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将粟裕珍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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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令人神往的那些“匪事”

粟家人早先似乎并没有把这个传说当回事。

粟裕1907年8月10日哭着喊着落地的时候,他的父亲,一个落片树叶怕打头,老实巴交的不第秀才,没见过那些“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月不变”的神秘异象,做梦也不敢想儿子有出将入相、飞黄腾达的一天。

他大概只想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美景:家里有一间瓦房,几亩良田,柴米不缺,衣食无忧。这其实也算是很有雄心有抱负的:敢于脚踏实地奔小康,提前一百年完成邓小平同志提出的宏伟目标。

有了这一念头,他自然也就不想儿子有朝一日做什么“土匪”,讨那碗血淋淋的刀口下的饭吃。尽管山上到处是匪,一家人看起来活得还挺滋润自在,左邻右舍还挺羡慕的。因此,他只规规矩矩给儿子起了个名儿:继业。

然而,令这个秀才始料不及的是,儿子成人后,非但没有承继家业,经营小康之家,反而真做了政府大张旗鼓全国通缉、死活不论、务必捉拿归案的“土匪”。

这弄得他原本还算殷实的家道凋零,自己也备受牵连,被迫装成要饭的叫花子,四处亡命,风餐露宿,最后在躲躲藏藏间忧病而死,年仅四十三岁。

粟裕生长于“匪窝”,难免喜欢“匪事”。

家里有个长工阿陀,虽然憨厚,却崇尚绿林之道;虽然口吃,却偏偏能说会道,一肚子离经叛道、曲折离奇的故事。

工余饭后,阿陀就给小自己十来岁的少爷,绘声绘色地说剑侠也就是“土匪”的故事。

他说,有个“草上飞”功夫了得,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轻功尤其厉害,飞檐走壁,身轻如燕,能在轻柔的草尖上借力飞奔,比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戴宗还厉害。

粟裕就睁大双眼,津津有味地听着,眼前彷佛出现了一个穿黑色紧身衣的“飞毛腿”,一闪就过去了,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矫健黑影。

一个故事当然不过瘾。不几天,被粟裕“纠缠”不过,阿陀又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另外一个“土匪”:这好汉叫“一枝梅”,武功高强,剑术精妙,行无定踪。他最有好汉的气魄,坐不改姓,行不更名,除霸惩恶之后,一定要在墙上画一枝梅花,然后才不慌不忙远走高飞。

死个把人倒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官府要员们震怒的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他们不惜代价,派出高手四处捉拿,但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不到“一枝梅”的影儿。

老百姓可就高兴极了,无不奔走相告,拍手称快,也额手相庆。

粟裕听着,不免就有些幽幽神往。

他暗地里想,长大以后,也要做这样神奇的侠客,飞檐走壁,神出鬼没,“路见不平一声吼”,专门帮扶那些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的老百姓。

这个早在明代《二刻拍案惊奇》就有记载的传奇人物“一枝梅”,主要活动在苏州一带。似乎是冥冥中的某种缘分,多年后,粟裕带领他的队伍来到了江苏,做起了大日本皇军通缉令里的“土匪”,并在苏中建立了“汉高祖的关”,成为了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

要做侠客,当然得有真本事。粟裕因此又成天缠着阿陀,嚷求拜师学艺。

阿陀不是剑侠,也没做过土匪,但既然生活在“尚武”的“匪窝”,功夫上也就略知一二。别人面前不敢说,更不敢轻易卖弄,少爷这里却还是可以指点指点,当一回师父的。因此他就瞒着老爷——粟裕的秀才父亲,偷偷答应了。

侠客的“基本功”首先是不在于如何打赢别人,而是跑赢别人。这与井冈山的山大王朱聋子“不要会打仗,只要会打”的主张是一致的。阿陀无师自通,也很懂这一秘诀。

他就先教粟裕练“飞毛腿”:用布袋子装满沙子,捆在小腿上,每天按时跑跳,苦练“逃跑”功夫。

粟裕一丝不苟地遵照师训,起早贪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常常是汗流浃背,腰酸腿疼,却劲头十足,不知疲倦,以致“寒尽不知年”。

苦练的效果到底如何,已无从考证,但粟裕后来在浙南三年游击战时,很长一段时间里,蒋介石的国军弟兄们都以为他能飞檐走壁,甚至还神化为有三头六臂。

他的老部下,原浙南游击纵队副政委、浙江大学副校长邱清华后来回忆,粟裕给红军骨干讲课时说过这件事,粟裕还笑着说:“老实说,刘英同我啊,两个人只有一双健全的手。”

大家随即开怀大笑起来,因为他们知道,粟裕的左手负伤后致残,他的搭档刘英则是右手受伤报废,两个人合起来才有一双健全的手。

接下来就练兵器。阿陀问粟裕:“十八般兵器喜欢哪一样?”

粟裕想起师父说过的梁山好汉,五虎将之一的霹雳火秦明有根独门兵器狼牙棒,棒上尖利的狼牙众多,挨上身就是几个窟窿,不死也能挖点肉,痛快!因此就说练这个。

师父微微一笑,带他来到后山,仔细挑了根竹竿。竹竿长一丈左右,除一头的竹节留下外,其余全部打通,灌满沙子后,再用布条将另一头塞紧。

兵器做好了,师父又交代了几句要领,示范了几次。

粟裕就挥动这沉甸甸的“狼牙棒”,上捅下压、左攻右挡地练了起来。寒来暑往,常常练得手臂红肿、筋骨酸痛,也不肯轻易放手。

一段时间后,他竟也能将沉重的“狼牙棒”舞得像师父那样呼呼作响了。

功夫即将告成,粟裕却又开始“得陇望蜀”,“见异思迁”。

他见过会同街上大兵的枪,知道那不是一般“吃素”的“烧火棍”后,就开始寻思,侠客虽然剑法了得,可到底还是没有大兵的枪厉害。枪声一响,对手应声而倒,胜过任何上乘内功,这才叫爽!

因此,他又开始嚷求师父传授枪法。

阿陀可没办法弄到真枪,想了想,便到靠近匪窝的山上转了一圈,捡来锃亮的子弹壳,拿钉子钻个洞,弹壳里装上黑色火药,再加些沙子,一点燃,沙子就喷射而出。一把“真家伙”就造成了。

粟裕接过这把威力还不算小的“枪”,高兴劲头自不待言。从此,粟裕又开始专注枪法的训练。他找来青蛙之类的假想“敌人”,有板有眼地瞄准、射击。一旦打中目标,“敌人”瞬间呜呼哀哉,必定会欢呼雀跃好一阵子。

多年后粟裕从军,成为中共将帅中少有的神枪手,百步穿杨,弹无虚发。他百发百中的功夫,甚至还强过传说中的和尚将军许世友,大概和这段经历不无关系。

为了像侠客一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粟裕又把收割后的稻田当做跑马场,苦中央电视台七套:《军事纪实粟裕大将》,2008年10月8日。

练骑马射箭的本领。在会同粟裕的老宅前,至今还能看到他少年时骑马的跑马长丘。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有一回粟裕练习时不慎从马上腾空栽倒,被缰绳勒伤了手指。不过,粟裕并没因此放弃,直到他离开老家。

除舞枪弄棒、骑马射箭外,粟裕还坚持练长跑。因躲避匪患,随父母从枫木树脚村的乡下,搬到人烟辐辏的会同县城后,他也没有放弃过。

有一天天刚蒙蒙亮,粟裕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回到家里,才起床的妹妹很奇怪,问他做什么去了。

他回答说跑步。

妹妹听说他还跑到木臻桥后,打死也不信。木臻桥离县城有五公里,一个来回就是十公里,他能跑这么远吗?

“骗你做什么,我天天都跑到那里。”粟裕一边打洗脸水,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妹妹当然不肯轻易相信。

几天后,她想到个验证的法子,托人带了样东西放在木臻桥洞里,叫粟裕第二天拿回来。粟裕笑着答应了。

次日清早,粟裕一出门,妹妹就悄悄跟着起床,耐心地计时。

粟裕回来,果真把东西交到了她手上,她才终于服气。

机遇永远只钟情于有准备的头脑。

长沙念书的青年毛泽东曾无论寒暑,坚持每天洗冷水澡,以“野蛮其体魄”。后来当他率中央红军爬过令人望而生畏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大概是唯一没有寒冷畏惧感的统帅级人物。

少年粟裕的跑步,也为日后井冈山、浙南漫山遍野的游击乃至前半生的南征北战,练就了一双铁脚板和飞毛腿。

后来,他在红军里填写党员登记表“有何特长”一栏时,惜墨如金地只写三个字:“跑长路。”人到垂暮之年,他回忆浙南游击战时,对着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还记忆犹新地说:“曾经一天行军走过一百八十华里,那一天打过五仗,走过一百八十华里,现在这么些山,那就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有这一“特长”和“绝活”,蒋介石和他的将军们手按“中正剑”,发誓要“活捉粟裕”,无怪乎有登天之难了,最后倒是被粟裕生生活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