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站在讲台上,对着底下的学生娓娓而谈:读书真好,要好好读书。
那些清澈的眼睛里跳跃着迷茫,昏昏然一片。望着窗外散淡的阳光,心里涌起一层层的叹息和忧伤。
每一学期,都有一些学生离开校园,称之为“流生”。我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流生”,什么道理都明白,可就是不愿意读书了。他们不知道,能够坐在教室里读书,是多少人藏在心底的梦想。眼前的他们,让我深深羡慕,羡慕他们拥有着大把的读书时光。
能够远离生活的压力、家庭的琐碎、人事的纷扰,心无旁骛、安安静静地去读书,对于走进社会的我们来说,已变得遥不可及。徜徉在知识的海洋,翱翔在文学的天空,让生命美丽丰盈地绽放,这是我无数次畅想过的情景。
走得最急的,恰是这最美的时光啊。
想我当年,不也是一样怠慢了时间、荒疏了青春。听着老师的谆谆告诫心生厌烦,对着家长的苦口婆心惟觉束缚,年轻的心不安分地动荡着、漂浮着,念着玩乐,忙着恋爱,轻慢了那段最需要丰富自身的最美好的岁月。而今,我多想对着他们熠熠的脸庞郑重地再叮嘱一声:最美的华年,切记要与书作伴啊!
油菜花烂漫如海的时候,我会看到那个顽劣不堪的我,父亲逮我读书,我在菜花田里东躲西藏,死活不肯随他去学校。等上了师范,琴棋书画一时让我眼花缭乱,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其间除了认真谈了一场恋爱,学业却是潦草了事。回顾来时路,我从未热爱和珍惜过读书,更遑论勤奋刻苦。
时光好似为了惩罚懵懂无知的我,当我走进生活,步入中年,从未有过的读书欲却盎然在我的心胸。像一粒迟迟苏醒的种子,突然领悟到生命的本质,那么迫不及待、浩浩荡荡地,就要发芽,就要开花。重返校园,好好读书,成了我最真切最美丽的梦想。
于是毅然离开已修了一半的电大课程,报了成人高考,去了大学校园,坐在了大学课堂。在师大函授的时光是那么短暂,每一回想,却恍然沉醉。清晨的校园,夜雨还挂在香樟叶上,朗朗的书声已伴着鸟鸣悦耳地传来。穿过藤萝架,我看到:红衣少女面对着朝阳低声在背着单词、健硕的青年在球场上挥洒拼搏、耄耋老者手握长卷边行边研读,经过他们身边,细细的、温柔的感动在心里缓缓地涨溢着,似乎校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让人清新、昂扬、宁静、向上。课堂上,老师旁征博引,引领着我们穿越古今,走进博大深远的书的世界,开启一扇扇智慧的大门,聆听贤哲大师的清音……每个老师都像一座独特鲜明的宝库,发散出灿灿的光芒,让笼罩在光芒中的我充满了温暖,仿佛获得了源源不竭的力量。禁不住喟叹:谈笑有鸿儒,出入是文字,人生至此,美哉快哉!可惜,这一个梦醒得太快,这让我更加意犹未尽、恋恋难舍。
但我从未忘记和丢弃。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自己安放在阅读和书写中,守护着心中的梦想,执着地耕耘着,倾听花开的声音。我愿意自己一寸寸地老在书香氤氲里,即使两鬓霜花,我相信,读书依然会让我美丽而优雅。
所以,亲爱的孩子,不要再重复我的错误和懊悔;不要在绕了很远的路之后,才想着回去寻找当初的风景;不要在生命的春天里,错过和书的相伴相知,因为那是世间最美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