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以为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人说。
当你以为别人应该知道的时候,人家却只会反问:“呃……你有跟我说过?!”
别以为不给她衣服她就没办法了,能遮体的东西多得是,不用在衣服这棵树上吊死。
莫如月在床上又躺了半个月,手上的伤好了一大半——柳木原只会看轻她,可她偏偏要让他失望,手断了她也能接回去,何况只是一根筋脉?这个炎公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但凡她所需的药材,便是再难得也给寻了来。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似曾相识,然那种喜怒无常的习性更是令人发指,就好像一个脾气十分恶劣的少爷在圈养一只宠物一般,高兴随他,不高兴也随他。
这种感觉无疑是十分揪心的,有哪个人沦为宠物还会乐呵呵地摇尾乞怜吗?
当然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是她。
“蝎姑娘,公子找你。”来人是一直照料她的婢女小清,由于某人好像说过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奴隶,所以她的地位瞬间便拔高了好几层,至少没人敢轻易使唤她。
“嗯,他在哪里?”莫如月裹好床单准备出发,却见小清脸颊微红,满眼欢喜:“在澡房。”
靠,她高兴个毛啊!
莫如月暗骂一声,要我伺候他洗澡?下辈子都别想!
推开花格子木门,莫如月提着床单一蹦一蹦跳进去,然那炎公子却不在浴池,衣裳半解躺在椅子上看风景,手里拿着一张纸片。
“这是什么?”莫如月好奇地抽过纸条看了看,心下嗤嗤闪过几道电流。
“烛雪国亡,归并珈蓝。珈蓝王薨,四皇子柳木景即位,封柳木原为暗皇。望月皇帝一夜暴毙,烈王秦炎烙暂代摄政。”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九州之上竟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可笑柳木原机关算尽,却在阴沟里翻船;可笑秦炎烙自诩忠心,却为了一个女人犯上作乱;可笑烛桃轻信宠臣,终至亡国——如果她现在还不知道景言之的真实身份,那她这个杀手当得就太差劲了。
珈蓝大军的物资在那场大火里早已付之一炬,若无粮食补充,就算柳木原他天生神力也无可奈何。柳木景早在大军出发前便已瞄上了烛雪这个小国,策划着在两军征战之时来一招釜底抽薪——那场火,即便莫如月不放,也有其他人会放——再在大军窘迫之际献上烛雪这只肥羊,功劳尽数收入囊中,帝位唾手可得。
莫如月想得到的,柳木原必然也想得到。只是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烛雪国主会如此轻易降国,安顺到没有兴起一丝反抗?
“伤好了,连胆子也大了。”炎公子爬起身走向浴池,冷冷地做了一番评价,没有任何特别的语气。
“奴婢不敢。”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过来,为我沐浴。”
“是。”莫如月显得异常乖巧,乖巧到让人觉得不安。
炎公子伸手把她拽下水,扣着她的脖子冷然道:“你别以为我会放你走,一日是我的奴隶,便终生是我的奴隶。”
“你在紧张什么?”莫如月终于撕开面具,乌黑的眼里没有半分情感,空洞而荒芜,“暴发户凤夜大君?”
脖子上的力度猛然缩紧,莫如月却毫不在意,径自往下说:“是为乱,然后治。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谎言吧?凤夜因开挖宝藏而暴富,国家的制度却跟不上来,兵力更是孱弱,所以即使内乱不断也无从管束。虽然有一个鬼将南清风,也只能攘外排他以求国安,到底是捉襟见肘。珈蓝如今大局已定,虽有明皇暗皇之分,目的却只有一个——并吞天下;望月内乱,朝局动荡,不见得能抗衡珈蓝,是以珈蓝便得余力进攻凤夜——你们这只大肥羊,恐怕就是连望月也是虎视眈眈的吧?”
“呵呵,你想得到挺多,只是我凤夜大朝在你眼里便这样弱?”
“恕我直言,是。”
他却没有发怒,凉凉地沉默了一阵,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
“我?”
“你没有信心,因为你不是凤夜真正的国君。”
金面男子却异常冷静:“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以前是傀儡,现在还是傀儡,即便牵线的人早已尸骨不存。”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开始你就是凤夜大君,现在更是。”莫如月坦然对上他的目光,发出蔑视天下的笑意,“我红蝎的主人,定然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哈哈,这话我爱听!”赤炎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莫如月的话不尽然全对,他确实不是凤夜的皇室血统,但他迟迟不行动并非不自信,而是着手清除各方障碍。谁都知道,在乱世里除去一个政敌比在治世中扳倒一个对手要容易得多。而现在,时机已然成熟。只是这笑声在他胸腔里没震荡多久,便瞬然冷寂,因为她说——
“但是你不配。”
轻轻的五个音符,却有着引发火山暴动的威力。
“你只适合做我的男人。”接着却是魅惑异常的一句话,莫如月伸出舌头吻上他的唇,语带呢喃,“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很喜欢。”
誓言般的表白,有种让人措手不及的蛊惑。曾经有个人也曾这样低声耳语:“炎儿,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他对此恨之入骨,却又忍不住沉溺其间,因为这是他究其一生也无法冲破的魔障。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乏力,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转瞬即逝:“你在唇上下毒?”
莫如月笑着摇摇头:“不是毒,是迷yao。”
男人蓦地睁大眼睛,继而缓缓闭上歪头倒在一边,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怨念。莫如月拭了一把额前冷汗,换好衣服准备离开,猛然间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便一举摘下他的面具看个明白,却在一刹那被他的绝世容颜击中——妖孽!比凰音公子还妖孽!
看到额间入木三分的“蝎”字,莫如月满意地点点头,勾起嘴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却不知待她走后,地上的人悠悠爬起,抚着额间的刺痛笑得像只狐狸。伸手剥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拿过铜镜照了照,某人几欲跳脚——她的字好丑竟然还敢刻得这么深?!
而在望月的一个小镇内,白衣如雪的男子端坐在茶楼喝茶,看那一双眼睛明锐如鹰,任谁也想不到那是瞎的。片刻之后闪身进来一名化装老妪,声音却清媚如莺:“大哥,让你久等了。”
“无妨。”白衣男子放下茶杯,问道,“秦炎烙何日称帝?”
“若无意外,便在这半年之间。”
“嗯。这下你可是称心了?既得到了心爱之人,又保全了后位。”有野心的人,他都不会排斥,因为这样的人最好利用。
“不,我没有!”那女子却愤然喝了一声,“烙哥他……他要尊我为太后!”
“哦?”白衣男子扣扣指尖,却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小妹不是最拿手了?不必挂心。”
女子平了平情绪,婉言道:“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就好。”
“那个女人?”
“莫如月。”
远在凤夜的莫如月猛然间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吓得一旁的烛桃差点掉进池子里。
“哼,敢情有人在咒我呢!”莫如月抹了一把鼻子,恶狠狠道,“别让我逮着了,不然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喂喂,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呢?”半路撞上的烛桃见了莫如月就如见了铁饭碗一样,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甩也甩不掉。
“开馆子去,杀手这个职业在乱世还是比较吃香的。”莫如月丢过来一个雪梨,悠然一笑,“你武功这么好,不当杀手可惜了。对了,你怎么就把烛雪国给送人了呢?你不想当国主就算了,送给我也行啊!”
“咳咳……阿景是我表弟,你要斗跟他斗去,反正我是玩不过他!”烛桃崛起那香艳的嘴唇,谁提柳木景她跟谁急!这个小兔崽子兜里揣着母皇的诏书,她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母皇疼她那个流落在外的妹妹比疼女儿还厉害?——谁让母皇的痴心妄想比天还高?
谁让这个世界上,除了情人,就是亲人最好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