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徐氏乘轿到卫家镖行探望徐宜人、徐兰香。
“娘,我原想把一千两银票给你的,可想着你心软,经不住兰芝软磨,怕是也保管不住,我把这银票交给二妹替你保管。或置新裳,或买想吃的,每个月让兰香给你预备三两银子的零使。”
一千两银子(一两银子约现在的三百元人民币),这一千两足够徐氏衣食无忧地生活好些年,况还有徐兰香照应起居,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可以过得惬意自在。
徐氏想着自己是长姐,她可以不给徐兰芝留一文钱的东西,但对徐宜人还得留上一些周转花使的银钱,徐兰香嘴上厉害,也有些小心思,却不是奸恶之人。
徐宜人轻啐道:“还算你有良心,不忘是我和你二妹替你谋了门好亲事。”
徐氏勾唇苦笑,她自个也想明白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她得把温青忘了,只是上回徐兰香见过远远后,直夸那孩子长得水灵,她竟隐隐有些想见见那孩子的想法。当她被温青休弃,就曾说过,远远往后是梁氏的女儿,与她徐氏再无干系。
徐兰香接了银票,笑道:“娘想吃什么与我说,我给你买。”
徐兰芝立在一边嗑瓜子,冷声道:“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大姐总算大方了一回,你给娘一千两银子,那我呢?”
“你……”徐氏到了现在还是不肯原谅徐兰芝,她一辈子就是被徐兰芝给毁的,“你当我是开钱庄的?我可拿不出再多的银钱,就这一千两还是我攒了许久的。”
“我把二百亩良田卖给大姐,你给我三千两银子就成。”
徐氏恍若未闻,果然,让牙行的人瞒到八月初十之后才是正道,要是被洪家知晓了,怕又得翻天,她再不会干那种拿钱养外人的事。她原无父兄,与她亲厚的就一个徐兰香,现在徐兰香的家业比她的还大,她又何需担心徐兰香。
西北风沙大,条件艰苦,她得让徐宜人跟卫成夫妇度日。卫成原是孤儿,又是徐宜人看着长大的自会对徐宜人孝顺。
徐氏轻叹一声,“娘、二妹,此去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客栈那边还得拾掇,我先回去了。”
第197章被骗
八月初四一早,徐氏随庞大人离京前往肃州。徐氏与庞大人备了满满六车的东西,有两车全是大木箱子,或涂染了大红漆的,或染着蓝漆,一车放着六口沉甸甸的箱子。又有四车装的是些摆件、食材、土仪等物。
徐兰香轻叹一声:“大姐弄得跟搬家一样,早前瞧着她的嫁妆只得十八抬,现下一瞧还真够多的。”
徐宜人道:“大女婿上无父母下无儿女,只得一个大姐在西山县。他原是跟她大姐长大的,西山县那边也只得一处二进院子由庞家大姑奶奶照看。除了那处院子,又只得早前置下的二三十亩良田,值钱的东西都在这车上了。”
庞大人原无甚家业,二进院子还是他这次回京时置下的。他前头那个女人原是西山县人氏,是殷实人家的姑娘,出嫁时陪嫁了六十亩良田。这次回来,那娘家人听说自家姑娘早前七、八年前就难产没了,连一男半女也没留下,便上门讨要自家姑娘的嫁妆。
庞大人自是不肯退还,可经不住亡妻娘家族人众多,寻上门来吵闹,将他给揍了一顿,庞大姑奶奶生怕打坏了自家唯一的兄弟,便做主把六十亩良田还了人。庞大人只得拿了自己攒了数年的积蓄另置了二三十亩良田,算是略有一点家资。
徐兰芝云淡风轻,徐氏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坏,临走给徐宜人留银钱,却没给徐兰芝留下一文钱,连看她的眼神都是淡漠的,仿若不认识徐兰芝一般,更没有拿徐兰芝当她的妹妹。
马车行远了,徐家母女二人还在远远地翘望。
这日,徐兰芝还在睡梦里,就听到洪二舅家的呜咽哭泣声,以为是错觉,却隐隐听到他们说“兰贞把田庄给卖了,据新来的东家说,连田带屋、家具和几个下人,统共一万一千两银子,都交办了地契……”
徐兰芝腾地一声弹坐起来,当时徐氏给徐宜人留一千两银票她还奇怪,原来是那五百亩庄子给卖了……
徐兰芝匆匆整理了衣裙,待到后院花厅时,就看到洪二舅一家哭成了泪人。
洪二舅抽泣道:“洪大郎一家去了益州,他娶了益州城富贾家的千金,自是不愁日子。可昨儿一早,新东家领着下人在田庄上瞧看,见今年的庄稼长势后,租子又涨了一成五。给我们家耕种的田地也要照佃户的来收。姐姐,你说这日子可咋过?当初,我们两家跟你来京城,原是指望来过好日子的……”
徐兰香吃惊不小,她没想到徐氏会一声不吭地把田庄给转卖。徐氏一早就说过那处田庄没有徐兰芝的份,徐氏恨毒了徐兰芝,怎么可能给徐兰芝留田庄。
“一亩地要收六成五的租子,我们还有甚粮食糊口,早前姐姐可是说过,那二十亩地不算租子的,这不是叫我们一家白忙活么?”
徐宜人失魂落魄,她也被这个事实给惊得呆傻了。因着徐氏对徐兰芝的怨恨,自打徐氏被休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早前是天天哭,后来是天天骂,而今则是说话拐弯抹角、冷言冷语。徐氏虽然改嫁了,可她还是忘不了徐兰芝拖累她的事。
徐氏一早就说过,不会给徐兰芝田庄。她为防徐兰芝争夺,索性卖了个干净,连三进院子里的家具都折成了银钱卖给新东家。
徐宜人心里一片凌乱,徐氏以往还算敦厚的,要不是恨极了徐兰芝是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徐兰芝双手叉腰:“娘,大姐把南河县的庄子给卖了?”
洪二舅道:“可不是真的,听新来的东家说,整整卖了一万一千两银子。所有值钱的东西,她都收整好了,早前说是置嫁妆,后来才知道那些箱子都搁在县城一家镖行里。”
徐兰芝的眼前掠过徐氏离京时马上车的几口大箱子,那么……她跳了起来,“我秋冬两季的衣裳可都在庄子上?我的东西在哪儿?”
洪二舅指着一边的大木箱,“这是新来的东家给我们的,说这箱子里的东西是姐姐的。”
徐兰芝启开木箱,里面有一只蓝漆锦盒,又整齐的叠放着秋冬季节的衣裳,一码的素色,不是灰色,就是浅棕,全都是徐宜人的茧绸衣裳,没一件她的。
“徐兰贞把我的新裳弄哪儿去了,这里面没我的。”
在镇远候府时,她置的衣裳可不少,怎么都不见了。夏裳她要穿,便搁在卫家镖行、她的房间里,可秋、冬两季的都送到了南河县。没有,没有……是被徐氏给卖了,还是被徐氏带走了。
徐氏,她的大姐,她曾怨恨过徐氏,可这回徐氏做的事比她更狠,她方知徐氏更恨她,她没有体面的嫁妆了。
只有侍妾没嫁妆,因为侍妾就是个玩物。
那她不能嫁入好人家。
徐兰香吃惊不小,伸手在箱子里拨弄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