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吃多了海鲜,乐意开始有了过敏反应。身上泛起大片大片的小疹子,又痛又痒。玩也玩不成,吃也不能吃,两人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回国。
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医生,确认病情。接下来,就是遵医嘱的按时服药,多休息,避免接触过敏源。
本来,方起歌还能在家陪她几天。结果,关旭不知如何得知了他提早回来的消息,不顾情面得将他绑回了鼎天。扫帚之前因为两人忙结婚的事情疏于照顾,一直是寄养在宠物店;现在因为她过敏的缘故,暂时也不会接回来。
因此,偌大的新房,只剩了乐意一个人。空虚寂寞之下,每天的生活就简化为吃了睡,睡了吃。
吃吃睡睡一个星期有余,身上的过敏症状终于褪得差不多了。通过方起歌的首肯,乐意得以刑满释放。再见天日的那刻心中颇为冲动,恨不能跑出去买一堆柚子叶来洗身上的晦气。
早上出门,看着她提了一大堆东西,方起歌笑说:“你是去上班还是摆摊啊?”
“两者兼有!”见他伸手,乐意很自然将手中的重物递过去。
接过她手中的大袋小袋,他摇头,“难怪行李超重。”
因为走得匆忙,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是临上飞机前在机场免税店中买的。马尔代夫本身并没什么出名的特产,但在两个小时的候机时间内,乐意还是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带回来给朋友同事当礼物。
到了齐正集团楼下,方起歌本要帮她将重物提上去,却遭到了乐意的强烈反对,“我拎得动,你去上班吧!”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彼时和前男友童越关系融洽时也不太惯指使他做苦力,遇上搬宿舍扛书也大多是自己完成。所以,童越过去常说,她犟得让人无语。
不知算不算心想事成,拎着东西转身,就看到了一袭正装的童越。看到她满手的袋子,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不由分说接下两个。乐意恰好要找礼物给他,也没抢回来,就着他的手在大门口翻起东西来,“等等!”
“什么事?”随着她的视线,童越好奇得凑过去看。两人因此头挨头,状似亲密得靠在一起。
上班时间,齐正大门口人来人往,乐意和童越两人站在靠近旋转门的位置,有些突兀的显眼。去而复返的方起歌握紧了乐意的手机,大步流星朝她们走去。
“你落在车上的。”将手机递给乐意之后,他没多做停留转身就走。虽然觉得方起歌态度奇怪,乐意却没有意识到是什么问题,直到童越忍不住提醒,“方先生,好像生气了!”
她疑惑的反问:“……会吗?”
童越望着她,坚定的点头。
“不管了!”咬唇望了眼雷克萨斯离去的方向,乐意壮士断腕一般回头,拿出刚刚找到的东西,递给童越:“送给你的。”
“谢谢!蜜月旅行怎么样?”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他微笑询问。
过敏的难耐时刻占据了大半的旅程印象,她下意识的摇头。
童越却想到了别的方面,顿了顿空出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半开玩笑说:“我记得是我先说要结婚的,但你却嫁在我前头,这不是个巧合吧!”
乐意茫然的望了他一眼,童越的轮廓在冬日阳光下益发的清俊,想到自己那桩不被父亲祝福的婚姻,微微有些酸涩。
下班之后,因为要将礼物带给皓皓和小婉,乐意没让方起歌来接。好在那两人也有良心,将见面地点改到公司楼下。
她们到的时候,恰好看到童越离开。皓皓冷哼,“你们俩难道要旧情复炽?”
乐意叉腰愤恨:“烧你个春光灿烂猪八戒。”
小婉抬了抬眼镜,扳过她的脸,“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
乐意微恼得挥开她的手,“别闹了,我们没事。”
“没事最好,别好了伤疤忘了痛。”皓皓的话莫名提醒了她,方起歌左手上的旧伤。
顾婧,凶手,方起歌。
顾杰说,他是害死她的凶手;顾杰说,他曾经许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是多久?
短短的五年,然后,灰飞烟灭。
关于顾婧的一切,都是顾杰所说,她从来不知道,方起歌心中的她是怎么样的。
眼前,突然下起雨来,乐意撑伞站在雨中,看着方起歌逐渐走远,想叫却发不了声。此时,天上的雨水突然变作血色绯红。咆哮着落下来,溅了她满身满脸……
从噩梦中惊醒,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乐意惊惧的抽泣声。凌晨两点,方起歌还未回来。抱着被子,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浑浑噩噩不知躺了多久。有双手将她的头从被子里挖出来,“乐意!”
方起歌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睁开肿胀的双眼,看清了他的脸,突然伸手揽住了他,“方起歌。”
你的一生一世,有多久?
原本方起歌还对今早那幕耿耿于怀,现下见了她的样子,满腔不郁早都随风化去。望着她,不觉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乐意一边摇头,一边越发往他怀里靠去。
被她撩拨得蠢蠢欲动,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哄,“发生什么事了?”
“做噩梦!”她的回答简明扼要。
方起歌心下疑惑,硬抬起她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害怕梦中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成真,她并不敢开口,眼神闪烁的回避。
“我要去洗澡。”方起歌叹了口气,没再逼他,轻拍她的手示意放开。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他轻笑着质疑,“舍不得放?难道你要陪我一起去洗?”
乐意没有作声,也没有放手的意思。方起歌就将她拦腰抱起,往浴室走去。
“明天把扫帚带回来。”她说。
“好!”宠溺的轻吻她的额头,他允诺。
这天,关旭心烦,下班后抓了方起歌去酒吧喝闷酒。
“女人真他妈麻烦。”
“你说的是哪一个?”方起歌挂念家中娇妻,对于买醉这档子事,兴致缺缺。
“不知道!”关旭一杯接一杯的喝。
方起歌皱眉,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悠着点,这是酒不是水。”
“酒?喝不醉叫做酒?”摘了眼镜,关旭苦笑着轻揉眉心。
“你心态不正常。”方起歌摇头表示不赞同。
“动不动就走,很好玩吗?又不是人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回头还不是要面对。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走吧走吧都走吧,永远不要回来。我乐得自在。”
酒吧内音乐震天,五彩霓虹灯光在头顶忽明忽暗的闪烁,方起歌一手支腮,一手五指轻叩桌面,并不认同,“你那模样分明就是生不如死。”
“放屁,我哪点生不如死了?”关旭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方起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慢慢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呸,卖什么穷酸文学,你学校里作文都是不及格的。”
“关旭,我严正警告你,别搞人生攻击。”方起歌阴恻恻的开口。
关旭挑眉,“老子只是陈述事实。”
“想她就去找她,尊严这种事,只是摆给人家看的,你偷偷的去,不会有人知道。”方起歌大人大量,并未和个深受情伤的男人计较许多。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我去找!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做老死不相往来状。我才不去!”关旭闷声拒绝。
“那随便你!”方起歌耸耸肩,在十分钟内连看了五次时间。
“算了,你现在有家有室,不拖着你了,先走吧!”关旭良心发现,偏头示意。
方起歌站起来,“那我走了!”
“滚吧!滚之前把钱付了。”他挥手,满脸不屑状。
“没问题。”他爽快的塞给关旭几张粉色纸钞,转身走了。
将杯中剩下的酒喝了,半晌,关旭吐出一句,“见色忘义!”
方起歌回到家中,一人一狗正在客厅看影碟。
男主人回家,扫帚连哼都没哼,窝在乐意怀中只微微摇了摇尾巴。影片已近末尾,女主角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爱我。因为那句话,最后男主角也选择了自杀。
片尾音乐响起,方起歌绕到乐意面前,俯身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安慰道:“都是假的!”
“戏假情真!”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绝望。
“怎么样的情?”方起歌在她身边的地板坐下,伸手去摸她怀里的扫帚。
顿了好久,她才低低开口,“至死不渝的爱情,关于一生一世的许诺。”
心中狠狠一恸,他从地上爬起来,“我先去洗澡。”
洗了澡出来,听乐意幽然道:“你今晚睡客房!”
“我做错什么了?”方起歌大骇,指了自己满眼愕然。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抱起自己的枕头,往外走去,“那我睡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