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此刻正坐在绣阁内,抚案忙碌着,一侧立着麻嬷嬷,又有杜鹃坐在一边做女红,楼下偏厅里,忍冬正在练打算盘,茉莉也抱着把算盘生涩地习练着。
两个二等丫头们在一边吃茶嗑瓜子,时不时望着二人,又看着一边燃放的香,“到了时辰没?她们练足一炷香就该我们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怎的到我们的时候,这时间就过得快,到了她们俩时,那香似乎又燃得慢了。”
徐兰芝一进来就听到这话,心下好奇,领着丫头进来,对自己的丫头道:“你留在这儿玩儿,我上楼去找六小姐。”一扭身,也盯着那香瞧。
温彩身边的丫头都是识字会算盘,就是这挑来的二等丫头,也是从府里专挑会识字的过来。
徐兰芝一看那香,就明白了其间的花样,“哎呀呀!那香啊……”
话没说完,忍冬与茉莉便紧张起来。
茉莉抢先道:“这香可是杜鹃帮我们买回来的,这法子也是六小姐给我们想的。”
四个人,两人一组地轮流在闲时练习算账打算盘的功夫。
徐兰芝笑了两声。
二等丫头里那个叫银翘的起身走到香前,歪头看了又看。
徐兰芝转身上了楼梯口,突地听到银翘尖叫起来:“好啊!茉莉,你使诈,这香是潮的,我说怎的轮到我们俩,那香倏倏地燃得没了,到了你们俩竟似比我长了一番的时间,你使诈……”
顿时,偏厅里的几个丫头闹成了一团。
银翘与冬葵两个抢了忍冬、茉莉的算盘。
“不公平,你们在香里动了手脚,轮到我们的时候,点的是干香,到你们就点潮香。我们俩得练一个时辰,今晚就没另你们的份了。
难怪见天的杜鹃直夸你们学得好,我们俩天天挨训,她还当我们偷懒呢……”
温彩听到楼下的吵闹声,抬头一望,对徐兰芝:“徐红娘醒了,这回子,怕是翡姐姐该要乐得睡不着了,就等着你给她寻好夫婿呢。”
徐兰芝脸色一沉,这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麻嬷嬷道:“徐三小姐一来,就点破香的问题。”
徐兰芝摇了摇头,“银翘和冬葵两个也太呆了,一瞧那香就有问题,就是没瞧出来。”
温彩含着笑,看了眼杜鹃,道:“让她们几个斗一斗也好,这女孩子斗着斗着就变聪明了。有时候除了各自的感觉,还得善于发现,回头你可别主持什么公道。”
杜鹃应了声“是”。
银翘站在楼下院子里,不满地道:“杜鹃师傅,你快下来,忍冬和茉莉使诈。”
徐兰芝打趣道:“叫你师傅呢,还不下去。”
杜鹃冷着脸,问了原因。
几个人站在偏厅里,杜鹃道:“她们俩算计你们,你们是傻的呀,一早瞧出有问题,怎不找原因点破,还得让徐三小姐来了才瞧出来,你们比她们俩笨么?学了十来天的算盘了,现在才发现,还好意思说!你们俩有能耐,把她们俩也给算计进去。”
末了,杜鹃转身上楼梯。
冬葵恨得牙痒地道:“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管么?”
“六小姐说了,只有聪明又伶俐的丫头才配留在这儿,这太笨的就得离开。正好绣房那边接了一批活,你样可以到那边当绣娘去。”
银翘气得“你……你……”了两声。
杜鹃吐了口气,六小姐是怎么想的啊,居然不让她主持公道,“你们在一起学,原就是竞争,就像这世道,胜者为王。你们入了安然阁,就得愿赌服输,输了就要爬起来。你们四个人都有算盘,除了一起学,你们闲下来时,不会自个儿还用心学么?
六小姐用心栽培你们,他日便是要重用的,一个个不上心,倒好因为一些小事在这儿叫嚷。我建议你们这个法子学,又没说别的法子不行。”
原本的怒气,此刻又多了几分喜色。
茉莉甚是得意,吐着舌头“呜咧咧……”地扮鬼脸。
银翘道:“你们就是故意的,生怕我们俩比你们学得好,哼,我们不会你们一处学了,我们俩一起学。”一伸手,拽了冬葵回了屋,两人拿出她们自己的算盘,在屋子里练起来了。
徐兰芝的丫头春草,面露羡色。
当六小姐的二等丫头都可以学本事,可她呢,还是徐兰芝的一等丫头呢,她笑了一下,道:“忍冬姐姐要不也教我吧?”
“让茉莉教你。明儿一早,杜鹃师傅要还我去铺子查看账簿,我得好好地练练。”
四个人里头,忍冬学得最好,现下便有机会跟杜鹃出门了。
温彩也与她们说了,谁学得好了,就会派到徐氏身边帮衬,要做徐氏身边的大丫头,专门负责店铺账目等事,这月钱也会再涨,更重要的是这很体面。
楼上,徐兰芝看着温彩跟前摆着的纸,“咦,这是什么人儿,还有那衣服,怪特别的。”
麻嬷嬷笑道:“这是六小姐给府里下人们设计的专门服饰,以后都要照着这个样衣着打扮,护院、小厮、管事们的都设计好了,现在设计的是府里大丫头、一等丫头和二等丫头、粗使丫头的服饰。”
徐兰芝指着画上的人儿,“我喜欢这人儿,比以前瞧的画儿有趣多了。”
温彩道:“这叫卡通人物。”
“卡通,这是什么词,听着怪新鲜的。”
徐兰芝在一边绣杌上坐下,轻声道:“你累不累啊,早前替大姐打理内宅,重建各房,接下来又给府里定规矩,各房也有规矩,还让各处管事把府规、房规的都背熟了。如今,又要弄什么府里下人的服饰……”
温彩抬头望了一眼,“家有家规,府有府规,只有镇远候府的规矩重了,下人们各司其职才不会乱,往后嫂嫂打理起来也才更省心。”
大管家被赶到前府去当差了,每日管的都是书房、练功房以及来访的宾客等事。
二管家管着内宅,尤其是前府、后院分开后,二管家天天乐得合不拢嘴,与她女人像只陀螺一般的转着,今儿徐兰芝过来时,又见到二管家的女人了,正往绣房那边去帮忙,还领了其他地方的几个丫头,虽介绍她们到绣房帮忙赚点零嘴钱。
绣房的梁管事有了活干,近来甚是得意。
温彩回府后,绣房一建起来,就让绣房给府里的主子各做了几身体面衣裳,徐兰芝因在孝期,做的都是素雅衣袍。
徐兰香、徐氏因是出嫁的女儿倒不在其列,只是二人也选了相对素雅的衣料。
徐兰芝在温彩屋里用了暮食,两个人说了一阵话,下楼时,却见春草正跟着茉莉学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口诀。
徐兰芝道:“你不想走了?”
春草笑了一下,“小姐也给奴婢买把算盘吧,这样等小姐寻了婆家,我也能像杜鹃师傅那样帮衬一把。六小姐都不出门的,全是杜鹃在查看外头的店铺生意,每月都把账簿拿回来呢……”
“太太把我院里能使的丫头都借到绣房赶工去了,你又要学算盘,我唤你小姐好不好?”
春草哑然。
安然阁上下还是老样子,偏徐太太就为了赚银子把丫头都弄到绣房去帮忙。
温彩看着徐兰芝的背影,道:“杜鹃,一会儿在院里梨树上挂只红灯笼。”
“是。”
杜鹃心头犯嘀咕,好好的挂只红灯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