时候,西南边的天空突然放起了五彩的礼花,衬得天上的月牙也炫丽起来,莫如月顿足朝天际望着,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五彩礼花循环燃放三遍的意思就是——
烛桃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时间匆匆,光阴熠熠,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看来她应该加快进度了。
收起悠闲的心思,莫如月快步走回寝宫,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柳木原卸下疑心呢?他这种人很干脆,信则用,不信则杀,只要获得他的一丝信任,就不会再招来他频频不断的试探。可这一丝信任却又是那么难得,如今她做了这么多,却依然没能挣脱他布下的重重疑网。
但是,时间是不会等人的……一旦有好的机会,她必须尽全力抓住!
还未踏入寝宫的园子,便听得阵阵琴音自那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内传出,舞动四方的夜风,花香袭人。
都说音如其人,这句话却不适合柳木原。他的琴声孤高清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殇,或许还有一种看破天下的寂灭,是繁华湮灭之后才有的淡漠温存。这与他那种冷血狂傲,自负残忍的性格不说大相庭径,也是相去甚远。
那么,这会不会是他极力隐藏在心底的另一面?
那个被极力掩盖的柳木原——清高,孤傲,寂灭,神伤,像是一个苍白而倔强的少年,负手屹立在雪山之巅,身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身后却是兵临城下乱世繁华。
莫如月掏出笛子一声长啸,响彻九重云霄惊若电鸣。
微风中夜枭陨落而……琴音骤止。
柳木原停下弹拨,一根根挑断琴弦,嘴上冷冷开口:“出来吧。”
从此以后,已经不用再弹琴了。
见行迹已然显露,黑衣人在暗中立刻互通命令,闻得为首之人大喝一声:“上!”十几名杀手顿如黑鹰一般闪身杀近,锋利的爪牙齐齐刺向月色下的那抹冰白,简直就像是——以卵击石!
但是柳木原这一次却判断失误了,身为太子,他遇到过无数次暗杀,可最厉害的却要属眼下这一波——在他登基成为暗皇之后的不久——柳木景的手段变化不大,活计却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精细。
暗宫怎么说也是柳木原的地盘,来此行刺本就极难成功,所以这次的杀手不但身手高超,连决心也比以往更甚几倍——破釜沉舟只此一战,这样的气势容不得任何蔑视与小觑!
但是柳木原轻敌了,所以他今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