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小姐,我们应该回家了。
十岁的白云裳牵着跟她比肩一般高的狗,优雅行了道别礼:安全送你到家,我的确要走了。你的腿伤……真的抱歉,诺夫平时从不乱咬人,我会让爹地准备上好的药油送过来……
梦境里的男孩也是灰色的,面上毫无表情。
看着白云裳走上房车,他突然问:你送?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白云裳顿了片刻,点头:我送。
绕着整个城堡都开着妖娆无比的花。
即便如此,却没有一朵比你更美,云裳。
莫流原打开眼睛,这一次,棕色瞳仁里是如水的清澄。
意识到主人的清醒,赫管家防备地退后两步:“Master.”
疏离淡漠的声音问:“今天几号?”
赫管家抬头,观察了一会莫流原,欣喜:“少爷,今天是3月20号。欢迎你回来。”
莫流原压着胸前的伤口看了看。
“你三天前受过枪伤,暂时还需休养……”
打不通。
果然,一旦莫流原消失,连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白云裳放下电话,问佣人:“你前几次是怎么与赫管家取得联系的?”
“哦,我是先打电话到莫家,再让莫家的佣人转电过去的。”
“他们没告诉你联系号码?”
“我有要求,但是……他们并没有给。”
白云裳沉默了片刻,厚着脸皮将电话打给莫家,再要求莫家的人转给莫流原。
想到他们的联系到现在了还得经过佣人,就一阵苦笑。
莫流原,为什么越长大,我们的距离就越遥远了。
“喂。”低醇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只是三个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而已,却仿佛两人已经分开了很久很久。
白云裳晃神,有片刻的怔忡,然后笑了。
还是一如往常的薄凉高傲啊。
“我是白云裳。”
“嗯。”
“莫少爷贵人事忙,终于有时间接电话了。”
“怎么,现在不方便么?不然我再换个时间打给你?”
“有事?”他的声音突然又淡漠了几分。
白云裳听到这样的反应,就浑身竖起倒刺,口气也变得更冰冷:“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莫流原坐在旋转椅上。
修长的手捏着一打照片……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白云裳的近况。她比他想象的过得好。
照片里有她光鲜亮丽地参加宴会,有被追求者拦截送大束的鲜花,还有……神秘男人与她交往慎密,频繁出入她的学校门口接她离开的画面。
赫管家见莫流原的脸色越来越差,担心说:“少爷,有什么话不如由我来交代白小姐吧。”
他怕两个性子强势的人又吵起来了。
莫流原面色难看,却怎么也不肯放下电话。
“你还在听吗,莫流原?”
电话这边,得不到回应白云裳又气又纠结。
其实他们不吵架的时候,相处不是这样。
但莫流原的性格就是忽冷忽热,难以捉摸,前一刻可以把她最宝贝地捧在手心里,下一刻,却冰冷无情,翻脸不认人。
白云裳在等他说话,只要他随便说一个字,她都会鼓起勇气对他道歉。
虽然,她并不觉得那件事是她的错……
可是她等啊等,等到电话里越来越死寂的沉默,她知道她永远都等不到他蹲下来跟她说话。
他是高高在上的莫少爷,从小白家都依仗莫家才得以生存。他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仰视,包括白云裳……
深深吸了口气,她认命重复问:“近期有回国的打算吗?”
“不知道。”
“不知道?”
“如你所愿,暂时都没有回去的计划。”
“什么意思?”白云裳心口发痛,已经尽量在姿态放到最低,“我已经拒绝了英国皇家舞团的邀请。”
“莫少爷,我希望你回来。对于那天的事——如果你觉得我错了,我感到很抱歉。”
那边沉默片刻:“你没错。”
“我们之间,非得每次都用这样的方式谈话吗?”白云裳难以忍耐道,“什么时候回来。”
“频繁参加社交舞会,在男人的追求中众星捧月。”莫流原一张张地翻着相片。柔光下,那是一张英俊得惊人的面容,“我不在的日子,你过得更开心。”
白云裳忽然如遭电击。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他都知道?她还一直以为他的孤僻症让他离开后,对她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既然他什么也知道,那看得到白家的危难,她的挣扎,知道她需要他。
在这最至关重要的时候,他抛下她,冷眼旁观。
现在是在讽刺她吗?
亦或者,是她的姿态还不够卑微?
“我知道了,打扰莫少爷了,祝你一切顺利,旅途愉快。”
挂上手机的瞬间,白云裳用力一挥,“哗啦——”梳妆台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
英国。
“少爷,你的口气太生硬了。”
“女人都要哄,何况白二小姐性子刚强。”赫管家劝道,“偶尔你要示弱,表示出对她的在乎。你不是特别为她买了戒指做生日礼物吗……”
打算在生日当天盛大求婚。
“少爷,你这样别扭,白二小姐的心只会越走越远。”
莫流原仿佛没有听到,玉白的手把玩着那枚戒指,脸上是淡然宁静的神情。
赫管家叹口气,如果劝说有用,早不至于闹成这样。
白云裳双腿蜷缩在椅上,紧紧地怀抱着自己。
全身心的无力像潮水般朝她袭来。
开始怀疑,莫流原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
根本就没爱过吧!否则他们的地位怎会这样不平等。
眼睛里有潮湿泛起,凝聚成随时要滴落的水光,可是她用力闭了眼,把泪水逼回去。
以前她就配不上他,现在,她脏了,更加配不上了。
白云裳冷冽地笑着,目光自卑而空荡。
她自卑。有多骄傲,就有多自卑!
因为那么自卑,所以要表现得更坚强,更努力地捍卫自己的骄傲。层层盔甲,把最脆弱的自己隐藏起来。避开,是想逃离随时会朝她袭来的伤害……
早安,云裳。
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明媚。
白云裳擦去眼角的湿润,起床洗漱,坐在化妆镜前梳理着长发,换上美丽的裙子。
她淡淡勾唇,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如花一般逐渐枯萎的灵魂,现在是彻底枯竭了。
“你做不好事就给我滚出白家!这么贵重的珐琅,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