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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申卷 酒趣之二 (9)

饭菜都摆齐了,我说我掂瓶酒去。老校长笑了,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样东西来。一看,正是我送给老校长的那瓶茅台。我眼睛一热,望着老校长:“这是送给您喝的!”“喝!今天就该喝!”老校长打开酒盒,旋开酒瓶盖,先给自己满上,又给我满上,也给儿子满上。我们一起举杯,老校长摆摆手,示意我先放下,他有话要说。他望着飞飞落寞的小脸,说,孩子,你考上了奥林匹克数学班,我们都很高兴,是你的骄傲,是你的成功。刘翔,他的脚疼痛难忍,退出了比赛,也不是失败,坦然面对自己的困难,勇于放弃,也是另一种成功。我也趁机附和说,刘翔若强忍疼痛跑完全程,或者一瘸一拐走完110米,就是强者么?那是虚伪!我们都更愿意看到真实的刘翔。

飞飞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我们一起举杯:“干!”声音清脆。老校长对着酒杯深吸一口,似醉了,说:“好酒!”啜了一小口,咂巴咂巴,然后,一饮而尽。说:“真是好酒。”校长边吃边说,好酒不怕窖藏,藏得再久,终会有弥漫天日的时候,它的香味会让懂得品尝的人珍惜和陶醉。我们一家三口和老校长,都是第一次品尝国酒茅台。它的醇香,如朋友间的情谊一样恒久绵长,让人回味不尽;它的温厚,恰似老校长的品性,让我们尊重和铭记一生。

整个屋子弥漫着茅台的香气。

孩子的心

小树

奕奕拿着一只削了皮的苹果,伸到我和华儿鼻子底下:“爸爸,妈妈,苹果坏了。”

我和华儿嗅到一股水果腐烂发酵的异味儿,就异口同声:“给奶奶吃吧。”

奕奕走到水池边,将苹果洗了又洗,送进我母亲的房间。

两天后的晚上,奕奕告诉我:“爸爸,梨坏了。”

我说:“不可能啊,我上午才买的。”

奕奕取来一只梨,用刀把它一分为二,将剖面朝我:“你闻闻。”

我凑上去,果然嗅到一股怪味。

“给奶奶吃吧。”我随口打发了奕奕。

“这水果怎么坏得这么快?以后你眼睛放亮点儿,别尽挑烂东西。”华儿提醒我说。我连连点头称是。

周五,母亲和奕奕回了乡下老家,我的三位好友又恰巧前来拜访,我就在饭店订了一桌。

我和华儿商量:“今晚没有老人唠叨,也没有孩子吵闹,你把家里的四瓶茅台捎上,我们四人平分,喝个痛快。”

华儿应许了,从柜子里提出酒。

到了饭店,我陪好友在阳台上吸烟聊天,华儿则在里间开酒瓶。

华儿叫道:“小树,来一下。”

我到她身旁时,她递过一酒瓶:“你看瓶盖,怎么毁了?”

我只轻轻一拧,瓶盖松开了:“难道是假酒?”

华儿说:“你尝尝看。”

我抿一小口:“味道挺纯正,应该假不了。”

华儿质疑道:“你敢确定?”

我说:“我们单位招待贵客都用茅台,我喝得也不少,如此醇厚的口感别人不可能造得出。”

华儿想了想:“那么,这瓶酒就由你喝,咱可不能让朋友冒险。”

我表示赞同,并让华儿事先悄悄地把酒瓶的位置摆好。

入座后,我倡议:“咱先满饮一杯,鉴定一下我这茅台的品质。”

酒入口中,友人们连连称赞:“好酒,正宗得很。”

接下来,我们便捉对厮杀;华儿围着桌子,忙不迭地劝酒斟酒。

散了席,兴尽而返。

华儿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

我转两个圈儿:“你看,头不晕,心不乱。”

可华儿却说:“不对,你的最佳酒量是八两,上了一斤肯定迷糊;这酒恐怕还是有问题。”

“咦……”我挠挠头皮,“还别说,这酒的劲儿似乎不大足。”

华儿眨眨眼:“会不会是奕奕动了手脚?”

“瞎掰,七八岁的小屁孩动酒干什么?”我说。

华儿已进入奕奕的房间,翻箱倒柜。

“他抽屉里有个杯子,里面还装了东西。”我听到她惊叫。

我赶过去,拧开那只盛着清澈液体的小茶杯的盖子。

馥郁的酒香喷薄而出。

“是酒,我的茅台酒。”我肯定地说。

华儿皱着眉:“难道奕奕偷梁换柱,用水兑换了你的酒?”

我愕然:“他也喝酒?”

“你还记得吗?他五岁时的除夕,一家人吃团圆饭,喝的也是茅台,他看你喝得香,缠着也要喝,你就用筷子沾了一滴让他吮吸,本以为他会哇哇大哭,谁知他只嘟囔一句‘麻麻’就若无其事跑开了。”华儿经过一番回忆,急了,“你想,他那时就不怕酒,现在肯定是喝上了,指不定还上瘾了呢!”

我也慌了:“这可怎么办呀?”

“明天我们回老家,把他接来,教训教训他……噢,这事儿先不跟他奶奶讲,否则,咱休想动她孙子一根汗毛。”华儿徘徊了一阵,拿定主意。

周六,我们回到老家,找了个借口,把奕奕单独带回城里。

一进家,关上门,华儿就褪了奕奕的裤子,啪啪啪,对他屁股一阵扇。

奕奕嚎啕大哭,莫名其妙。

我亮出他藏匿的酒杯,呵斥道:“臭小子,竟学会偷酒喝了!”

奕奕委屈地哭喊:“我没有偷酒喝,我没有……”

“你还狡辩?”华儿弯下腰,又在他屁股上留下两个掌印。

“我偷酒不是喝的,是抹在水果刀上的。”奕奕经不住打,抽噎着道出实情,“你们常把坏水果给奶奶吃,奶奶拉肚子,你们也不管;我舍不得奶奶,就想让奶奶吃上好水果;有一回,我闻到烂水果的气味,觉得它活像爸爸的酒味,就偷了酒;这样,我削劈过的水果就会有坏味;这样,你们才舍得把它给奶奶吃……”

华儿愣住了,我也僵住了:我们万万想不到奕奕偷酒是为了让他奶奶吃上新鲜的水果。

华儿眼里蓄满泪水,那里面是无尽的悔恨。

我在心里直骂自己混蛋——母亲到城里帮我们打点生活、照顾孩子,我竟然让母亲吃坏水果,而且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抱起奕奕,揉搓着他的屁股:“爸爸错了,爸爸向你保证,一定孝敬奶奶。”

华儿轻抚着他的头:“妈妈也向奕奕认错,保证对奶奶好。”

奕奕破涕为笑;我和华儿却哭出了声,任凭愧疚感动的眼泪恣意而下。

父亲的念想

宋以柱

“回家来,打点散酒就是了,还买瓶装酒?”母亲递给我筷子,埋怨我。

“咋,我就不能喝点好酒?”父亲一脸的得意,端详着瓶口。大概看到密封的好,就随口问我一句:“多少钱?”

“260元,最好的酒。”我也是很得意。参加工作了,有了工资,回家过年,当然要为父母花点钱。回来之前,在商场转了半天,给母亲买了一双暖脚的棉鞋,给父亲买了一瓶酒,显摆显摆。父亲一直用显摆这个词教训我。

“显摆。”酒瓶重重一礅,父亲生气了。

母亲赶紧把酒拿在手里看看,怕碎了瓶子。“吼什么?给谁喝的?”母亲讨好地看看我,怕我委屈,又怕我和父亲吵。

我拿过酒瓶:“就这一次,以后我攒钱。”那是十年前,二百多元买瓶酒,父亲是接受不了。

“给我。”父亲拿过去,来回转了几下,看看瓶底,打开橱门,放到最里边。把脚边的塑料桶拖出来。满满一大桶,估计是十斤装的,也不过十几块钱。那就是父亲过年的酒。

“喝这个,纯地瓜干酒,一样。”父亲缓了脸色,软了口气,用手拍拍我的肩膀。从离开家读初中到大学毕业,父亲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亲昵的动作。

母亲不断地给我夹菜,问我工作好不好,吃饭好不好,睡觉冷不冷。父亲就插一句:“他自己会夹菜。”说完,看看我,笑一笑,端起酒盅抿一口,或者递给我一支烟,拿起火机给我点烟,我赶紧用手捂住火苗。

“也该理理发,理得短一些,过年了。”父亲看我一眼,赶紧把头别过去。

“城里都兴这样,也不太长。”父亲一张嘴,母亲就护着我。

趁着酒意,我商量父亲:“我喝过一次茅台酒,香味很浓,打开尝尝吧?”父亲瞪眼看我。我赶紧说:“跟别人出去吃饭喝的。”其实我一次也没喝,都是听同事说的。

“你的钱你自己花,可是得省着点。酒都是辣的,哪来香的?不尝了,以后吧。”

年三十那天上午,贴了春联,屋里,院子里,大街上,打扫了卫生。下午,在高桌上摆满菜肴,请了家堂。除夕夜,父亲却把酒拿出来了,看了半天,递给我:“打开。我不会。”母亲噗嗤一下笑了。

“真是开瓶香,这么香。”父亲两手抱着酒瓶,脸上泛出年轻时才有的红光,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高桌前,给家堂上的祖先满满倒了三盅,恭恭敬敬地放好。

“干啥?好几块钱一盅。”母亲有点心疼。

“他们活着的时候,我喝的那酒也喝不上几口。”我一直没说话。我知道父亲是在说爷爷。爷爷累一辈子,最后想喝口酒也没有,抽烟也一直是卷地瓜叶子。

父亲站了一会儿,回到座位上,一人倒满一盅。父亲喝了半杯,递给母亲:“你尝尝。尝尝。”母亲端着闻闻,递回来:“不喝,不会喝。”父亲就笑:“没口福。”酒和香气一起下去。我和父亲每人喝完三盅。父亲把酒瓶盖好,旋紧,站起来放到橱子里边,坐下,转身把那个酒桶拖出来,一边拧盖,一边抬头对母亲说:“不准说我有好酒。”回头对我说:“喝这个吧,喝那个一顿就得一百多块钱。”

我笑出声来了。高桌上那三盅酒香了两年。以后每次回去,不管中午、晚上吃饭,父亲就拿出那瓶茅台,一块喝几盅,从不一次喝完。父亲说:“这叫有盼头。”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我在外工作,他一直都挂念着,还盼我快结婚,快有孩子。可是父亲老的更快。

有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问完了她儿媳妇、小孙子,就说到了父亲:“你爷老拿那个酒瓶子看。”

“还留着空瓶子干啥?”

“一直都在橱子里放着,不让扔。晚上喝酒之前就拿出来看。”

“让俺爷少喝点酒,年纪大了。”

“让他喝点吧,这些日子老是嫌腰疼。喝点酒也轻快身子。”

“过几天回去,我再给他买一瓶。”

“可别乱花钱了,他哪里是想喝茅台酒啊?你爷是想你们,人上了年纪,反过来恋自己的孩子,就这样。别急着回来,耽误工作领导不愿意。”母亲一句一句的,还是那么细声细气的。

我这才想起来,好几个月没回去了。

“还有,你可得少喝点酒,年轻轻的,想喝就喝好点的,别乱七八糟的啥酒都喝,伤身子。”

放下电话,我就想那茅台酒还得买下去,那是父亲的念想。

爷爷的特供券

刘素娥

那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每到年底,单位都要给爷爷送来一张特供券,因为爷爷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离休干部。那张特供券是一张不大的小纸片,上面有几句慰问的话,下面是一串特供的商品,有茅台酒还有中华烟等。我注意看了,上面的茅台酒8元多钱一瓶。

我能看出来,爷爷和父亲都强烈地想买一瓶茅台酒,可是奶奶不让,我家是奶奶当家,奶奶让兑换成生活必需品。爷爷和父亲虽然都很馋,可也不说什么,因为那时家里确实缺少生活用品。我从心里也想让买一瓶茅台酒,我虽不会喝酒,但我也知道茅台酒是中国的国酒,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

那一年,奶奶又决定将特供券兑换成生活用品了,我看着爷爷和父亲都眼巴巴的样子问:爷,那茅台哪样?爷眯着眼睛,把鼻子耸出无数条皱纹说:滴出一滴,满屋飘香!我又问父亲,父亲张着嘴,摇着头,细细深深地先吸一口气,又细细深深地把那口气送入丹田说:喝一口赛如神仙!

可是一年又一年,爷爷的特供券来了,奶奶还是换成生活用品。

后来条件好了些,奶奶就让把茅台换成丛台,然后奶奶掂着一双小脚做两个小菜儿,拍着爷爷肩膀、摸着父亲后脑勺说:喝吧,丛台也是台,一样好喝!明年,咱就把丛台换成茅台,爷爷和父亲的脸上立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但到了第二年那天,爷爷突然昏倒,我和父亲急忙把他送到医院,检查结果爷爷得了脑血栓,医生让准备后事。奶奶一个趔趄瘫坐在椅子上。正这时一年一度的特供券又到了。奶奶流着泪让父亲快去买来两瓶茅台酒(就是白瓶木塞儿的那种),可是刚要打开,就被医生拦住了,医生说爷爷的病不能喝酒。奶奶一听就哭开了,那声音像被碾砣碾了心尖子:我老婆子对不起你呀,我怎么就这么财迷啊!好在,爷爷还能说话,爷爷忙劝奶奶:没事,你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见奶奶还痛哭不止,爷爷就又说:那就把这两瓶酒放在我床头吧,我看着跟喝了一样。果然,尽管后来爷爷的病情日复一日地加重,但只要一看见茅台酒,爷爷的嘴角就溢出一抹笑意。

几天后,爷爷果然走了,父亲把那两瓶酒摆在了灵堂。

从此,每到爷爷忌日,父亲去上坟,都带着那两瓶茅台酒给爷爷上供。

后来,奶奶说父亲:儿啊,把那两瓶酒喝了吧。父亲不喝。奶奶非让喝。父亲就说:娘,您要真让我喝,我就买瓶新的,这两瓶留着吧。奶奶很痛快地掏出一百多块钱给了父亲。(这时的茅台已经不凭券了,但价钱涨到了一百多)那是父亲第一次喝茅台。我们一家老少屏气静心地围在餐桌前。当父亲一启开瓶盖,顿时满屋飘香,父亲再将微黄的液体缓缓倒入杯中后,香气立时散发到整个空中,父亲再把杯中酒让每人抿上一口后,一个个果然面色柔和、身子轻捷、飘飘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