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天雀驿馆被烧……烧毁了!”
大帐内,负责上报的官吏唇色发白脚底发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半寸,平日凌厉的口舌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颤颤巍巍的结巴。
“哦?那人呢?”柳木景继续翻着兵书,微微挑眉,似乎并不生气。
“天雀圣君……以及众……众王孙,全……全部被杀……”
“知道是谁干的吗?”
官吏抖抖着摇头,一张脸差点就埋进了地底:“微臣、办事不、不力,尚未……查、查出……”
“喀嚓——”远在半米外的白玉瓷杯骤然破裂,柳木景终于放下兵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要你们何用?杖毙?腰斩?还是车裂?”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吓破了胆的官吏不断磕着头,却被一边护卫一脚踢出营帐,片刻后传出一阵高低起伏的哀嚎,三军之人皆为之一震。
这就是那层温柔外衣下包裹的柳木景,封赏厚重,任你平步青云;刑罚苛刻,击碎你心中最恐惧的弱点。恩威并施,雷厉风行,千军莫不臣服足下。
“是莫如月。”凤音掀开帘幕走近,冰雪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此之外,留守在皇城的天雀直系皇裔在一夜间全部暴毙,如今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只有之前被逐出皇族的八皇子红翼,而他一向主战不主和。”
“又是莫如月?一连七日暗杀我七员大将,这日才消停,原来却是奔着天雀去了。这下天雀可是又要倒戈了?看来,孤真的是低估她了。”柳木景起身走出营帐,望着灰蒙蒙的天略带不解,“这滁州与沧澜远隔千里,她是怎么在一日之内来回奔走的?”
白兰跟上前,略一皱眉:“陛下是否还记得当日龙雅公主所乘的金凰?那金凰原可日行一千三百余里,大概被姐姐改造之后提升了速度。”
“呵,这样下去可不妙呀!”
白兰往前一步,凑近柳木景耳边轻声道:“陛下,是否让凰音出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白兰自信已把凰音控制在掌心。对不起姐姐,我终是选择了陛下,你若要恨我,就恨得彻底些吧!
柳木景提指拂过白兰下颚,温暖的触感惹得白兰微微一颤。
“不用了,这次孤决定亲自去一趟。”撇下呆在原地的白兰,那一道优雅如风的背影在灰沉沉的天际下显得飘渺而又风华绝代,“好久没有遇上这么有趣的事了……”
越难攀爬的险峰,才让人更有超越君临的欲望。
“对了,别忘了找个时机把留在前线还未来得及得到消息的天雀军团埋了吧。”
北关行宫内,奔波劳碌的莫如月已经七天七夜没睡上一个好觉了,此刻终于挡不住那排山倒海的困意,伏在的羊皮图纸上睡得香甜。
青山将一叠画稿交给工坊后回到房内,一开门见莫如月睡着了,不由得放轻动作,从后室取出一件白狐绒袍给她披上。
那秀丽白皙的眉心微微皱着,仿佛连睡梦也不安稳。半开半合的眼皮下显出浅浅的黑影,表露了这几日的疲累,虽然她从未叹息过半声,好似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但连日的体力透支已经达到了极限。她是凭借什么逼迫自己坚持到这个地步?
明明这一切与她本无半分相关。
只为那一个承诺吗?那个谈笑间意气风发的一个承诺,便耗尽此生也在所不惜?
如月,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青山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俯下身在她眉心烙下一个无限怜爱的浅吻。
“唰——”三枚冰羽倏然射入青山右肩,柳木原满身酷寒推开门,眸中有股冷火在燃烧:“你在干什么?”
青山站直身,并无半分退意:“我爱她。”
“许你跟在她身边已是极限,不要试着挑战的忍耐力。”
青山清丽一笑,若春松迎风:“如月也喜欢我。”
“哼,”柳木原冷冷一哼,食指按在腰间的软件上,“你要怎样都可以,只她不行。”
青山抬眼直直望入他的眼底,清亮的眸中全是坦荡与坚持:“别的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
“叮!”剑鸣短啸,枯雪软剑划下一道冰气,笔直刺入青山的腹部贯体而出,鲜血顺着冰冷的剑刃徐徐流下,瞬间淌成一滩艳红。
青山微微一震,努力站直身体。
柳木原把住剑柄,衣袖轻飘而下归于平静:“为什么不还手?”
“因为我一旦出手,”青山温柔地看向莫如月,脸色渐渐发白,“就会不小心吵醒她……”
“娘亲!啊?!青山叔叔?”柳逸菲抱着一个新近研制成的迷你烟雾弹跑进来,看到青山腹部染红一片顿时一惊,手一松那烟雾弹立刻掉在地上砰然炸开,房间内顿时充满了刺鼻的味道。
“咳咳……咳咳咳……”莫如月被烟味刺醒,陡然睁开眼,却见柳木原一手掩着脸一手握着软剑,那软剑七分贯入青衣,不停地淌着血,而青山倚靠在屏风上虚弱地咳着。
柳逸菲泪流满面地望着莫如月,捏着鼻子连口气也不敢喘。
修长秀美的手指缓缓握上刀刃,随即用力一拔,然而谁也不知道,割裂的除了那细嫩的肌肤之外,还有什么?莫如月扶着青山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与纱布,一把撕开青衣准备包扎。青山却固执地抓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伤痕包扎妥当才肯放开。
柳木原伫立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遣人送青山到房内休息后,莫如月才淡淡转向柳木原:“你这是做什么?”
“哼,”柳木原一把搂过她的腰,低下头贴近她的眉,“原来为了你,青山也开始学会了耍手段。”
“怎么?你不乐意?”莫如月按上他的后脑,虽然在笑着,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对你来说,我是什么?觉得有趣而想占有的玩具?”
“我爱你。”
“可你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
“你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
“所以你就放水让他们抓走了小枫?”
“你不是很爱我吗?杀了那孽种又如何,他本来就不该生在这个世界上。”
“呵呵,你错了!”莫如月冷冷挣开他,后退两步目光凛然,手中握着枪支对准柳木原眉心,“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只因你是逸白逸菲的父亲,我才处处对你容忍。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与你周旋,所以……你走吧。”
柳木原却充耳不闻,径自走近挑起莫如月的下巴,铺天盖地就是一阵冰吻。
“我不信……”
莫如月目光陡然一闪,手肘使劲一撞,随即一把推开昏厥的柳木原。
对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凉凉一笑:“无论前世的你,还是先在的你,都自私得让人厌恶。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你,无法原谅你对他们的伤害。”
真是残忍啊……
柳木原嘴角微挑,陷入完全的昏迷。
天蒙蒙亮,寒鸦栖在枝头百无聊赖地叫唤着,让人听着就觉得隐隐不安。
“如月,我陪你一起去!”青山握住莫如月的手,语气坚决。
“伤成这样还想拖我的后腿?你做梦去吧!”莫如月抽出手登上几经改造的金凤凰,语气更坚决。
“娘亲,我们也要去就小枫弟弟!”柳逸白柳逸菲蹬蹬蹬地爬上来,熟络在坐在莫如月后面,整装待发。
莫如月转身一把拎起他们的后领,朝南宫尹墨一扔:“你们如果闲得慌,就给我上前线去!”
“如月姐姐,加油!”龙雅晴朝她挥挥拳头,倒是乐观得很。
“嗯,你也是。等我回来要是还拿不出战功,你私藏的那些机械兵甲可全部都要充公了哈!”莫如月眯眼一笑,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哈啊?!”龙雅晴顿时垮下脸,“不要那么狠心嘛!”
凤尾猛然烧起一阵冲天火光,旋即在热气球的作用下缓缓浮起,升至半空后骤然切断拉绳改为滑翔而下,如此反复多次,虽不能媲美飞机之神速,在这破落的古代却是派上了极大的用场。
莫如月伸手接住半空飘飘扬扬而下的小雪片,心下的不安越来越浓。
这无疑是一场鸿门宴,其间变数谁也无法知晓,然她并不是担心南清风设下的重重陷阱,只怕那意外之外的……意外。
她不信命,但却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斗赢天。
“你们几个手脚快点!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太监压着细细的嗓子在走廊下颐指气使,一边叉腰不停地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也真是,说下雪就下雪,非要把人冻死才甘心呐?!”
宫婢们来来回回仓促地抬着热水桶往浴房赶去,不多时又提着空桶回来打水。
莫如月因为身负内力,提起桶来就轻松很多,这三十多号人中除了她与另外两个宫婢是单独提桶的,其余多为两人一起抬着,甚至三个人窝在一起搬的也有。
“好了,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几个留下来加水,其余的都到别的地方干活吧。”小太监提着兰花指点了点莫如月还有另外四位女婢,随即袅袅娜娜地转身走了。
“是,公公。”莫如月几人乖顺地应承下,安分地候在澡房外等着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