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乏着呢,一直在吃药,你告诉他,有事找候爷商议,我现在见风就倒。”
何氏紧跟在后头,“哎哟”了一声,少有的和暖,“郡主养着,我们就在花厅坐坐。”
温彩扮作一副病弱的声音,“让丫头们给大老爷奉茶。”
温子群知青莺、红燕是从宫里出来的,他一直猜想这二人是皇帝赏给温彩的。让她们留在温彩身边,那目的只有一个:保护温彩。他着实太后知后觉,这么天大的异样,早前竟没瞧出来。
汪婶子进了屋,与温子群、何氏请了安,隔着珠帘道:“郡主,汪管家请了算命先生选了黄道吉日,四月十五就是个好日子,适合搬迁。安然阁、漱玉阁都装修好了。郡主要不要去瞧瞧,若是哪里不满意,再修改添补。”
“冬葵回头去瞧瞧,和以前比,差不多就成。”
“是。”
汪婶子又道,“上午的时候,雍郡王府送了个厨娘来服侍郡主,郡主瞧着是留在你院里的小厨房,还是让她去大厨房。”
“既是我的人,就住我院里,每日打理我的一日三餐就好。”
“是。”
“今儿晌午,郡主想吃什么?”
“做清淡爽口些的。”
何氏直听得着急,生怕汪婶子没完没了禀事。
汪婶子问完了,领了两个粗使丫头离去。
何氏盯着温子群,拼命给他使眼色,温子群一时开不了口,何氏抬脚轻踩。
“顺娘啊。”温子群唤了一声,自作知晓了实情,他觉得这乳字怎么好听,就跟呼皇帝“万岁”一样的亲切,“那个……你四姐姐阿彤那儿……她好歹也是嫡女,你小娘的意思,想把她接回来。”
温彤是与人为妾的,可不是妻。
温彩早前与冷昭和离,到了温彤这儿,何氏心疼了,她和离那会儿,又是谁早早与西山县族里递了消息,惹得族人当面、背里地说她闲话。
“我一个和离女子,原是不管娘家事,至于哥哥这里,是府里暂时没个当家主事的,我勉力为之。你们要接四小姐,不是该去安王府商议么?”
何氏苦笑了一下,“我们是想把人接回来,可安王不放人,今晨我去瞧过你四姐姐,她哭成了泪人。安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崔妃又最是得宠,哪里有她的好日子。前些日子,顺王送了几个未曾生养子女的侍妾回娘家,还写了和离书,允其自行嫁人。”
温彩道:“你们跟安王求情,许他一时心软就应了。”
温家现在不同了,温青出息,连温彩也能耐了,得了宫里人的青睐,便是京城权贵也给三分脸面。这些日子,有好几家的嫡出小姐递了名帖来拜见,温彩就只见了顾十五,旁的一律推了。有风光能耐的儿女,颇让温子群得意,虽说他守孝在家,可这些日子代温青会客,让他又感觉到昔日任上时的荣光。
何氏支吾了一阵,“我们是求了,可安王和安王妃都不应,安王妃说……说……要见了你才肯放人。”
“我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没力气又哪里能出门,前儿太医们来瞧过,让我再休养些日子。”
“郡主,这事不急,待你身子大好,再随我去安王府接你四姐姐。”
“待我大好吧。”
何氏得了这话,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温子群又与丫头问了温彩近来的事“郡主吃得可好?”“我让人买了山东阿胶来,你们回头蒸给郡主吃。”
要不是知晓温子群关心她的原因,温彩还真感动得痛苦流涕。
对于这个父亲,她从来没有甚感情。
“顺娘,你安心休养,我回前府,许又有客人来访。”
温子群爱应酬,温青由得他去,虽说温子群爱虚荣,但这种事让他处理得极是妥当,温子群打太极的本事,温青是自叹不如。
温青每日不是去雍郡王府窜门,便是去驿馆里见顾大公子。近来少去定国公府,刘维忠一见他就要说徐氏的事,温青有些不耐烦听。
温彩觉得今儿这事古怪得紧,“青莺,你去打听一下外头出了什么事?”
青莺能去打听的地儿是雍郡王府,三月二十八慕容恒回雍郡王府养伤,谢绝所有访客,但温彩对他永远是那个例外。
青莺禀道:“四月十二刑部上报:三月十八行刺皇帝、太子的幕后真凶乃是安王。荣安候在洛阳一带发现安王府秘养了一批暗卫,严训武功,专杀不听使唤、召令的官员。去年至今神秘被杀的三名地方大吏皆是安王所为……”
温彩道:“有证据?”
她爱花,近来又开始在院子里摆弄起花卉来,一些是从畅园搬来的,还有一些是从镇远候府的花房弄来的,原是很寻常的花,经温彩这么一弄,竟多了几分雅致。
“四殿下说是刑部密奏,顾大人领的御林军折损四成才歼灭了安王密养的暗卫。大部分人当场诛杀,还有十多个抓捕回京。皇上已下令将安王圈禁宫中,安王府上下已被软禁。”
近半月,确实没听到顾谦的任何消息,此人果真厉害,怕是贵妃、淑妃的娘族所不能及,一出手雷厉风行,干净俐落地端掉了安王在洛阳的暗卫营,一举断掉安王一翼。
前世慕容恪被毒害早亡,今生慕容恪得慕容恒相助逃过一劫,一切都与记忆里有些不同。
何氏来替温彤求情,怕温彤被没入宫中为婢。
冷晓定要见她才肯放温彤,她以为自己还有做交易的条件么?
温彩根本不屑与冷晓相对,微眯上眼睛,对于敌人,不是你把他踩死,就是他把你踩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前世的温彩不屑与冷晓相对,后来相斗之时被人夺去了所有的武器,根本没有公平交手的机会。
这一世么,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青莺道:“太子给郡王爷引荐了几位贤士。郡王爷又荐了几个能做畅园大管事的人选,想问问郡主的意思。畅园那边,杜鹃打理得很是辛苦,需要能人接手。”
慕容恪是在民间长大的,在外头认识的人不少,他介绍了几个人给慕容恒,是真想襄助慕容恒呢,还是暗里监视慕容恒?
前世安王的反目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个慕容恪到底值不值得他帮扶?这才是温彩需要深思的事。
她接过名单,逐一扫过上头的名字,目光突地停凝在“卓世绩”这个名字上。
前世此人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再过两年,皇帝要招考一些懂晓账目的小吏,此人步步高升,凭着自己对账目的精通与管理,在数年之后一路升至户部侍郎。
温彩道:“就他吧。”
青莺笑了一下,“真是巧了,这人是雍郡王府大管家引荐给郡王爷的。”
不是说都是太子引荐的人么?
青莺解释道:“这上面八个人,只得此人是雍郡王的人,另七个都是太子介绍来的。雍郡王说,他们现下暂留王府,有朝一日太子谋到好差事,他们也是要离开的。”
拿雍郡王府当跳板,如此说来,慕容恪开始为自己的权势布局。
也是,顾谦一出手就能把安王精心培置的暗卫营给端了,怎会没两刷子。慕容恪是在顾家长大的,想来也是一个心有乾坤之人。
青莺垂首,“上回郡主说陈兴有问题,雍郡王查了此人,他确实是安王的人。雍郡王把他交给顾大人处置,这次他立了功。”
顾谦此次能端了安王的暗卫营,是不是陈兴招供出来的?
温彩想到这儿,不由得闷闷一笑。
前世的陈兴,算计了慕容恒,今生的安王也毁在陈兴手里,真真是成有陈兴,败也陈兴。
“雍郡王说,他会想法子把四小姐带出来,要郡主安心将养。”
“把卓世绩送到畅园去,你再问问郡王爷,我给太子多少红利为宜?三成还是四成?”再多她可就不答应了,一座畅园她花费了几年心血,给一点干股就已经很不错了。但不给干股亦是不可能,依仗着太子这座大山,没人敢打畅园的主意。
青莺笑。
温彩道:“你笑什么?”
她跟了温彩后,也爱笑了,以前就会板着脸,与谁也不大说话。
青莺很是认真地道:“郡王爷也猜到你会这么问,他说分三成红利给太子就好。郡王爷还说,要把妆容馆、糕点坊补给你。”
“你告诉他,不必了。我想赚银子有的是门道,只是近来懈怠不想动,等我想好了,还有一笔大生意。这几家铺子,让他自己留着赚银子使,而今他有德嫔、十公主照顾,还得给十公主预备一份嫁妆呢。”
青莺笑得更欢了。
“郡王爷也如此说,这语调都和郡主的一样,你们俩越来越有意思了。”
温彩一恼,厉声道:“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得给我哥相看一个好嫂子,你先出去吧,我想想看谁合适。”
这件事,他总没猜到吧。
当他是她肚子蛔虫不成?
青莺抿嘴含笑地出去,惹得红燕心下狐疑。
冬葵这几日很是用心,一门心思忙活着帮温二太太打理店铺生意的事,这几天已经调换了两个店铺,原先店铺里的东西能用的都用上,不能用的便寻了店铺上的管事置了新的,采买的东西再找他报账。早前的货都还能使,杂货铺子里头新添货架,又在后头新整了两间仓库出来,这几日就得重新开张,所有的摆设,冬葵参照了百货行的,分常用物品区:里头有厨具、针线、佐料,又有文房书籍区,兼卖胭脂水粉……
货架全照了她的要求来摆,一入店就让觉得耳目一新,还在店里摆上了几盆花卉,借此来提高店子的雅致清新,温彩写了引荐函,冬葵又着人添了玻璃柜等物,这样一来,原来不像样的杂货铺子,立马就上了档次。
城南一带,可没有店铺敢用玻璃的,这东西易碎不说,且很精贵。
永乐皇帝时,玻璃制作成功,先是玻璃珠、玻璃坠,再后来就有玻璃板,可做窗户。温彩把这东西用来制货柜使用。价格比后世的贵上三十多倍,寻常百姓根本就用不起,通常是大富人家、皇家内院才能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