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华照澜院的住宿条件一般,关键就是洗浴等不方便。公共浴室,定点开关门,洗涮晾晒衣物也极不便利。晚间7到9点,大家匆匆洗漱完,就是围着水龙头,排队洗衣服。在这里,我们重温了学生时代的生活。
大家一开始都不太说话,虽然这是除了课堂之外同学们最集中的地方,都在各自埋着头忙手中的活。我和儿子两个人的衣服较多,所以每次待的时间要长一点。买了一袋洗衣粉摆在一边,有同学借用,我很开心,一袋洗衣粉肯定用不完,这是变相帮我解决了后遗症。所以再看到有人端着盆拿着肥皂来洗衣服,我总是主动推销:要不要洗衣粉哦。这让很多刚刚还陌生的脸瞬间生动,微笑起来。四围南腔北调,热闹活泼了许多。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样吧,开端一打开,后面的就自然多了。
那么,再说说遇见的人吧。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哪怕明日,就山高水远。
不管你愿不愿意,可不可以,出门在外,你就是家乡的代言,是符号,是标签。
课间休息,同学们在一块交流。首先问的就是“你是哪里人?”很庆幸,他们对安徽比较了解。他们说安徽有黄梅戏,有黄山,还是佛教圣地。我自豪的补充:我们芜湖还有非常好玩的比北京欢乐谷还大的方特欢乐世界,还有香飘万家的美味无为板鸭。原谅我的俗气吧,总之,会在他们鼓励性的评价“安徽真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人也好”中忘乎所以。
而的确,来自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都带着自己故乡鲜明的特色。我们在这里相遇,交流,融合。
来自内蒙的同学,炎夏中仍然穿着本民族的长袍出入;山西的同学站在窗边,念叨着家乡的汾酒;漂亮的沈阳女同学,在我夸赞她的衬衫好看时,脱口而出小沈阳的腔调:哎吆妈呀,你和我想的一样,真就这么好看嚎。同宿舍的来自四川的同学肖老师,浑身散发着优雅的书香气,她平静地对我们说:四川这几年不太平,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过恐惧。
还有两位贵州同学,胡老师和蔡老师,我们都带了孩子,有缘一起结伴出游。第一天我们跟着旅行社去了颐和园、故宫,在我离去的最后一天,我们又相约去了长城、明皇宫。在一个清晨,我们骑着单车到圆明园,在一个黄昏,又各自骑着单车,去看未名湖,游北大。镜头里,三个孩子在一起,笑得那么肆意。那么多的相片,帮我们留下了一份纯粹快乐的记忆。
有天放学比较早,我打算利用中午时间,见缝插针去看看恭王府。便把儿子丢给了老乡王姐,她带儿子吃饭,休息,下午又把他带回班级。即使在异地,把儿子交给她我也很放心。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很受她的照顾,可以这么说,没有她,我是不可能一路很轻松自如地来到北京,更不可能单枪匹马去逛了恭王府后回来安然上课。
有人说,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还有人说,亲人是祖先遗留给我们的朋友,朋友是我们自己找到的亲人。而我,能够做到的,只是对每一个相遇的人微笑。与人为善,真诚相待,我想,每一个有正常温度的人都能感知到这份良善,接纳并共鸣。你要相信,你所遇到的绝大部分都是好人,和你自己一样,平凡普通,素朴善良。
还有我二十年未见的初中同学。
当他们在QQ同学群里知道我到了北京,几次三番邀请,却又怕耽误了我的课程。后来,在一个半天的课外活动期间,桂姐开车来接。
在清华西门外的加油站,第一眼,我们就认出了彼此,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也从无其他过多的联系。我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一路上,她向我讲述着即将要从各处汇合到一起的其他同学,她一一向他们发出了召集令,以我来京的名义。坐在车上,窗外是北京城西环路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可是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却是一所简陋的乡村中学,一群不识愁滋味的少年。
再见面,岁月已经在我们脸上刻下了风霜的痕迹,但我们很快还原到从前,丢掉所有的面具,敞开了心扉。在你们眼里,我依然是那个无知无畏、懵懂调皮的假小子。在我的心里,十几岁就出来打拼的你们,多了精明强悍,多了些成熟的沧桑,但亦然那么重情重义,稳重又单纯。那些年,我们喜欢过的谁和谁;那些年,我们在一起读书却装着对面不相识,男女生都矜持到无言。而今天,却有人坦然承认,曾经,坐在后面扯过谁的头发;曾经是谁,站在台上,唱着那首好听的歌曲;你说,那时候,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另类,曾蹦蹦跳跳地跑到你跟前,向你借半斤饭票,你却手一挥虎着脸说不借,现在好后悔……
有一天,当你都忘记了自己的年少轻狂,却有人,依然保鲜着你最初的模样。多好啊,这流年带不走的情谊。在一杯杯的酒里发酵着,越加醇厚浓酽,叫我怎能不甘愿去醉?
夜色深沉,我在车里昏昏欲睡,朦胧里,听到桂姐一边开车一边和儿子聊天,她送我回学校。桂姐一直带着手机耳塞,整个下午,不时听她接听着电话,每一次,她都那么心平气和,娴熟地安排各项事务。能在首都安家立业,拥有自己一片独立的天空,我为这些同学骄傲着。也深深地懂得,从那偏僻的乡村走到这繁华的京城,这一路你们的付出和辛酸。你说曾经常常开车开到睡着了,撞到路边的护栏也不知道,生活在小城的我,安逸的令人羡慕,但是安逸也会消磨一个人的锐气和创造力。我佩服你们的拼搏的闯劲和实践的能力,也知道,如果把我现在,投掷到这种频率和节奏的工作环境,我想自己会难以适应,而你们都已是游刃有余。但是不管生活在哪里,我们都是认真的,踏实的,努力的,在朝着美好的明天前进。人生的风景在路上,那么,偶尔放慢脚步,等一等灵魂吧,享受现时生活带给我们的一点一滴的乐趣。
有个诗人朋友写过:人世越走到最后,越加空旷。那种四野无人,环堵萧然的苍凉,的确会让我们黯然神伤。可是我,依然深情地爱着这苍凉的人世。即便,我也时常陷于那种清醒的孤独,也写过类似的诗句:“这一路会有人同行/但没有人/陪着走完心的旅程”。但是,蓦然回首,却会发现,走过那么远的路,遇见过那么多的人,总有那么几个,是一直留在身边的,不离不弃。有的人,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很久很久的不曾去联系,可是,你会自然而然的把他想起,不管何时相见,就像从未别离。
不是吗?走在生命路的两旁,有泪可挥,有情可洒,有爱在心间;不断播种,不断收获,带着真诚和美意,一路用心走过,就已经值得我们,珍惜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