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看罢了冬葵的信,说的都是太子宫的近况,又提了皇帝对池聪赏赐都是。她将信递给了慕容恒。
慕容恒面露诧色:“文秀娘给你写信说太子宫的事,她就不怕犯忌?”
“第一封,她是代昭贤太子妃所写;这第二封,怎的让我瞧得奇怪,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慕容恒道:“我也瞧得奇怪。”他定睛瞧了一下,也未发觉什么异常处。
只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我要看,爹,给我,给我!”
慕容恒把信给了慕容标,“你又不识字,你能看什么,这上面可没画小人。”
他抓在手里,明明都是认识的字,落在眼里,却让他觉得头昏,慕容标一把又还给了慕容恒:“没小人,不好看。”怎么一看信,他就头昏呢,不仅是看信,便是看书也是如此,看来他虽带着前世记忆重生,这也不是好事,被束缚了很多,不知道过几年会不会还是如此。
慕容标抬着手臂:“爹,抱!”又指着果盘里的蜜桃、石榴:“吃果果。”
慕容恒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这小子走路、说话后,还算乖巧可爱,“瑞临,你说你娘肚子里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他不假思索。
慕容恒道:“不是弟弟,是妹妹。”
“是弟弟。”
慕容恒不喜欢儿子,现在已经有儿子了,他想要个女儿,有了儿子,温彩就围着儿子转,现在因慕容标大了,她方分了几分心思在他身上,在温彩生下慕容标后的几个月,这让慕容恒很不舒服,以前温彩都围着他,可对他的心思全放在慕容标身上了,要再生个儿子,就成这样了。
虽然知道生女儿也如此,不知为何,他会愿意温彩如此。他现在偏生喜欢和儿子争宠,尤其看到温彩不在乎他的样子就抓狂。
温彩瞥了一下,“多大的人,跟个孩子争甚。”她坐到贵妃椅剥石榴吃,“一事未完,又生一事,西北闹瘟疫的事还得处理好。”
慕容恒恼道:“还不是那些官员混账,早就发生了,偏压着不说,现在压不住方才闹出来。肃州虽也发生了几例,好在彭知州还算用心,早早就与各县下了令,说一旦发生瘟疫不许隐瞒,提前又给受灾百姓发放了相应的药方,让他们发现不适要尽快瞧郎中,虽发生了几例,好在发现及时,争取的措施得当。他又下令,要百姓们吃井水,先不要饮用黄河水,这也是杜绝的一个原因。”
“现下除了肃州以外,其他西北各地都有瘟疫发生?”
“肃州境外已有难民再次往肃州逃生,彭知州担心他们把瘟疫带入肃州。”
“与其防止他们过境,不如疏导。”
慕容标吃着石榴,耳朵却听着爹娘说话,听温彩说完这句,他立时来了兴致,睁大眼睛望了过来。
慕容恒道:“如何疏导?”
“他们不能从官道入,许就会从密径、小道过来,到了那时也难以防范,倒不如在肃州挑出几处专门的地方,让他们待在固定之处,过上几日,被确定没有染病的,若在肃州有亲友,允许他们去投奔亲友,若没有亲友的,可以让他们干活,没有工钱,但管吃住。”
慕容标忘了吃,他知道自己的娘厉害,只是没想到娘在这方面还有独到的见解。
慕容恒道:“你且说说看。”
温彩倒吸了一口寒气,把自己的设想细细地说了。
既然有大量的灾民涌入,肃州不可能杜绝所有人不入,这是不现实的,既然不现实就做最有利的事,让进来的百姓待在专门的地方,由肃州医官署的郎中进行诊治,过上几日确诊没有染病就放他们去亲友处,或留在疫区帮忙,可搭建临时住棚,或帮郎中们派发药材等等,又或是掩埋重症死亡者,更借这机会,对他们进行一次培训,培训的主题就是如何防治染疫,如何在发现自己染疫后进行自救等。
“大灾之后有大疫,得让他们把自己所学的东西代代相传下去,如此将来就算发生了类似的事,百姓也懂晓自救之法,而不是一味地等着朝廷来救他们。”
“授人千金不如授人以渔?”慕容恒反问,温彩点头。
温彩又道:“这件事,最好广纳肃州各家建议,人多力量大,也可以做得更好,减少更多可以预想到的麻烦。做这件事不外乎做到两个结果,一是确保肃州百姓的安危,二是朝廷尽最大努力救助到更多的百姓。”
她走近慕容标:“瑞临,快下来,你父王还有要事办,莫要误了大事。”
慕容标乖乖地离开慕容恒的怀抱,咧着嘴儿笑,他听明白了,温彩是要慕容恒采讷众家之言,将事做得最好。
他很想发表自己的观点,可一出口就变了味儿,他现在只是两岁的孩子,虽然偶尔像个小大人,但在大人们看来是他可爱,倘若可爱过头就成妖孽。
慕容恒吐了口气:“你这是要赶我去知州衙门?”
“让人传令下去,召肃州各大户入衙门议事,事关他们的切身安危与利益,让他们加入进来,也是对他们的尊重。他们是肃州人,有权在提出建议。”
慕容标在心里叫绝:我老爹还真是听话,不过他老娘这些话不亚于男儿啊,老爹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娶到她,瞧得慕容标在心里都有些羡慕了,老娘不仅是贤惠,而且是心怀天下,大爱啊。
她种植出了苞米、土豆,没有拿这东西赚钱,若是她想赚钱,恐怕她就是天下首富。而是无私地拿出来,献给朝廷,分享于民,富国于民,这等胸襟,便是男子也难做到。
慕容标对温彩佩服得紧。
慕容恒当即令二管家派人传令,召肃州城大户入衙门议事,而他理了一下头绪,也往知州衙门去。
温彩拿着文秀娘的信,看了半晌也没瞧出哪儿不对,她看了每行第一个字,又看了末尾最后一个,甚至逐字瞧罢,依是没瞧出异样,索性将信装回套里,也许文秀娘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若她不是太子宫的女官,若她只是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奶奶,温彩还可以回信,但现在她却不能贸然回信。
前世时,曾有女眷与慕容悰的姬妾书信往来,在信中各诉了一些往事,竟因其间牵扯到宫中隐密,慕容悰竟下令将与他姬妾通信的女眷一家灭门,对外只给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可宫中的后妃却吓得连给娘家写信都不敢,一度在六宫闹得人心慌慌。
温彩有了前世之鉴,便没想过要回文秀娘的信。
她长长地轻叹一声,脑海里掠过周素兰的身影,那样一个年轻美貌、才华横溢的女子便消殒于太子宫姬妾的争斗之下。
姬妾多了,果然是乱后宅之源。
温彩想到此,抱着慕容标轻声道:“瑞临大了,可莫弄太多妻妾,其实繁衍子嗣,不在子女多少,而在子女是否够优秀,这与妻妾多少无关……”她呢喃着讲了太子宫里的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