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们府里,能住那儿的除了你和玉堂的女儿,便是顺娘、三小姐,早前三小姐是够身份住的,如今她与人为妾了,就不配住体面的阁楼。”
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徐兰芝不能住阁楼,别人家那些身份卑鄙的庶女更不能住。
董氏又对她道:“你要生的时候派个下人来通禀,二婶便过来坐镇,我也生过三个儿女,比你有经验。我拿你当亲侄女儿一样看待,你有事说一声,莫要外道。这些果脯都是我自个做的,比外头买的好。”
“谢二婶。”徐氏喜滋滋的,婆家长辈里,总算有一个能关心她的人。
董氏知道温彩送了温紫一套体面首饰的事,心里暗自琢磨着温彩哪这么多钱,上午买了一万两银子的首饰,下午又专买了玉镯、赤金璎珞项圈又花了三千两。
董氏侧问问过徐氏,徐氏直说是温紫又自己开了店铺做生意,还说赚了些钱。
就算赚钱,就没这样买东西的。
自此后,隔三岔五的董氏就过来串门,偶尔会带温红妻过来坐一阵儿。
温红妻的话不多,早前徐氏又与她接受过,是个实衬人,两妯娌也能说到一处。
三月初八一早,温彩领着红燕、温紫与温绿各领了一个丫头,徐氏不放心,着汪婶子一道跟着,陪三位小姐去春晖庙烧香。
因是庙会的最后一天,庙会的人很多,庙前一家接一家的小摊,有卖脂粉的、有卖针线的、有卖零嘴的、还有卖香烛之物的、更用帐篷搭建了临地茶肆、饭馆、酒肆……步入庙会,仿佛走进了一个热闹而繁华的小镇,叫卖的吆喝、还价的议论声、卖艺歌女的歌、杂耍的火球……真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春晖庙相传是百年前由京城百姓布施所建的庙子,因着谢圣母爱女之心的传说,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母亲。早失母亲的孩子相信:就算母亲不在人世,但母亲的爱还在延续;而拥有母亲的孩子相信:母亲是天底下最爱自己的人。
庙子不算大,分前院、后院,前院塑着春晖圣母的神像,墙上绘了些民间传说。烧香的太太、小姐们鱼贯出入,庙会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温家姐妹刚一进庙,立有比丘尼过来提醒:“各位施主敬香请快,半个时辰后,这里要清庙。”
温紫张着嘴儿,她们才刚来呢,“清庙……”这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就要赶她走。
比丘尼垂首道:“一早就有贵客来通报,所以……”她凝了一下,“施主请便。”
温绿不悦的扁着嘴:“什么人呀,还让清庙。”
温紫提醒道:“七妹少说两句,能让这里清庙的绝非寻常人,还是少说为妙。”她是嫡堂姐,自得提醒两个妹妹,免得说错了话落了口实。
温彩道:“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我们赶紧烧香,再添了香火钱。”她唤了汪婶子来,将银子递过去,“里面是三十两银子,你找师太添了香火,十两是我的,另十两是候爷和夫人的,再十两就分别写大老爷、二老爷的名儿。”
汪婶子应了。
姐妹三人只用了一刻钟就烧完香了,几个比丘尼还在与来敬香的奶奶、小姐、姑娘们重复同样的话,“请各位施主敬香请快,一会儿要清香客了,请各位帮忙……”
温彩道:“我们到后面花园去玩,听说那儿的风景还不错。”
温紫就想借着这次机会与温彩好好地培养感情,温彩说什么她自不反对,温绿也只听两个姐姐,年纪又小,原是贪玩的,此刻连声附和。
只见两个官家小姐想去后园,竟被比丘尼给拦了回来,“阿弥陀佛,今日贵客入寺,还请二位小姐体谅,现下开始清庙、清园了。”
温紫不由有些失望,“六妹妹,怕是去不得呢。”
温绿道:“听说春晖庙后头风景极好呢。”人都来了,要是不去瞧瞧也太可惜了。
温彩道:“且试试吧,若是人家不让我们过去,我们不去就是。”
姐妹三人穿过后院的长廊,心细的温紫陡然发现在通往后院的小角门里又掠过一道金光,是它,那日闯入镇远候府的灵犬,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布绳,摇着像风中黄旗一般的尾巴,它似很欢喜。一侧又坐了两个比丘尼,她们只吃惊地看着那灵犬,似乎没瞧见穿过角门的她们一般。
真是奇了!温紫心下暗惊,莫不是那后院有什么特别之事,别的官家小姐不允进,却能让她们进去。难不成,一会儿会发生一些特别事的?
温彩是异世真凤,是祥瑞之身,皇帝原是不信,可钦天监的大臣却很坚持,也由不得他不信。
温紫吐了口气,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温彩。
到了后园,好一幅春季美景图:一片如霞似锦的桃林出现在视野中,而近处是一座别样的花园,蔷薇、月季、山茶……林林总总,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春日韶华易逝,春花虽美,转眼凋零。
温绿有些呆愣,“听说畅园很美,不知道有没有这里美啊。”她歪头扫视四下,“这里风光独好!”她吐了口气,颇有些心旷神怡。
温彩勾唇笑问,“七妹,蔷薇美还是山茶花美?”
温紫道:“这怎么好比,这是不一样的美。”
“紫姐姐说得是,不一样的花不能比,只是它们是不同的美。这花园也一样啊,畅园的美是一个静幽、精致,而这里的后园繁华、热闹,这是完全不同的美,不能搁到一起比的。”
红燕提着只食盒,这是出门前就备下的,汪婶子生怕饿着小姐们,特意让厨娘预备下。“小姐,到前边凉亭坐一会儿。”
姐妹三人缓步走来,林间深处传来一个女子的怒喝声:“小十,你哭丧着脸给谁看?要不是我,你还有这出门的机会?”
温彩放缓了脚步,直往桃林方向看,那桃花开得如火似荼,一树接一树,一枝接一枝,如一片云霞,哪里能看到人影,只能隐约听到人声。
“九公主……你就让我去敬柱香吧,我娘近来有些不适,我想……求谢圣母保佑我娘……”
“敬什么香?我不是让你服侍冷四爷么?快给他端茶递水。”
温彩的手捏成了拳头,“紫姐姐、七妹,你们先进凉亭,我过去瞧瞧。”
“六妹妹(六姐姐)……”
温彩提着裙子,气冲冲就往桃林深处去。
温紫不放心跟了过来。
温彩进了林子,四下一寻觅,就看不远处的土径上站着几个人,一袭宫袍的九公主,正趾高气扬恶狠狠地盯着小十,“你今儿出来,便是服侍本公主的,少给本公主板着脸儿,本公主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九公主身后站着猥琐的冷时、荷花里冷家的五爷,一双眼正色迷迷地打量小十:这丫头长得还不错,比旁的宫娥瞧着水灵,扯着一副还未完全蜕变成少年的鸭公嗓子道:“公主殿下的话,你没听见?”
小十微微一颤,心里害怕,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出宫,在后宫见到的男子不是皇帝就是皇子,壮着胆儿问:“九公主,是不是我给冷五爷奉了茶,你……你就能允我去前院敬炷香……”她虽不懂,可是冷时那双眼睛瞧得她心里不安,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怀安意。
冷时怪笑,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小手,小十失声惊呼“啊——”整个人儿就跌在了他怀里,他肆意捧住小十的脸颊,顿时一阵揉捏。
温彩气得咬牙切齿,在她心里,小十就跟个纯洁、善良的妹妹一样,手臂一抬,厉喝:“姓冷的,快把你的脏手放下!”
冷时惊愕,对左右道:“不是说清园了?怎还有外人?”
“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我没出现,你就敢轻薄十公主,快把十公主放开,否则别怪本姑娘下手无情了!”温彩嘴里骂咧着,一个急奔,将小十挡在身后,“冷时,你这个王八蛋!卑鄙下流的小人,就凭你,也敢妄想十公主……”
冷时指着小十,脑海里掠过今晨母亲小董氏的话“时儿,为娘让你娶公主如何?”早前以为是娶九公主,可后来知道不是,小董氏附到他的耳畔,低声道:“娘让你娶十公主,今儿华阳会带她出宫,你自己要争气……”
这争气是什么意思?
冷时自然明了,就是把事给做足了,到时候自有淑妃帮忙周旋,让他做驸马,若娶了公主,哪怕是不得宠的,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
九公主咬着唇,想到温彩给冷家带来的耻辱、笑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当日我母妃和本公主待你何等好,你却让我们冷家蒙羞……此刻跳出来当什么好人,信不信本公主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
新仇旧恨,此刻一古脑涌上心头。
冷昭娶温彩,温彩在宫中走失,有多少人笑话冷昭。
冷昭是安王最倚重之人,就连淑妃母女对冷昭也高看几眼。
偏就是这个温彩,几次三番地让冷家成了笑话,温彩与冷昭和离,第一个提出和离的是温彩,京城笑话冷昭是没女人要的,这为其一;其二,冷家老夫人想让温彩与冷昭和好,可温彩竟然不领情;再其三,要不是温彩的和离,冷昭怎会娶萧彩云那个女人为平妻,又怎会从一等候爵被降为三等候爵……
九公主只觉得与温彩之间有太多的前怨。
“到底是谁罔顾皇家尊严和伦常,十公主就算再不得宠,她也是公主,你竟让她去服侍一个大臣之子,是你丢了皇家公主的脸面、更丢了皇家的尊贵。”
小十伸手轻扯了一下,除了他们再无外人,要是惹恼了九公主,温彩会凶多吉少,她不可以让温彩有事,连声道:“顺娘,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十公主,你怎么被她欺成这样还要替她求情?是他们欺人太甚!”
九公主气得浑身一抖,厉声道:“把她们两个给拉下去,莫让父皇知晓。”这件事,是淑妃吩咐她做的,要替冷时谋娶十驸马之位,万一皇帝迁怒淑妃,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