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爱反成仇 摇更怜欢喜狱成 摇魂惊魄悸 酷刑谁与受 摇为有负心孽报 摇神灭形消
妖妇深知老魔卑鄙怯懦,专一自私,闻言,料知生望已绝,不等说完,便朝老魔迎面一掌。随即厉声哭骂道:“我早知你这没良心的老鬼,平日专一花言巧语骗人,供你快活,到了紧要关头,只顾自己,决不替人打算。当初我虽谋嫡争宠,播弄是非,还不是受你的骗,以为逼死仇人以后,便可尽情享受?照你昔年所说偌大神通,仇人还不是在你掌握之中,由你尽情处治,决不怕她跑上天去?谁知你口甜心苦,只是一张寡嘴,对于仇人却是优柔寡断,没照你所说下那毒手,反逼她逃出魔宫,以致为我种下祸根。后来我被擒去,你也不是不知道,彼时仇人法力比你高不许多,得信之后,若立时赶去,就算不能全胜,将我救走也颇有望。你偏胆小怕事,想等法宝炼成再去,也不问我身受有多惨痛,你那法宝即使炼成,仇人法力也更精进,只有更糟。果然仇人一到,你便被打败,当着你面,将我碎尸万段,零碎宰割。
你身为男子,也是魔教中有名人物,见心爱的人受此酷刑不能解救,已是奇耻大辱。彼时仇人虽对你恨极,尚无日后之甚,你为我受点委屈,说上几句好话,使其消减仇怨,或者就此退走,也好一些。你偏和她翻脸,全没想到我在仇人掌握之中,那种罪孽如何忍受?你不特不肯服输,反倒激怒,一任我血泪呼号,再三求你认错低头,保我残魂免受魔宫二五地狱酷刑之惨,始终置之不理。仗着那件防身法宝,冷不防竟向本命神魔立下那等恶誓。固然仇人心狠,但她受你欺骗多年,不知为你受了多少苦难,眼看成道有望,你忽然另爱一人,将她法宝、魔经全行骗去,并还对她虐待,她又是一个热情的人,如何不痛恨到了极处,便我是她,也容你不得!最可恨的是,你起完恶誓,便把我元神丢在那里,匆匆遁走,起身时,又连发七口血花神刀、二十五粒阴雷,仇人并未受伤,却将魔宫灵景毁去好些,由此仇人恨你入骨,比我只有更甚。”
“我这多年来,虽在黑地狱中受尽炼魂之惨与那七十二种酷刑,因为习久相安,知难避此孽报,生望已绝,也要拼着苦熬下去。近年仇人师徒见我知道自作自受,尽管受尽熬煎,长年惊魂皆颤,度日如年,始终逆来顺受,未出丝毫怨言,近三月内已不似以前那样严厉。尤其铁大仙姑被我感动,不再故意凌辱。有时遇到高兴头上,还将每日应受割魂划魄惨刑宽免。正想再过些年,也许仇人日久气消,就不将我放走,我也自己请命,拼受三年零六个月的苦炼,将我元神化为神魔,为她师徒效忠,从此免受无边苦难,岂不是好?谁知你这老鬼自己恶贯满盈,往别处寻一死路也罢,偏在我稍有一线生机之时跑来闯魂,害人害己。我因仇人对你怨恨太深,难得其中还有丝毫之望,故忍着冤苦和你商量。心想你把我害得这般光景,稍有人心,便为我粉身碎骨也不算过。
何况仇人根本容你不得,元神万难保全,不过多受一年苦难,便可将我保全。我以为一说即允,谁知仍是自私,妄想骗我为你多受苦难,再向仇人觍颜求活。你此时精血已被神魔吸尽,元气大亏,即便保得元神逃走,也与寻常游魂怨鬼无异。亏你老脸,竟会说出为我报仇的大话。我此时已把你这狼心狗肺看了个透,想你舍己为人,必是无望,只怨我以前为恶太多,应当受此孽报,也不再作求生之想。想我助你,更是做梦!休说欢喜狱中每日须经七万次以上惨刑熬煎,非我所能忍受,即便举手之劳,照你这等薄情无义,卑鄙自私之人,我也宁甘与你同归于尽,决不会再上你当。我那孽报已早受够,漫说逃生无望,即便保住残魂,也只化生毒虫之类,连个人身都投不到。转不如形神皆灭,没有知觉,免得痛苦。你也无须多言,我此时只想求个痛快。好在各有神魔附身,你精血元气已全损耗,就有法力,也未必便占上风,且看何人得胜,抢这一个早死吧。”
赵长素原知妖妇以前恃宠骄狂,每喜出言顶撞,仍想骗她上套,任其哭诉,微笑静听,后来越听口气越不对。再一偷觑鸠盘婆,正朝自己冷笑,好似仇人当面现眼,快心得意之状。又听妖妇口气坚决,知难挽救。无如危机瞬息,当此存亡关头,除却欺骗妖妇,仍用前策,别无生机,心虽忿恨,仍然强忍怒火,不敢发作。刚朝妖妇喊得一声“妹妹”,底下话还未出口,一片黑烟飞动中,铁姝忽在二人面前现身,冷笑道:“老鬼!你也是得道多年的有名人物,为何还不如贼泼贱有骨气?时已不早,易静贱婢尚困在阵中不曾纳命。
师父虽许你们在临死以前说几句心腹话,原因你二人昔年那等恩爱,当这千钧一发之间,想起以前情分,必定争先求死,互相怜爱。果能始终如一,甘受毁身灭神之惨,毫无怨言,并还转为对方设想,只求所爱之人无事,自己甘愿粉身碎骨,历尽千灾百难,也还有点商量。师父就许为你二人至情感动,肉身难保,或将元神一齐放掉都在意中。谁知你这等脓包。你二人以前一个百计进谗,一个宠妾灭妻,甘受蛊惑,何等恩爱情浓。这时却互相埋怨,变作仇人冤家。似你们这等卑鄙无耻,淫贱下作之人,我师父最是痛恨,便原想放你们,如今也改了主意。你二人险诈存心,已经不打自招。除照师父所说自相残杀,更无别的道路。时机已过,不能再延,趁早求一个爽快的好。莫非还未受够,真个要到二五地狱之中,每日受那七万多次惨刑,苦熬一年零一个月,再形消神灭不成?”
妖妇受了多年恶报,积威之下,固把仇敌畏如毒蛇猛兽,稍见仇人神色不对,心胆皆裂。便赵长素先为铁姝元神所制,已看出仇敌魔法之高,远非昔比。一听这等口气,他已胆寒心悸,哪里还敢丝毫违抗。又知铁姝凶暴甚于乃师,一言不合,便下毒手,虽然同是一死,却要多受好些罪孽,惊弓之鸟,不敢多言。仍觉妖妇是罪魁祸首,当初悍妻虽是人老珠黄,自己对她不似昔年那样热爱,并无恶感。只为妖妇日夜对己进谗,才致成仇,如今却怪自己。又听仇人口气凶残,万无幸理。念头一转,不由怒从心起,厉声大喝:“你这贼淫妇既然毫无情义,且叫你多受一点孽报!”说罢,飞身而起,待朝妖妇扑去。
谁知妖妇早已横心,又知老魔险诈百出,早有了防备,不等发难,一听口气不善,先下毒手,来势比他更快。妖妇功力虽然不如老魔远甚,但因鸠盘婆对她恨极,立意使其多受苦难,所以尽管备加酷刑,并不伤她元神,久受炼魂之惨,苦痛虽多,妖魂反更凝固,无形中加了许多功力。而老魔前遇玄真子与天蒙禅师,已连受重创,魔法异宝丧失又多;当日先为易静所败,受伤也不轻;紧跟着又受鸠盘婆邪法禁制,通身精血几被三枭神魔吸尽,元气大耗。如非仇人用心刻毒,欲令二人自相残杀,以图快意,各有神魔附身,赵长素简直不是妖妇对手。二人这一发动,铁姝狞笑一声,把手中魔诀一扬,便自飞走。于是二人便在神魔主持之下互相恶斗,残杀起来。双方本已成仇,又有神魔暗中捉弄,越发眼红,都恨不能把对方生嚼下肚,才称心意。
易静、石慧旁观者清,见鸠盘婆行为也真残忍狠毒。这男女二妖人先前身受已是那等惨状,临死以前还要使其互相残杀,多受痛苦。暗骂:“女魔师徒真个惨无人理!自己幸是近来功力高深,法宝神妙,只是暂时被困,终必脱险,如落仇敌之手,还不知是何光景。”心正寻思,老魔、妖妇已扭结一起,双方本会邪法,不知怎的,竟和常人打架拼命差不许多。女的扭住老魔连抓带咬,晃眼工夫,便皮开肉绽,因精血已被魔鬼吸去,直流黄水。老魔空有法力,竟被扭紧,分解不开。妖妇又是元神,并非肉体,不怕还手。急得老魔无法,连声怒吼,一面挣扎推拒,一面口喷魔光邪焰。烧得妖妇也是连声惨号,狼狈不堪,偏不知松手,一味惨号悲啸,依旧乱抓乱咬不已。不消片刻,一个周身稀烂,一个为魔光邪焰所伤甚重,兀自纠结不解。
鸠盘婆始终冷冷地望着二人,一丝表情俱无。铁姝手中拿着一个晶球,不时注视,偶然也朝老魔、妖妇看上一眼,忽似发现球中有甚警兆,朝鸠盘婆把球一扬,说了几句。微闻鸠盘婆说了一句:“便宜他们!”铁姝随向老魔、妖妇戟指喝道:“你们今日真个成了欢喜冤家,纠结不开了。我看这味道不甚好受吧?”老魔早已痛得面无人色,气喘汗流,答不上话来。鼻子又早已咬掉。那只痛手刚由口里拔出,未及施为,便被妖妇抢先下手,扑上前去,把那咬而未断的五指相继咬折。两眼也抓瞎了一只,满脸稀烂。周身奇痛,钻心透骨,偏被妖妇抱紧,欲罢不能。妖妇同受神魔暗制,一味连抓带咬,向前拼命,连受魔火化炼,偏不知道逃避,也是连受重创,痛苦万分。明知仇敌借此泄忿,底下身受还不知如何残酷。
闻言以为又要出甚花样,心神大震,胆落魂飞,连忙颤声哀号道:“贱婢孽报,已经受够,望乞大仙姑念在贱婢虽然死有余辜,这多年来,深知咎由自取,始终恭顺,乞稍加怜悯,大发慈悲,只求得到一个痛快,形神皆灭,均所甘心。”说罢,呜呜悲哭起来。老魔虽受神魔暗制,毕竟修道多年,是个行家,见此形势,忽然省悟,知道惨祸必不能免,谁也休想得丝毫便宜。于是勉强挣扎,厉声喝道:“铁姝!我虽与你师父有仇,你我以前终是师徒情分,有好无恶,何苦助纣为虐?并且眼前强敌尚未除去,仇敌人多势盛,夜长梦多,若早点将我二人杀死,到底要好得多,免却许多顾虑。如等敌人援兵到来,就算你师徒法力高强,能够得胜,也必多费心力,何苦来呢?我自知孽报,情愿形神皆灭,只求快些下手如何?”
铁姝闻言,狞笑答道:“本来师父打算令你二人受完孽报,再用魔火缓缓炼化,使峨眉派贱婢看个榜样。是我再三代你们求说,方始改了前计,免去好些苦痛。现时便用魔火化炼,你二人如想早脱苦趣,休再强抗,免将师父激怒,多受罪孽。”说罢,把手一招,两条比血还红的魔影,便由二人身上飞起,一闪不见。妖妇自知无幸,倒也认命,脱身以后,因受魔火焚烧,受伤太重,宛转地上,疼得不住哀鸣,静待仇人宰割,分毫未作逃走之想。赵长素毕竟老奸巨猾,当此危急生死之际,自然惜命,何况魔法又高,擅长玄功变化。附身神魔一去,灵智恢复,不由又生妄想。于是故意瘫倒在地上,口中疾呼,哀求铁姝宽容。说他遍体鳞伤,苦痛已极,求念昔年师徒之情,容他自将肉体脱去,和妖妇一样,同用元神受魔火化炼,少受一次焚身之苦,也不想多挨时候,只给他稍微缓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