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莫如月便鼓起勇气信心满满地爬起床,然而脚才一着地,便整个人痿了下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一瘸一拐地攀着帐沿走出去,几乎没把大帐拆了。东边日光冉冉升起,莫如月抬头望天,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果然是高估了这个身体。
“汪汪——”白蹦蹦跳跳跑了出来,表示它能理解。
莫如月一喜,抬腿就跨了上去:“真乖,以后我就靠你了。”
“汪汪——”大人,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但是,狗毕竟不是马,在独孤琉璃忧愁的目光中,白终于不负众望地颓了。莫如月耷拉着脑袋,比白还没气,这才走了多远啊!“上来。”耳边骤然乍起一声冷呼,莫如月一抬头,黑马王子啊!那是幻觉是幻觉……一边默念一边低下头,秦炎烙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上来!”黑马王子有点不耐烦了。莫如月的头更低了,有阴谋有阴谋有阴谋……
突然肩上一痛,整个人被扯了上去,莫如月仿佛进了漂流筏,颠颠簸簸跌跌撞撞重心十分不稳,心里顿时没了底:“我要下去!”
“驾!”秦炎烙断然一喝,烈马顿时撒开腿飞速跑了起来,莫如月大惊,紧紧抱住罪魁祸首,又憋屈又害怕,却是吭也不敢吭一声。黑马王子冷酷的脸上渐渐抹出一线得色,让你闭嘴也不难。
莫如月心下暗骂:“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莫如枫和独孤琉璃并坐在同一辆马车,看着黑色骏马疾速闪过,不禁双双揉了揉眼。
“小枫,我好像看到姐姐了……”
“嗯,我也看到了。”
“她看起来怎么像只打碎的蛋黄?”
“嗯,还是贴在墙上的那种。”
“以后我还是不要穿黄色的衣服了。”
“以后我一定要买一匹比追风更快的马!”
经此一事,莫如月终于克服了对马的恐惧,改为了对秦炎烙的恐惧——千万不能惹会点穴的人……
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太大的麻烦,算是比较顺利。只是在越接近边关的时候,城镇乡土便愈加荒凉,治安也是极乱,流寇山匪没敢打军队的主意,但是一路上遇见的难民百姓无不面黄肌瘦,满眼愁苦。战争其实早已打响,只不过珈蓝军队没有大肆进攻,这才给了边关守将喘息的机会,保全了那一方广袤大地的平安。
然而,在chiluoluo的野心欲望面前,谁又能知晓那纸所谓的合约,究竟有几分重量?不过是帝王间的太极拳,一种蛰伏期的迂回战术罢了。三十万大军的战役,断然没有小打小闹的道理。
时至冬岁,浴海关地处咸疆,地势较平原高出许多,因而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开始下雪,有些地方甚至严重到了大雪封山的地步。行军不可避免遭到了阻碍,速度被拖慢了不少,好在路段早在上百年前便被打通,总体而言影响并不大。
莫如月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很少有机会见到雪,甫一踏入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便兴奋得如同刘姥姥住进了大观园——整一傻里傻气的乡巴佬!一开始还只是拉着莫如枫堆雪人,后来觉得不过瘾,操起雪球见人便扔,白也高兴得跟疯狗似的,稀里哗啦到处乱窜。再后来加进了许多贪玩好动的年轻军士,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唐少爷本有事要找秦炎烙商量,路过那群疯子还没送走几步便被砸成雪人,不由得大怒——在凰音公子的影响下,他对个人形象也是极其注重的,于是一群人闹得更是不可开交。秦炎烙在帐内等了许久不见他过来,又听小兵说他在打雪仗,不免有些诧异,这个唐少爷虽然年轻,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因而在三军之中极有威望,是以才被皇上委以监军的重任。
远远就看见了那群混战的白人,一个个都跟雪人似的,却似乎比谁都有活力。秦炎烙微凛双目,在这样严峻肃然的氛围下还能玩得这般尽兴的人,也只有莫如月这个不明就里的女人了。
珈蓝王朝狼子野心,有一半以上的国土是草原,骑兵兵力几乎以一折十,但由于土地不够富饶,加之人口过重,早些年便已不堪负累,甚至为了削减人口还默许了内战的爆发。时至今日势况更为危急,霸占他国疆土的野心昭然若揭。然珈蓝太子柳木原因自幼双目失明,尽管才华横世却免不得被人诟病,加之四皇子柳木景乃王上爱子,只是苦于王后氏族的施压才不得已掩其锋芒,双方明里暗里争夺多年也未能完尽,朝局因此一直不能稳定,是以珈蓝大军才没有露出它那嗜血张狂的獠牙——在七个国家中,珈蓝的战斗力无疑是最强的。而今珈蓝王病危,鹿死谁手很快便能见分晓,若不趁他们争权夺位之时攻其薄弱,等哪一日敌军严阵以待,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除非采用连横战术。
但是凤夜国这个神奇诡异的国家在它极品非常的君主的带领下早已乱成一锅粥,必定是没有指望的——尽管它是九州之上最为富裕的国度——一想到所谓“鬼将”的南清风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秦炎烙真是连谈判的心思都没有了,可恨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居然还同他被世人并冠为“兵道双绝”!
秦炎烙从没跟他正面交锋,但他真想同他大刀阔斧较量一番。
“啪啪啪——”三个雪球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朝他袭来,秦炎烙紫袖一翻悉数击落在地,却见更为猛烈的雪球风暴朝他席卷而来,不由忿然,再次出手便重了许多,掌风凌厉似千刀万剑,数十只雪团在一刹那轰然粉碎。崩裂的碎雪漫天飞洒,却自其间急速射出几枚银针,秦炎烙眸光一动,挥袖收走暗器,随即转身离开。
“哎——别跑!”莫如月见他开溜,三步两步奔过去想要拉住他,指尖还未触及他的衣襟,手腕便被一把抓住,差点被扭断,“靠!不就是扔了你几个雪球嘛!不是没砸到嘛!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我的手要断了——”
秦炎烙冷冷看她一眼,那目光比这漫天冰雪还要酷寒万倍:“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还是留着杀鸡宰猴吧。”
“杀鸡?!为什么?什么嘛……喂喂喂,你给我说清楚再走啊!”莫如月茫然了,正欲追上前去,却被唐少爷一把拉住,解释道:“王爷是说,他今晚要吃鸡肉。”
“哦……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的,一点童真都没有,无趣的老男人!”莫如月对着那抹紫色的背影吐着舌头大做鬼脸,完全没有意识到唐少爷的唇边渐渐升起了一抹诡谲的笑意,清爽明朗的笑纹却似乎带着一种割裂般的沉钝黯然,显得决绝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