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凰音公子答应遣人将他们送回军队,但是这几日秦炎烙看起来都十分消沉,在决定放手之后,他几乎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军功和战场上。然而经此一役,他却再也不能挥剑了。秦炎烙不像青山,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也不像南清风,是统兵列阵发号施令的指挥官,他作战从来都是冲锋陷阵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地为军队开辟英勇气场。所以说,青山的那一击加上黑衣人的那三剑,给了他无比沉钝的打击。
这就是柳木原想要的,他从不大举进攻,只喜欢一点点的击破敌军。看到别人崩溃失常会让他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喂,又不是要死了,干嘛摊着一副丧气脸,搞得更丧家犬似的……”莫如月发誓她其实是想安慰人的,但明显不在行。
秦炎烙却似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不正常,很不正常。莫如月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喂,秦炎烙?你还好吧?你看我都快挂了不也没怎么样嘛,你不过就是废了只手……”
“我没事。”秦炎烙转过头,竟然淡淡地笑了笑。
但那笑却跟霜打似的,比哭还恶寒。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其实也才二十五岁,然而风霜在他脸上刻下太深的痕迹,几乎完全抹去了作为一名热血青年该有的意气风华,显得深沉而冷酷。
“没事?没事你还笑得发抽?不照照镜子,你这个样子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这点小事都抗不了,整个窝囊废一样……唔——”凰音公子越听越离谱,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把她拽过来,看看秦炎烙淌着血的拳头就知道,他很想打人了!
“没有右手还可以练左手啊!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是左撇子……”莫如月边退边喊,一把抽出他腰间的长剑,扔过去:“憋着多难受,来,姐姐陪你过几招!”说着一脚踹飞凰音公子,摆开架势便冲了上去,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可刚可柔的铁链子。
左撇子?凰音公子笑了笑,难怪她每次都心甘情愿把右手拿出去给人砍。
但凡打架,莫如月从来都不是玩的,那一鞭子劈的是脑门,若被打到定然会脑浆迸裂。她就是要逼秦炎烙出手,在这种情况下若还无反应,真不如死了干净。
在鞭影袭来的时候,秦炎烙有一阵恍惚,直到鞭风切断了他额前的碎发,才骤然清醒——不能死!
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
“啪!”在鞭子触上剑锋的那一刻,细长的铁链瞬间折断,一般的铁器根本不是紫龙剑的对手。断掉的半截链子撞上剑口后迅速反弹,莫如月胸口一滞,穿体而过的剑伤还未愈全,竟一下子缓不过气来。看到那白花花的铁链子在阳光下闪着阴森的光,莫如月简直欲哭无泪。
秦炎烙被那力道堪堪击退了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器刺向莫如月的脸颊,忽然间就有点慌了。
“会毁容的,姐姐~”凰音公子一个闪身抱开她,脚步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的影子,还未站稳,他那魔手便又不安分地爬上莫如月的脸颊,“多好看的一张脸了,你怎么就不能爱惜一点呢?”
“死开,色狼!谁要你救了!”反手将他扣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看着狐狸脸上现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莫如月觉得十分有趣,不无得意地笑道,“小样儿,别以为会轻功了不起,玩摔跤我七岁的时候就能把你摔成大饼了!”像她这样自恋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脸受伤。
凰音公子痛苦地扯了扯嘴角,这女人下手还真狠啊!刚想爬起来,便见一条细长的链子簌簌落下打在他的脸上,印出一朵可爱的小红花。张牙舞爪的金丝线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迈着得意洋洋的舞步踱了回去。
见状秦炎烙与凰音公子均是一笑,她比谁都爱漂亮。
其实,也比谁都怕死。
“秦炎烙,”莫如月走到他前面伸出手,笑道,“说实话,我觉得你左手握剑比较帅。”
“也许吧。”秦炎烙拄着长剑站起来,并没有接她的手。
有些事,不是出口闷气劝几句话就能解决的,疗治内伤的过程远比外伤难得多。但是在心结还没有成为死结之前,抖抖松就容易解开许多。
莫如月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只觉得这个男人又小心眼又小气,决定不再理他。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看见大营之后,凰音公子习惯性地敲开折扇耍帅,却愣是没能打开扇子,不禁有些窘迫,头也不回飞快地走了。一袭红衣哗啦啦地飞着,像是一只娇艳的蝴蝶,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却美艳得不可方物。
“嘿嘿!”莫如月贼笑两声,让你大雪天的打扇子,我就是看着不爽。
看到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秦炎烙不禁有些奇怪:“你做了什么?”
“哈,没什么,就是把扇页缝起来了……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我的金丝线和他的扇子哪个结实,真的。”
“你那身武艺是哪里学的?”
“这个,不好说……我学的东西很杂。呵呵,杂家天赋高嘛。”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想救就救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秦炎烙突然很无力,像是一下子卸去了很多东西,心里空空的,“去找他吧……”
“他?谁?柳木原?靠,你安的什么心,居然赶我走?我好歹救了你,那个变态会杀了我的,才不要找他。”莫如月走过去一把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十分诡异,“我就要跟着你。”
看着眉下那双似怒非嗔的眼,秦炎烙觉得有些眼花。莫如月贴得很近,她的身体很暖,一张娇俏的脸在紫红色头巾下熠熠生光,呼吸间带着女子特有的清香,笑容明媚而嘴角张扬。怎么看都是一个假不正经爱搞恶作剧的臭丫头,然而眼神却很坚定,仿佛什么都无法撼动。这种倔强似曾相识,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死心眼,却突兀地让人感到亲切与温暖。
就像一匹孤独的狼,遇见了同伴。
不自觉地喃喃出口,甚至连秦炎烙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轻轻地开口,略带乞求:“如果这样,那就不要再离开我……”只是声音细得比下雪还轻,唯有空中雪鹰飞过,留下一道悲切傲然的鸣声。
“你说什么?”莫如月掏掏耳孔,这男人的表情真悲伤,不知为何她看着有点难过。
“没什么。”
“噢……”
两个人就这么在雪地上静静走着,不远不近,不快不慢。远远望去像是久别多年的挚友,轻轻说着各自的心酸欢愉。却不见那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事事休。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独孤琉璃一见到她便梨花带雨地扑上来,哭得那个伤心,“白,白不见了……我找不到它,它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白?”莫如月皱皱眉,那日雪崩来得太急,她还真没注意到,不过,她微微一笑,“那家伙厉害着,哪能那么容易死,它可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雪狼啊。”
“如月,你受伤了?”莫如枫小小的脸蛋上表情很是严峻,走过来握起她的右手,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愤怒,看向秦炎烙的目光开始变冷。如果是他,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让如月受伤。
“还好,死不了。军队情况如何?”
“王爷,那珈蓝太子极为狡诈,根本不准备出关迎战,反而四次三番派人前来滋扰生事,仅在这三日内就进行了四次暗杀,七次放火,甚至在河水里下毒。我军士气严重受挫,若继续这样下去,对我军大为不利。”
“独孤将军他们准备如何?”一回到战地,秦炎烙便似换了一个人,目光深邃镇定非常,确有一代名将的风范。
“独孤将军已率七万人马赶赴前线镇守,程副将与朱将军各自率领三万人马左右包抄,其他将军还在帐内制定作战计划……”秦炎烙一边疾走一边听夜无双报告情况,经过莫如月身边的时候,眼光闪了闪,道:“你也过来。”
莫如月一喜,他这样说,是因为开始相信她了吗?
只是信任这种东西,无论在哪里似乎都很奢侈。莫如月却还傻傻地怀有希冀,直到有一天玻璃城堡轰然碎裂,脚底成了万丈深渊。越是执拗的人,在幻想破灭时受的伤就会越深,也越难愈合。
她素来以真心待人,但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