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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阿耳戈船英雄的传说(4)

美狄亚回去后躺在床上,内心中整整一夜都同自己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我的许诺是不是太多了?”她心中嘀咕着,“我为什么为这个外乡人做这些事?要想让我们的计策成功,我就非得单独去和他接触不可吗?是的,我要救他一命,让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他搏斗胜利之时便是我死亡之日。一根绳索或一杯毒汁就可以使我摆脱自己的生命。——我所干的这件事能使我得救吗?恶毒的流言不是要在全科尔喀斯迫害我吗?他们不是会说我为一个外乡人殉情,辱没了我的家族吗?”在这样的混乱思绪下,她下床去取来了一个装着致死药和活命药的小匣。她把小匣放在双膝上打开,开始时想尝一尝致命的毒药,这时,她眼前浮现出生活中的一切烦恼和欢乐,顿时之间觉得太阳比以前更美丽。于是,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对死的不可抗拒的恐惧,便把小匣放在地上了。伊阿宋的保护神赫拉改变了她的心绪。她等不及曙光来临,就去取她答应给伊阿宋的魔药,并带着魔药见她心爱的英雄去了。

伊阿宋和美狄亚

就在阿耳戈斯赶忙把这个可喜的消息带到船上的时候,美狄亚已经跳下床来。她比往常更加精心地打扮起自己,并吩咐侍女套好她平常乘坐前往赫卡忒神庙的骡车。看看身边已没人,美狄亚又从她的小匣里拿出一种叫做普罗米修斯油的油膏涂在身上。谁身上涂了这种油膏,谁当天就能刀枪不入,火烧不伤,谁一整天都有压倒敌人的力量。

美狄亚出门上了骡车,亲自握缰扬鞭,驱车穿过城池。当她穿过广阔的田野来到神庙时,她对跟随的侍女们编了个谎说:“女友们听着!现在我姐姐和我姐姐的儿子阿耳戈斯要求我接受外乡人首领的礼品,我呢,则要把免受伤害的魔药送给他!我已经假装答应了他并约他到神庙这里来单独见面。现在我要接受他的礼品,然后我们大家平分。但是我送给他的却是一种致人死命的药,叫他吃了以后一命呜呼!他一来,你们就躲得远远的,免得他生疑,我已经许诺我是一个人来见他。”

听了这个计谋,侍女们都很高兴。在她们都躲到神庙里去时,阿耳戈斯陪着他的朋友伊阿宋和预言家摩普索斯也出发了。美狄亚和侍女们呆在神庙里,她充满渴望的目光越过庙门一直注视着外面的大道。每当听到一声脚步,一息微风,她都禁不住焦渴地把头高高地抬起。过了一会儿,伊阿宋终于带着他的陪同走进了神庙,美狄亚突然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热血涌上她的面颊,不由满脸通红。这时,侍女们已经都离开了她,当伊阿宋和美狄亚彼此相对时,他们默默地站了好长时间。后来还是伊阿宋首先打破了沉默:“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有些怕我呀?我并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自负。你想问什么,说什么,尽管开口!你知道,我是一个恳求保护的人,我是来请求你给我那种药物的。是紧急的需要迫使我寻求你的帮助。你想要我怎样感谢你,就请提出来吧。要知道,你将以你的帮助解除我的同伴们的母亲和妻子的焦虑悲伤,你的不朽的英名将永远活在全希腊人民的心中。”

美狄亚一直等他把话说完,然后低下目光,甜甜地一笑。她的心因他的赞美而无限喜悦,片刻后她又抬起头来,恨不得把涌到嘴边的话一古脑儿都倒给他。但她一直没有开口,只是解开了那条裹着小匣的香喷喷的带子,伊阿宋赶快高高兴兴地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小匣。她心里知道,要是他向她提出要求,她连整个的心都愿意给他,爱神正在把甜蜜的爱的火焰向她心中吹去。二人都害羞地瞅着地面,然后他们彼此又四目相对,目光中都充满着渴慕。过了好一阵子,美狄亚才开口说话:“听着,一切要按我说的去做。等我父亲把需要播种的使人遭灾的龙牙交给你以后,你就单独到河水里去沐浴。然后你要穿上黑色的袍子,在加上挖一个圆形的坑。在坑里堆上干柴,杀一只母羊羔,放在柴堆上烧成灰。然后把蜂蜜洒在上面向赫卡忒女神献祭,再离开这个火葬场。如要听到脚步声和狗叫声你千万不要回头,不然献祭就不起作用了。第二天早上,你要用我给你的这种魔膏涂抹你的身体。它会使你超凡的强壮,力大无比,感到不仅能与凡人而且能与神明匹敌。你的剑,你的矛和你的盾也必须涂上油膏,这样,任何人类手中的铁器、神牛喷出的火焰,就都伤不了你,也无法抵抗你。不过你不能坚持很久,只能在当天有这样的神功;尽管如此,你也绝不要退出战斗,我还有别的办法帮助你。等你驾驭巨牛犁了地,撒下的龙牙种子有了收获以后,就赶紧往生长出来的人当中抛一块巨石。这时,从土里冒出来的那一伙狂躁的人就会群狗争食那样争夺那块石头。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冲到他们中间,把他们一个个砍倒杀死。然后,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从科尔喀斯拿走金羊毛,想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

她说到这里,心中想到眼前的这位英雄就要航海远去,泪珠便悄悄地从面颊上流下来。悲伤使她一时忘了身份,她竟抓着他的右手,然后伤心地说:“你回家以后,不要忘了我的名字。我也会想着你。告诉我,你将乘坐这艘美丽的船返回的祖国在什么地方。”

伊阿宋听了她的这番心里话十分感动,不由动情地说:“尊贵的公主,请相信我,如果我能活下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每时每刻都不会忘记你。我的故乡是伊俄尔科斯,普罗米修斯的儿子丢卡利翁在那里建立了许多城市,修了许多神庙。那里的人还不知道你们国家的名称。”

“那么说,你是住在希腊了?”美狄亚应接说,“那里的人比我们这里的人要好客多了,因此你不要讲在我们这里受到过怎样的接待,你只要暗暗想着我就行了。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把你忘了,我也会想念你的。假如你忘了我,哦,但愿风能把一只鸟从伊俄尔喀斯送到这里来,我会通过它让你再想起我来的!”说着,她哭了。

“哦,善良的姑娘,”伊阿宋答道,“你说哪儿去了!如果你能来到希腊,来到我的故乡,哦,你肯定会受到那里所有人的尊崇,你将像一个神似的被人礼拜,因为是你的计谋使他们的儿子、兄弟和丈夫免遭杀害,得以回到了故乡。而你是完全属于我的,除了死,任何人任何事都破坏不了我们的爱情。”

听他这么一说,她高兴得荡魄销魂。但一想到要离开祖国,她又感到无比忧伤。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推动她向往希腊,因为赫拉已在她心里撒下这种渴望的种子。

伊阿宋满足埃厄忒斯的要求

伊阿宋高高兴兴地回到同伴们中间。美狄亚走向她的侍女们。她轻捷地登上车,骡便自动朝着回家的方向急奔。转瞬间,美狄亚回到了王宫。

这当儿,伊阿宋告诉他的同伴们,美狄亚刚刚给了他一种神奇的魔药,并拿出油膏来给大家看。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只有伊达斯坐在旁边,一声也不吭。第二天早上,他们派了两个人到埃厄忒斯那里去拿龙牙种。国王埃厄忒斯笑着把当年卡德摩斯在忒拜杀死的那条龙的牙齿交给了他们,他心里一直自信地认为,伊阿宋绝对不可能活到把龙牙种子撒到地里的时候。

就在这天夜里,伊阿宋悄悄按照美狄亚的吩咐沐浴,献祭赫卡忒女神。女神听到他的祈祷,从地下洞底走出来,那样子却出人意料地十分吓人,周围全是丑恶的龙,龙嘴里都衔着直冒火焰的橡树枝。地底的狗也围着她狺狺狂吠蜂拥而来。野草在她的脚下不停地颤抖,法细斯河的女神们也吓得嗷嗷地乱叫。连伊阿宋往回走时也被背后的嘈杂和犬吠吓得毛发倒竖,但他坚定地遵守着美狄亚的要求,决不回头,直到又回到同伴们中间。这时,朝霞已在高加索的雪峰上辉映。

埃厄忒斯穿上他战胜巨人时穿过的那副坚硬的甲胄,戴上四羽的金盔,抓起四层皮革的重盾,除了他和赫剌克勒斯英雄能够举起它。他上了车,抖动缰绳疾驰出城,后面跟着数不清的民众。他想参观这一幕话剧,却像亲自出战一样披挂起来。伊阿宋按照美狄亚的指导用魔油涂抹了他的剑、矛和盾。同伴们四下围着他,都想用自己的武器跟它的矛较量,但的矛毫无损伤,他们的武器甚至不能使他的矛稍有弯曲。见到这个情景,伊达斯很不服气,他举起剑来猛地向矛柄砍去;但他的剑就像铁锤落在铁砧上一样被挡回。英雄们见了都热烈地欢呼起来。

现在,伊阿宋用油膏涂抹了身体。他立时感到四肢增添了奇异的力量,双手脉胳胀起,更加有力,渴望投入战斗。像一匹临阵前的战马,精神振奋,放声嘶鸣,伊阿宋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伸展了一下身体,手中举着长矛,挥舞着盾牌。英雄们随同他们的首领来到阿瑞斯田野,便遇到了国王埃厄忒斯和一大群科尔喀斯人。

伊阿宋此时已收到一顶装满尖锐的龙齿的金光闪闪的战盔,于是他手持着矛和盾站到了田野的空旷处,他向四周环顾,很快就看见了驾牛的金属轭放在地上,旁边有犁和铧,这一切器具都是钢制的。他仔细看了看这些农具,把枪头固定在他的长矛的坚硬的枪杆上,又把战盔放在地下。然后就带着盾往前走,寻找公牛的足印。就在这时,那些被关在地洞里的牛突然钻出来,从另一侧向他猛冲过来。伊阿宋的朋友们见到这些怪物无不吓得失魂落魄,但伊阿宋却毫不畏惧,岿然不动,手持着盾牌,等待它们进攻,就像海边的岩石等待海浪冲击一样。公牛们狂暴地晃着犄角向他冲来,但它们的凶猛进攻没能使他后退半步。就像在冶炼厂里风箱扇起熊熊的火焰,它们反复地咆哮,喷着火焰向前冲击,炽热的火光像耀眼的闪电射向这位英雄。但少女的魔药保护了伊阿宋。

伊阿宋在不停地寻找着战机,终于他从左侧抓住了一头公牛的角,使出全身气力把它拖到放铁轭的地方。然后,他把它一脚踢倒,让它跪在地上。随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制服了第二头牛;牛飞快地冲向他,他只一击就把牛打倒在地。然后,他甩开他那宽大的盾牌,在火舌的舔击下用双手死死按住被摔倒的牛。正在一边观看的埃厄忒斯见了这种情景,禁不住惊叹伊阿宋的神力。

这时,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按照事先的安排,把放在地上的轭递给了伊阿宋,他连忙把它套在牛脖子上,然后又抬起犁套扣在轭的铁环里。这时那孪生兄弟已经赶快跳离火焰,因为他们不像伊阿宋那样不怕火烧。伊阿宋则又拿起盾,抓起装满龙齿的战盔,手持他的矛赶着暴怒而又喷射火焰的公牛拉起铁犁往前走。由于拉犁的牛和扶犁者全都具有神力。伊阿宋迈着坚定的步伐跟在后面,把龙齿不断地撒在垄沟里,同时小心地往后头顾盼,看这些龙齿是否已经长成巨人向他追击。公牛在伊阿宋的驱赶下,一直迈着铁蹄往前走着犁地。

尽管整片土地足有四亩,但到了下午,已经全被不知疲倦的耕种者犁完了。他把公牛从犁上卸下来,用武器朝牛一发狠,它们就越过开阔的田野逃跑了。他见垄沟里一直没有长出巨人,便又回到船上去了。

同伴们围着他欢呼跳跃,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战盔盛满河水咕嘟嘟地喝下去以解火烧火燎的焦渴。他活动了一下他的膝关节,心中仍然充满再战的渴求,正如一头狂怒的野猪冲着猎人磨牙。这时,整片田野都已长出了巨人;整个阿瑞斯丛林里到处都是盾牌和长矛,战盔闪闪发光。伊阿宋想起美狄亚对他说过的话,他轻而易举地搬起一个四个壮汉也抬不起来的巨大圆石,把它远远地抛到那些从地里生长出来的武士们中间。他自己则勇敢而小心翼翼地藏在盾牌的后边。科尔喀斯人大声呼叫,连埃厄忒斯也无比惊叹地看到了伊阿宋怎样把巨石抛掷出去。这时那些土里生出来的人突然像猛犬一样相互攻击撕咬起来,都怒吼着相互残杀。他们在相互拼杀的长矛下像被旋风连根拔起的枞树一样倒在他们的母亲大地上。当他们仍在酣战时,伊阿宋已拔出宝剑,跳上前左砍右刺,把还立在那里的砍倒,把刚长到肩高的像割草一样削平,对其他人则割掉他们的头。垄沟里血流成河,负伤者逃往四面八方,许多人一脸是血又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深深地沉到土里去。

国王埃厄忒斯不禁震怒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回城,心里只想着怎样才能更有把握地制服伊阿宋。

美狄亚夺得金羊毛

国王埃厄忒斯连夜把民间的长老召集到王宫里商讨怎样智胜阿耳戈英雄们,现在他已确切知道,白天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他女儿的协助是不可能胜利的。赫拉看到伊阿宋处境十分危险,便让美狄亚心中立时充满极度的恐惧,使她像一头在密林中听到猎犬狂吠的小鹿一样发抖。美狄亚立即预感到她对伊阿宋的帮助已被父亲发觉,泪水从她眼中夺眶而出,如果没有命运女神的阻拦,她就会用服毒自杀的办法结束她的痛苦。然而转瞬间她又精神振作起来。她决心逃走,于是她铺好她的卧塌,亲吻门柱以示告别,用双手再次抚摩了一番卧室的墙壁,然后又剪下一绺头发放在床上,留给母亲作为纪念。

“别了,亲爱的母亲,”她眼泪汪汪地自言自语,“别了,卡尔喀俄珀姐姐和宫里所有的人!哦,外乡人啊,你真不该来到科尔喀斯,或者在来到之前就淹死在大海里呢!”

随后她就离开了她可爱的家,像一名囚犯逃离关押她的严酷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