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年,任正非在华为的 PSST 体系干部大会上进行了讲话,在这次讲话中,他的一个重要的核心思想就是“开放合作实现共赢”,下面是这次讲话的部分摘录:
西方国家认为,最重要的是管理而不是技术,但在我们国家,很多人认为最重要的是技术。因此,在国内,重技术轻管理,重技术轻客户需求,还是比较普遍的。但主宰世界的是客户需求。我希望大家改变思维方式,要做工程商人,多一些商人味道,不仅仅是工程师。要完成从“以技术为中心”向“以客户为中心”转移的伟大变革。
在最近的人力资源管理纲要研讨会上,我讲了要深刻理解客户,深刻理解供应伙伴,深刻理解竞争对手,深刻理解部门之间的相互关系,深刻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懂得开放、妥协、灰度。我认为任何强者都是在均衡中产生的。我们可以强大到不能再强大,但是如果一个朋友都没有,我们能维持下去吗?显然不能。我们为什么要打倒别人,独自来称霸世界呢?想把别人消灭、独霸世界的成吉思汗和希特勒,最后都灭亡了。华为如果想独霸世界,最终也是要灭亡的。我们为什么不把大家团结起来,和强手合作呢?我们不要有狭隘的观点,想着去消灭谁。我们和强者,要有竞争也要有合作,只要有益于我们就行了。
华为跟别人合作,不能做“黑寡妇”。黑寡妇是拉丁美洲的一种蜘蛛,在交配后,母蜘蛛就会吃掉公蜘蛛,作为自己孵化幼蜘蛛的营养。以前华为跟别的公司合作,一两年后,华为就把这些公司吃了或甩了。我们已经够强大了,内心要开放一些,谦虚一点,看问题再深刻一些。不能小肚鸡肠,否则就是楚霸王了。我们一定要寻找更好的合作模式,实现共赢。研发还是比较开放的,但要更加开放,对内、对外都要开放。想一想我们走到今天多么不容易,我们要更多地吸收外界不同的思维方式,不停地碰撞,不要狭隘。
华为的发展壮大,不可能只有喜欢我们的人,还有恨我们的人,因为我们可能导致了很多个小公司没饭吃。我们要改变这个现状,要开放、合作、实现共赢,不要一将功成万骨枯。比如,对于国家给我们的研究经费,我们不能不拿,但是我们拿了以后,是否可以分给其他需要的公司一部分,把恨我们的人变成爱我们的人。前二十年我们把很多朋友变成了敌人,后二十年我们要把敌人变成朋友。当我们在这个产业链上拉着一大群朋友时,我们就只有胜利一条路了。
我们不要太多钱,只留着必要的利润,只要利润能保证我们生存下去。把多的钱让出去,让给客户,让给合作伙伴,让给竞争对手,这样我们才会越来越强大,这就是“深掏滩,低作堰”,大家一定要理解这句话。这样大家的生活都有保障,就永远不会死亡。
开放心态,学会合作,最终实现共赢,这大概是任正非带领华为经历了 20 多年的倔强成长后最新的感悟。或许,这也是他在华为始终进入不了北美市场,并在近几年接连遭受美国、印度等国家政府质疑后的一种反思。
诚如任正非所说,以前的华为,无论是与对手竞争还是与别人合作,都是“黑寡妇”形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如果不是任正非的坚韧和倔强,华为这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风格,很可能早已把自己推向了万丈深渊。
事实上,创业者想要成功,必须具备开放的心态。总想着打败竞争对手或吃掉竞争对手,这样的心态不但不会帮助企业获得成功,有时候,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1998 年年底,还是长虹掌门人的倪润峰,决定将囤积战略和价格战发挥到极致,以消灭一批竞争对手。于是,他突发奇想,秘密与国内的八大彩管厂签订了垄断供货协议,将国产 76%的 21 英寸、63%的 25 英寸和几乎所有 29 英寸及 29 英寸以上大屏幕的彩管共计 300万只收归长虹。倪润峰的算盘是,控制国内彩电生产的大部分核心零部件,以此来要挟然后整合中国的家电行业。
这个釜底抽薪式的消息一经披露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彩电行业的许多同行都陷入了绝望般的恐慌。与此同时,长虹却逆势宣布大幅降价,如此一来,其他彩电企业不得不被迫跟进迎战。
倪润峰的这一做法,实际上引起了行业竞争对手的同仇敌忾,就连一向温和的 TCL 董事长李东生亦不满:“长虹想在关键时刻赌一把的倾向是极其危险的。长虹似乎真的把自己定位为老大了,这种江湖气我认为要不得!市场是客观存在的,不是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倪润峰这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做法,很快就尝到了苦果。因为他忽略了两件事情:一是彩管公司虽然和他签订了协议,但在利益面前,仍然里应外合暗地里向其他彩电企业大量供货;二是彩管稀缺导致走私愈发火爆。两条灰色管道的存在让掏出真金白银巨资囤积彩管的倪润峰看上去像是一个最大的傻瓜。清扫战场时,倪润峰发现最大的输家竟然是自己,他此前拿出 10 个亿的 6 个月银行承诺,其所控制的 200 万只 21 英寸彩管价格大幅跳水,长虹因此元气大伤。而 TCL却逆势升起,并于 2001 年取代长虹成为新的彩电业盟主。
任何一个行业都不会出现一枝独大的现象。就如任正非所说,任何强者都是在均衡中产生的,如果一家公司强大到不能再强大,但是一个朋友都没有,那它也是维持不下去的。
因此,所谓开放的心态,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指企业在面对市场、面对竞争对手时要有竞合的心态,也就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心态。
如果一家企业只有竞争意识没有合作意识,那它就会自尝苦果。
1980年代,苹果是高科技领域毋庸置疑的霸主。尽管 PC 是由 IBM发明的,但苹果几乎就是 PC 的同义语。
即使 IBM 的许多高管,特别是利润丰厚的业务部门高管,也认为IBM 的 PC 只是玩具而已,在这种心态下,IBM 没有动力使 PC 成为其利润丰厚的业务。当时,大型主机和小型计算机为 IBM 带来了滚滚财源,公司业务也受到美国司法部的严格监管。对于渴望向外界表明自己并非垄断企业的 IBM 来说,没有比在 PC 中使用其他公司开发的操作系统更好的方式了。于是,IBM 先是试图使用 DR DOS,但由于无法与开发者达成协议,随后转向微软。
尽管在 1990 年代增长非常迅速,但与苹果创建的图形用户界面相比,微软的 MS-DOS 可谓相形见绌。因此,苹果对其 PC 将占领全球市场深信不疑,坚决不向其他 PC 厂商许可图形用户界面。事实上,如果苹果以开放的心态将其图形用户界面许可给其他 PC 厂商,比尔?盖茨可能永远都不会成为全球最富有的富翁之一。但遗憾的是,苹果没有做到开放,但微软做到了,当微软开发出了 Windows 并可以和其他 PC 厂商兼容共享的时候,苹果输掉了 PC 大战,其 PC 产品,只能在一部分小众人群中受欢迎。
苹果公司封闭的结果,让技巧和品味出众的 MAC 笔记本电脑,仅仅成为美术家的小众宠儿。但进入互联网时代后,苹果吸取教训,心态比过去开放多了,开放了 API 和开发工具,因此,吸引了三四十万的开发者,与苹果公司实现合作共赢。
在市场瞬息万变的今天,我们没有分享意识,就等于让企业自寻死路。我们只有分享自己的资源,让竞争对手或者用户使用它,才是最好的出路。有的企业会想:用封闭手段打击开放者。但这种做法往往都失败了,因为开放已经成为现代社会发展的潮流,我们不顺应潮流,就不会有发展的余地。
SCO 本来是开放阵营的主将,它在反对开放源代码运动后,受指使攻击 IBM,结果以失败告终。SCO 不仅受到严重损失,还连累微软不能开放全部源代码。
这就说明开放心态的重要性,我们做事时也要有这样的态度。清朝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结果造成政治、经济、文化的落后。如果企业也实行这种“制度”,结果只有一个——死掉。
我们经常看到一句话:企业想要发展,必须坚持创新。而创新,只能从开放的心态中来。拥有开放的心态才有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才能吸取新事物的优点作为己用。这对刚起步的创业者来说非常重要,他必须从前辈的创业成功史中学习经验,并把它们应用到创业实践中。
不仅是创业者需要具备开放的心态,企业家同样需要具备开放的心态。这有助于企业吸取先进的理念,整合企业的资源。还能让企业在发展中与竞争对手取得合作共赢,在竞争中共同进步。
二十几年前,引领世界经济发展的火车头是 IT 产业,不是互联网产业。那个时候 IT 产业的大佬既不是微软也不是英特尔,苹果也排不上,而是 IBM。
IBM 做的是 PC 机,拥有自己的操作系统、硬件系统与芯片。IBM之后出现了微软,微软当时想卖给 IBM,可是 IBM 却不想收。那个时候除了 IBM 以外,其他的还有康柏、AST,但这些现在都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有惠普、宏碁,他们都生产主流式 IBM 的 PC 兼容机。
后来许多企业使用 IBM 研发的技术与产品,IBM 有了很多追随者,也赚了很多钱。这时,它却不想别的企业继续用它的技术,于是上世纪 80 年代,它彻底改变了这些规则。
IBM 推出了一个自己崭新的体系,叫做 BS2,这个体系把微软、英特尔、康柏、AST 全都拒之门外。这使整个产业变得很紧张,不到一年的时间,市场和用户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抛弃了 IBM,选择了其他开放平台。后来 IBM 不得不放弃了 BS2,结果带来了整个 PC 机硬件业务的下滑,最后不得不把 PC 业务卖给联想。
2010 年发生的“3Q”之战(奇虎 360 杀毒软件与腾讯 QQ 软件不兼容事件),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如果没有开放的心态,两方都会受到损失。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 360 杀毒软件把 QQ 软件当作病毒处理。如果强行启动 QQ 软件就无法使用 360 杀毒软件,这给用户带来严重的麻烦。
我们如果用“开放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两家公司都是失败的。因为,它们的恶意竞争给对方和自身都造成了损失。可能得益的是MSN 或者 UC 等通讯软件。
许多企业都出现过这种情况:想尽一切办法和竞争对手抢夺利益,最后却两败俱伤。而企业经过这件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恢复“元气”,得不偿失。
企业只有选择“共赢”,才能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活下去。“共赢”是现代企业发展的趋势,我们只有认识到这一点,并把它运用到企业经营中去,才是为企业活下去谋生路。
想把别人消灭、独霸世界的成吉思汗和希特勒,最后都灭亡了。华为如果想独霸世界,最终也是要灭亡的。我们为什么不把大家团结起来,和强手合作呢?
——任正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