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夜晚之后,我的脸上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但又觉得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她不敢再看自己,赶紧低下头。
洗完脸之后怎么办呢?下楼去,和他一起吃早饭?可是再见到他该说些什么?怎样才能自然地面对他……
初夏故意慢吞吞地洗脸,用冷水浇熄脸上的害羞火焰,也借此拖延与徵渊面对的时间。
可是,任凭初夏的动作再怎么慢,也终于还是洗漱完毕了。
内心忐忑不安的初夏走到床边,看到卷作一团的被单,顿时又满脸通红。然而当她刚刚拉开被单准备整理的时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变成了刚刚蒸熟的大虾,全身都又红又烫。
床单上赫然一块血迹,像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标本。
初夏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她吓得赶紧把被单盖在血迹上,好像这样做就能把一切都掩盖得看不出丝毫蛛丝马迹。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马上洗干净?来不及晾干!用涂改液抹掉?没带文具袋!直接拿剪刀剪?破个洞他会生气……
“你怎么了?”
徵渊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身后,初夏吓了一跳,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没,没什么……”
“还没睡醒吗?”徵渊微微俯下身,看着初夏低垂的红彤彤的脸蛋儿,忽然间,他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轻轻把僵硬的初夏搂在怀里,他用平静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让她的身体逐渐恢复柔软。
“我刚才很害怕见到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徵渊更紧地抱着初夏,“对不起……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初夏慢慢抬起胳膊,轻柔地环绕住徵渊的腰,她轻声说:“我不后悔……”说完这句话,她发现自己已经放松了下来,不再害怕面对徵渊的眼睛了。“你是认真的,对不对?”
徵渊低下头,轻吻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低语:“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作过的最认真的决定……初夏,从今以后,就让我来负责你的幸福吧……”
徵渊和初夏牵着手来到餐厅。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把餐桌上的精美餐具装扮得光彩熠熠。
“这是你自己做的?”看到早餐,初夏不可思议地叫嚷。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只是煎蛋、牛奶和烤面包而已……”
“可是,你不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厨房吗?这对你来说绝对是超高难度!”
徵渊有些不好意思,“埃玛刚才在旁边稍微指点了一下煎蛋和烤面包的技巧……以前装饰房子的时候,总是你做饭给我吃。今天,我无论如何都想给你做一次早餐……你吃吃看?”
初夏深深地看了徵渊一眼,然后微笑着坐在餐桌前。
仔细查看自己盘子里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煎蛋,初夏故意转动着盘子,“这样看像是一个苹果,这样转过来看像是个蘑菇,再这样看……像是屁股!”她憋住笑,抬头看着徵渊,“你好厉害!居然可以做出造型如此多变的煎蛋来。”
徵渊纠结地解释:“那两个煎蛋……其实,我是想拼成一个心形的……”
“哦!对嘛!原来这样看就是桃心了!”初夏恍然大悟。
徵渊再也忍不住了,他探起身把初夏的盘子旋转了180度,“这样看才是桃心!那样是屁股……”
“一大清早真是让你费心啦,那我可要吃喽!”初夏尝了一口徵渊好不容易做出的爱心煎蛋。
“怎么样?”徵渊紧张兮兮。
“嗯!”初夏冲他甜甜地微笑,“味道也是爱心形状的,棒极了!”
吃过早餐,初夏懒洋洋地歪倒在沙发上,徵渊却把她拉了起来。“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对了……”初夏突然想起床单问题还没解决,顿时又羞愧又沮丧,“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初夏涨红了脸,“我……我把你的床单……弄脏了!”
徵渊愣了几秒钟,马上明白了初夏的意思,他怜惜地轻轻把她拉进怀里。“别在意,留着它吧……”
“留……”初夏神色尴尬,她轻轻干咳一声,“我还是上去稍微处理一下。你在这儿等我!”说完她便红着脸匆匆走上楼去。
十分钟之后,初夏面色坦然地走下楼来,“搞定!我们出去玩儿吧!”
徵渊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上去看看你怎么处理的……不会发现我心爱的床单被剪了个洞吧?”
“别!先别看!”初夏赶紧制止,“我哪有那么暴力。没事,你晚上回来再看吧……我们赶紧走!”说着,她不容分说拖起徵渊走出家门。
“教堂?”初夏仰望着面前这座耸立在耀眼阳光中的教堂。
这是一座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天主教堂,坐落在城市东区,因此被人们称呼为东区大教堂。以前,初夏只听说过它,却从没见到过它的庐山真面目。
青灰砖石、彩色玻璃窗、墙壁上充满异域情调的雕刻装饰……浓浓的古典气息与庄重的宗教氛围让初夏觉得十分新鲜。
“来。”徵渊拉起初夏的手,走上教堂的高高台阶。
由于不是礼拜日,再加上时间还早,因此教堂里空无一人。
徵渊和初夏并排坐在教堂里最后一排长椅上。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射着大厅,像是将一层色彩缤纷的薄雾笼罩其上,令人感到一种虚幻的美感。
初夏抬头看看高耸的屋顶,又远远望着前方的神像和祭坛,她的心境逐渐变得清澈、透明起来,静静聆听徵渊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回响。
“我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座教堂,那时候觉得它很神秘……后来长大一些了,逐渐了解了教堂的宗教性,便开始觉得它既神圣又恢弘……当时的我就想,将来自己要来这座教堂举行婚礼,在这样美丽、圣洁的地方,在所有亲朋面前对我的新娘许下一生的誓言……那么……初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突如其来的求婚令初夏一时不知所措,她感到一颗心紧张得快要停跳。
见初夏没有表态,徵渊接续说道:“早晨,我接到父亲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他身体不太好,有更多的公司事务需要交给我去接管……所以,我要去美国一段时间,大概两三个月……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初夏垂下眼帘,她能感觉到徵渊正用深情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吗?”初夏轻声问道。
“是的,决定了,非常确定。”徵渊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怀疑,“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呢,初夏?你愿意和我共度今生吗?”
初夏扭过头,带着淡淡笑容,她回应着徵渊深情的目光。
“愿意……我也非常确定。”
晚上,和初夏约会了一天的徵渊回到家,径直走进卧室。
我倒要看看这丫头是怎么处理床单的……
拉开被单,只见床单上有只咧嘴傻笑的红色小猪牵着根风筝线,一只风筝飘在小猪头顶。
这个由血迹修改而成的可爱图画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初夏到此一游!
望着床单上的图画和文字,徵渊觉得既好笑又感动。他想了想,找来支笔,在图画旁写下日期。
初夏,这个日子我会铭记一生……
谢谢你……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
几天之后,徵渊去美国的日子到了。
在机场安检处,初夏抬头望着徵渊,努力忍住泛上眼眶的泪水,尽力露出一个笑容来。
徵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初夏的脸蛋儿,“那……我走了?”
“嗯……拜拜……”初夏小声向他道别。
“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的。”徵渊在初夏额头轻吻一下,“再见,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徵渊狠狠心,转身向安检口走去,却感到身后衣角被什么扯住了。他扭过头,发现初夏正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一只手紧拉住他的衣角。徵渊突然觉得,只要此刻初夏开口要他留下,那他就一定会留下来。
“这个……给你。”初夏从脖子上解下那条她一直佩戴着的牙齿项链,递到徵渊面前,“这样……至少我的一部分还是和你在一起的……”
听到这句话,徵渊只觉得一阵剧烈的伤感袭来,他微微弯下腰,“你帮我系上吧。”
初夏的双臂环绕着徵渊的脖子,帮他把项链系好。
徵渊身上的气息如同一条透明的柔软丝带,萦绕在初夏脸庞与发间,她忍不住一下子紧紧抱住徵渊,把脸贴在他胸口。这许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难以割舍的依恋。
好久,这两个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人才分开。
徵渊用手指擦去初夏的满脸泪痕,“我争取提前回来,你好好等我。”
“嗯……”
“那我和牙齿形状的迷你小初夏要走了哦?”
初夏终于破涕为笑,“好……拜拜……”
目送徵渊通过安检口,初夏看到他转身向她挥了挥手,然后向登机口走去。
已经再也看不到徵渊的身影了,但他最后那个挥手的形象却留在初夏脑海中,总也消散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诀别感须臾升腾在初夏心头,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
初夏马上将这个念头删除。
别乱想,只是暂时分开几个月,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就会变成他的新娘……
徵渊不在身边,初夏感到自己周围的空气稀薄了许多。她这才真切体会到自己其实多么依恋他。
“我得了相思病……”在学校食堂里,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徵渊的初夏有气无力地推开餐盘。
“你看你,有点儿骨气没有?”易千秋不以为然,“不就是暂时分开几个月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心,他对你那么一往情深,我看就算你变心了他都不会变心。”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初夏嘟囔着。
可是……
徵渊刚到美国时还会经常同她联系,但是慢慢的,电话和短信都少了……尤其是这半个月,几乎都没怎么打电话过来,偶尔发来的短信也很简短,只是简单的问候……
一想到这些,初夏便心烦意乱。
“行啦!别胡思乱想了!”易千秋给委靡不振的初夏打气,“人家在大洋彼岸为了家人和事业忙得屁滚尿流,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唧唧歪歪?你够幸福啦!人家都向你求婚了,等毕业了你就直接做阔太太吧!”
易千秋联想到自己,不禁叹了口气,“我男朋友根本提都不敢提毕业之后结婚的事……现在工作那么不好找,房价又高得离谱……唉……”
初夏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餐桌上几乎丝毫未动的饭菜出神。
一周后的一天夜里,寂静的夜晚即将过去,房间里还浓缩着黎明到来前特有的黑暗。
在这片仿佛有生命的暧昧暗色中,电脑屏幕的一小片亮光将初夏的脸庞映衬得惨白。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虽然已经看了无数遍,可每次重新阅读,都好像是第一次。
初夏,最近我认真考虑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到底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想我以前对你更多的还是好奇,而不是爱。现在我终于清醒了,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已经和晴果订婚了,她才是最适合我的人选,而我对她,也有着必须履行的责任。她是我一生的羁绊,无法放弃。你能理解,我知道。
从你看到这封邮件的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已经再无瓜葛。不要再联系我,电话、邮件……任何方式。如果我打电话给你,也请你不要接听——我只是需要逐渐适应现状。另外,请尽快把你的手机号、邮箱地址等一切能够让我联系上你的联系方式都更换了。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偶尔的恋旧再联系到你。
现在,我们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