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最外围的边城是一座叫凉都的镇子,恰好坐落在浴海山脉的山脚,气候较北方反而更冷一些。一座干净简洁的院落内,植株上的雪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淌着,屋檐挂着的冰棱也在渐渐融化,即便现在是酷寒的深夜。屋内炭火的暖气不断传出,渐渐融化了一院子的清冷,然而在炭火的上方,气氛却不见得有所改善。
有幸没有受伤的黑衣人披星戴月赶了回来,而先前离开的那位,此刻早已换好衣衫在一边守候。
“情况怎么样?”看到青山提前回来,柳木原便知事情有变。
“烈王右手受了三剑,必已残废。烈王妃身中了两剑,生死不明。山上大营全部被雪崩掩埋,道路全部堵死,主力战将受损较为严重。”
“烈王妃?”冷峻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语气冷了许多,“不知好歹的女人。”
“殿下,有一事属下很是怀疑,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敌军内似乎有个位高权重的内应,但并不是我方的间谍。此番大军主帅全部都驻扎在雪山上就是他的主意,好像专门为这次雪崩准备似的。”
“哦?”柳木原没有开口,倒是一旁抱着火炉烤火的红衣男子奇怪地咦了一声,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别理他,那是个疯子。”
融化的雪水虽然不再结冰,却也寒冷得刺骨,白色的地面逐渐露出一点点黑色的泥土,湿润冰凉。青山紧紧握着拳头,出神地望着院子里一株开得正欢的梅花,仿佛看见了鲜血淋漓的身影。他不该回来,这些太子殿下的死士,断然不会放过那个曾经让殿下蒙羞的女人,可他却大意了。
只是,在面巾被挑落的一刹那,他只想逃。不想让她知道,有一天自己的洛神剑也会指向她。可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她是唯一一个会对自己笑得那样纯粹的人啊,没有任何杂念,没有任何心机,独独让人感到温暖,不再孤寂。
“青山,你去哪里?”
“殿下……”
“嗨嗨,过几天就开战了,你这个运筹帷幄的军师还是不要到处乱跑比较好。”凰音公子甩开折扇摇了摇,敢情他忘了自己左手还拎着一个大火炉,“有什么事交给我好了,反正我也不会打战,干坐着实在无聊。”
青衣一晃,消失在厢房门边。柳木原摸了摸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指尖冰冷。每次青山心神不宁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内演算术数战阵。他无疑是个军事天才,但在某些方面远比同龄人要薄弱许多,情感上更是单纯认死理,本以为放他外出一段时间会有所改善,却不想让他碰到了南宫佩雪——这个女人绝非善类,不管她有没有失忆。(莫如月举着牌子飘过:我抗议。)
柳木原起身回房,留下一地清冷月光。
“如果可以,尽早杀了那个女人。”
但凡废弃的棋子,要么自我了断,要么彻底摧毁。
凰音公子愣了愣,看着那个狭长的身影披着雪白裘衣离开,不禁觉得有点冷。他这个样子,倒是和凤音很像,只是比凤音更加冷血无情。起码凤音还有感情,还有在乎的人,而眼前这位更像是没有温度的冰雕,连笑也是冷的。不过,也只有这种人才会给出“若能夺得王权,便将父皇交由你处理”这种大逆不道的承诺吧?
这么想着,凰音公子都觉得有点倦了,眼里的火光渐渐冷却。当年凤音被珈蓝王强行占有,他从来没有那么恨过,可是后来凤音却说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凰音公子在觉得荒唐之余更觉苍白。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个男人,只是终生就这么一个寄托的话,是不是太无趣了?
“柳木原……”像是感应到了珈蓝太子的强烈杀气,莫如月连梦魇都不得安生,囔囔开口道,“总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但是后半句却噎在嘴里没有力气吐出来。
雪山之上,一连串的脚印渐渐无力,徒步走了两个时辰之后,秦炎烙终于失去意识一头倒在地上,却在倒下去的瞬间下意识将背后的人护在臂里。千万,不要死……
你不是要去找那个男人吗?我不会再拦你了。
莫如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屋的破床板上,稍稍一动就叽叽嘎嘎响个不停。屋外的人闻声走了进来,红衣翩翩仿若妖狐的人不是凰音公子那妖孽又是谁?
“怎么是你?”莫如月想要爬起来,顿时又像全身散架一般跌了回去,“你不是赶去傍大款了吗?噢不对,你自己就是大款……”
“什么乱七八糟的?”凰音公子皱皱眉,显然没听明白,走过来按住她不让她动,一手拿出伤药给她治理,“好好给我躺着,都一脚踩进棺材了还这么不安分。真是的,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哪有女人有事没事偏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七七八八的伤痕丑也丑死了……”
“你小心点,痛啊!”
“嘿,爷长这么大还没伺候过谁,你倒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所以说,女人就是宠不得。哎,我说你究竟是干什么的,身子骨软得不行还这么能打?都被戳成这个样子了,居然没给伤到要害……”凰音公子絮絮叨叨啰嗦了一大通,手下却是轻了很多。
“呐,秦炎烙呢?”该不会是死了吧?
“他没事,就是右手废了。”凰音公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哦……喂,手往哪儿摸呢!靠,连个病人都不放过,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我?我畜生?我什么时候变的?”凰音公子笑嘻嘻地胡乱下手,丝毫不理会莫如月的横眉竖眼,“这皮肤倒是不错,听说生过儿子的女人皮肤会变好。你年纪轻轻就生了两个儿子,难怪手感这么舒服……”
“色狼,给我死回神经病院去!”莫如月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不料动作太大床板太脆弱,咔嚓一声木条断了,莫如月差点摔腰折,躺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什么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的,没听到。
罪魁祸首无辜地摇了摇头,走过来将她横抱起身:“叫你不要乱动,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放开我,你这个人妖变态大色棍!”靠,他又乱摸!
“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凰音公子说松手就松手,莫如月可不想再摔一次,猛地箍紧他的脖子,两人身体顿时失衡,双双倒在地上。秦炎烙甫一进门,就看到衣衫不整的他的老婆以一种足以让人遐想无限的****姿势趴在一个脸颊潮红的男人身上。该死!那个男人竟敢有反应?!混蛋,什么东西!
而这个凰音公子确实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杀千刀的恶魔,他居然在秦炎烙的虎视眈眈下挑衅似的在莫如月脸上重重香了一个。虽说差点没被莫如月一巴掌拍飞,却实实在在把秦炎烙气了个半死。莫如月呆呆地看着秦炎烙再次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心想:这家伙八成是气疯了,不,一定是气疯了!
但,他到底在气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