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地方,似乎是目光无法触及的地带,猛地迸出一道白光,那光晕刺目的厉害,她眯了眼,却在那道白光的核心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那脸越来越清晰,她怔怔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的面容温和神情,暖暖的笑意像是清淡的栀子花。
他望着她温柔的笑,修长的指清凉的像是柔柔的夏风。
“小北,我会爱你一辈子……”
她突然哭得泣不成声,酸涩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来,落到肩窝,也落到他游弋的唇里。
想要宣泄心中的酸楚,她嘶哑着声音哭喊:“浩……”
像是一个小心翼翼飞上天空的气球,在一刹那突然“啪”的一声碎了,直直的坠落到深谷,摔得粉身碎骨也没有了感觉。
天宇雨辰止住动作,失去的理智缓缓回来,他站起身,迷蒙的光晕若有若无的落到他的脸上,深邃的轮廓那般绝望冷漠,像是蒙上了一层不可触及的寒冰,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他低头看着哭泣的莫小北,拿起桌上的酒杯优雅的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用寒的出奇的声音说着:“倒酒。”
莫小北只觉得做了一场梦,坐起身来呆呆看他。
他也直直的看着她,幽深的眸像是深沉的海,绝望的没有边际。
这时,音乐变得轻快起来,大厅里的灯光缓缓变亮,一曲终了,舞池里的倩影纷纷涌向池外。
一个穿着白色珍珠礼服的富家女朝天宇雨辰的方向走过来,站在一侧,羞赧中带着无法言喻的高贵,淡笑着问道:“可以请天宇先生跳个舞么?”
天宇雨辰略略烦躁的皱眉,却看到莫小北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波动,他的心终于又沉下来,优雅的起身,朝那个富家女做了个邀请动作:“我的荣幸。”
舞池中,两人璧人一般的翩翩起舞。
莫小北心中涌动着无法言喻的酸涩,终于忍不住跑出大厅,凉凉的风迎面灌过来,她才呆滞的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这是怎么了?
下了台阶就看到一个人影弯着腰,一手扶着路灯,一手捶打着胸口,背后白色的衬衫在风得吹动下鼓起一抹浑圆,身体却越觉得瘦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
莫小北的心忍不住剧烈的跳起来,“嘭嘭”的几乎能从口跳出来,她疯狂的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哭得咿呀有声:“浩,你回来了……”
天宇雨辰从舞会追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一身职业装的女孩紧紧抱住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抱的那样紧,仿佛随时都会失去。
他的心从未那样痛过,像是什么一片一片的割着自己肉,血淋淋的就在眼前,可是他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倒下去,看着自己被伤的体无完肤。
那一刻,他从没有那么恨她。
几乎是逃离般,他转身离去。
修长的指冰凉的覆在她的指上,因为过分的凉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那人已经转过头来,好看的双眼迷离而困惑,焦距终于落到她的脸上,惊诧而欣喜:“莫小姐。”
气息过处,是淡淡的酒香。
莫小北的臂不由自主地松开,心重重的坠下来,落到某处,只有一个声音在胸腔回响。
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
她气极了自己,用力的揉眼睛,那双手已经惊诧的握过来,凉的像是浸到骨子里。
“小北你怎么了?”
那样温和关切的声音,相似的都想要哭出来,她极力提醒自己不是他,拿开手,像是要看清他,吸了口气才笑着说:“池先生。”
池陌也是一呆,身体有些摇晃,莫小北忙扶住他,微微皱眉:“你喝酒了?”
是呵,放纵了些。
他轻笑,抬起头来,有些怅然:“就是两年前的今天,家父从二十层高的楼上跳下来,停止了呼吸。”
莫小北摇摇晃晃的扶住他,只听他又说:“两年,我从池家一个无依无靠的义子坐到了这个位置,只是为了报仇而已,可是,为了报仇,我连自己爱的人都没有权力去争……”
他弯下腰,突然将她紧紧揽进怀里,头靠在她的肩窝,小兽一般的呜咽:“小北……”
莫小北静静的被他拥在怀中,抬头,苍穹中满是闪烁的星辰。
她有些怔忪。
原来大家心中,同样都有一个怀念的人。
池陌喝醉了,她又不会开车,又不敢把他带回家里,莫小北才叫了辆出租车将他带回天宇雨辰买给她的那个房子。
屋里的摆设没有变,只是少了些生活的味道,飘着淡漠的清冷。
她的衣服都已经拿回去,衣橱里还有天宇雨辰的几件衬衫,她没有动,催促着池陌洗了藻,迟疑着让他换上。
她似是许久没来这里了,听售房的中介说已经找到买家,就差交款了,价格是150万,她知道本市的地价高可也没有想到这么贵,听了以后嘘唏半晌然后便开始依依不舍。
却终究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是不敢吧。
怕想起一些事情,让她的心变得未有的恐慌。
钥匙也是早应该交上的,她却偷偷留了一把,说不清为什么。
池陌洗完澡就睡了,莫小北仰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来来回回听着歌。
那是一手很老的歌了,浩以前唱过,总觉得他和里面的男嗓音像极,每每拿出来听,企图抓住她熟悉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却越来越觉得陌生,似乎忘记了浩的声音,她那么恐慌,这种恐慌却从指尖溜走,总是,抓不住……
什么也抓不住。
清晨醒来的池陌在看到莫小北端着早餐出来时,有一分钟的错愕,再看时,那张对谁都温和多礼的脸上多了几分满足的温暖,笑盈盈的坐到餐桌旁,温和的看着莫小北倒好牛奶,然后将面包放到他面前的盘子中。
温暖的眼神,像是暖柔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到身上。
莫小北招架不住和浩的眼神那样相似的目光,急促的把牛奶杯放到他面前,瞪了他一眼:“快点吃,吃完要快点离开。”
池陌也不说话,一脸幸福的吃着早餐,目光却不曾离开,暖暖的笑着,双眼弯起来,像是湖水中倒映的一双弯月。
莫小北却越发吃不下去,猛地起身到了厨房,背心贴着墙壁,心脏“嘭嘭”的跳的厉害。
那样优雅的吃相,那样幸福的神色,和浩那般的相像……
紧紧将手按在胸口,告诉自己,他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
门锁却传来转动的声音,细微的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变得敏感而清脆。
莫小北惊了一下,走到门边,池陌也走过来,挡在莫小北身前,皱着眉却握转动的门锁。
门就那样无预警的开了。
三张脸隔的那样近,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什么要破茧而出,直冲云霄。
莫小北呆滞的看着门前站着的天宇雨辰。
深邃的眼窝隐隐的带着血丝,震惊而冷漠的看着她,发丝零乱,薄波的领口的衬衫解开一个扣子,微微露出里面的肌肤,领带歪歪的打着。
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而冷酷的天宇雨辰,从那次在医院见到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他也看着池陌身后的她,怒气将他的胸口冲得起伏,握着门锁的手也变得颤栗起来。
池陌夹在中间微觉尴尬,半晌才惊诧的问道:“天总,您也住这里?”
天宇雨辰只冷冷一笑,目光紧紧锁住莫小北,嗤声道:“不是卖了么,怎么,为了他又后悔了?”
像是什么,将心脏填得满满的,然后无法预料的涨大,心脏也变得肿胀起来,然后亲眼看着它爆裂,“嘭”的一声,血肉模糊。
莫小北直觉得挡到池陌身前,冷着脸道:“和他没有关系。”
不知为何,就那样说了,没想过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没想过他会生气,什么也懒得想,什么也漠然起来,反正,他有那么多的行为,她不曾理解,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天宇雨辰不怒反笑,指着她气的额上青筋暴起:“好……莫小北,你好……”
要说什么,其实他并不知道,怒极,说什么也徒劳,毫无留恋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他的背影那样落寞而愤怒。
莫小北怔怔看着,心中被一种惆怅哀伤的情感塞的满满,忍不住跨出了门,想要去追,脚步却又止住。
就算追到了,她又该说什么?
视野中终于没有了他的影子,她忆起两人在北海道的那些日子,发窘的天宇雨辰,愤怒的天宇雨辰,会笑的天宇雨辰,还有温柔的天宇雨辰……
似乎,什么也无法回来了。
记忆力那片浪漫的薰衣草,不过永远都是记忆罢了……
一双修长的手握住她的双肩,俯下来的那双眼眸温暖关切。
“小北……”
莫小北抬头望他,模糊的说了一句:“为什么。”
她终于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池陌,从相亲到现代,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末了,也只是想问问什么?
为什么他的行径那样让人揣摸不透,为什么他说只结婚,后来又要她的心,为什么在舞会上说那些话,为什么……
池陌只静静的出神,抬起头,温和的笑容带着些许没落:“小北,除了他,你真的看不到别人么?”
莫小北怔住。
池陌淡淡笑起来,有些为天宇雨辰悲哀:“你有没有想过,他会爱上你。”
“不会!”
莫小北直觉的否定:“他找上我是因为我不会干涉他的行为,他不想结婚,又因为伯母的压力不得不结,所以他才会提出和我结婚,现在……”她迟疑:“是自尊心受挫吧。”
池陌不语。
半晌才轻轻说道:“天宇雨辰不是一个容易罢休的人,你惹了他,必定要付出代价,小北,你小心些。”
极轻的声音,却足以让两人听见
酒店上班的时候,被周惠一顿怒吼:“小北,你昨天跑到哪里去了!”
莫小北顾左右而言它,指着腕上的表淡笑:“快上班了。”
她的眼底带着些许疲惫,白皙的脸是假装的喜悦。
周惠低下头,低叹了口气,随后从身后拿出一叠报纸,是今天的晨报,密密麻麻的铅字像一个个转动的圆圈,看得人头昏炫目。
对着她的那张页面上,是天宇雨辰父母亲的照片,大意便是两人感情不和,对簿公堂,在闹离婚。
莫小北脑中出现的是早上天宇雨辰出现门口的狼狈样子。
浅浅的心疼掺着自责海浪一般的打过来,像是心口被狠狠打了一拳,痛得厉害。
天宇雨辰的父母也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生活下去,断然也不会冒着舆论去打官司。
作为儿子的他定是无奈又伤心的,那么骄傲的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一定非常难过,可是,早上,她还那样对他。
她可真是会落井下石啊。
急着在包里摸索手机,打过去也没人接听,周惠忍不住提醒她:“小北,去找他吧。”
对阿,去找他。
她慌乱的到大街上截了出租车,关上车门的刹那隐约听见周惠大声和她说:“我会给你请假!”
莫小北欣慰地笑起来,转过头着急的和司机说:“去天宇集团总公司。”
一路上,她有些局促,想着一会见到他该说些什么,是先要解释早上的事,还是要安慰他一下,还是要,要怎么样呢……
时间过的这般快,她紧张的捏着手想着要怎么做,那司机已经回过头笑眯眯的告诉她:“小姑娘到了,是在这里上班吧,了不起啊。”
莫小北耳畔混乱一片,什么也听不到,从兜里掏出钱地给他,开门下车。
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到他的公司来。
总入天际的高楼,连窗也分不清是哪个,仰头看过去,只望得到阳光反射过来的灼亮白光,剑一般的刺目。
莫小北仰着头,有些困惑的想,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呢,最高的那一层么?
吸了口气才走进去,前台的礼仪小姐微笑着对她点头:“小姐,有什么需要么?”
莫小北这才免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找天……嗯天总。”
那个礼仪小姐的笑容却是一滞,目光微妙的在莫小北的身上打量,意味深长的笑问:“请问,您有预约么?”
“呃……”莫小北一呆:“没有。”
“那请您过断时间再来吧。”
“那……”
莫小北还想再问,那人脸上已经挂上“不送”的笑容。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莫小北有些忿忿的出了门,突又觉得纳闷,以前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他很忙啊!
清晨的天气很好,带着清香气息的花香柔柔的钻入鼻端,将心中那丝烦躁也涂抹的一干二净。
莫小北找了一个台阶坐下,身上的棉布裙沾染些许青草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在空气中。
阳光开始变得灼热。
照在胳膊上的光一半白皙,一半隐在投影里,然后在地上投下沉沉的影子。
也许,他们真的该好好谈谈。
包里还放着那个乘手镯的盒子,今天的时候,忍不住放在了包里。
一直就那样坐到中午,炙热的阳光照的头脑发晕,公司大门里涌出清一色的职业男女,她抬了一下腕,有些呐呐,都下班了,他不要吃饭的么?
低着头,眼前却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头顶上方出现一声不确定的询问:“莫小姐?”
是李秘书!
莫小北激动地站起身来:“李先生,天宇雨辰呢,我要见他。”
李秘书微微皱眉,半晌才叹了口气:“我带你去。”
车很多的时候,总是用川流不息这个词形容。
莫小北趴在车窗旁,看着路上飞速滑过的建筑物微微出神。
反光镜里李秘书看过来的目光无奈而担忧。
“总裁这些天身体一直不好,今天在公司里时差点晕倒,我看着不对才帮他叫了私人医生,他现在在别墅休息。”
纤细白净的指在干净的玻璃上划过一道无形的弧线,莫小北盯着远处,黑白分明的眼睛落满忧伤。
生病了……
别墅里,天宇雨辰的脸色稍显苍白,坐躺在床头,修长的指却在笔记本上不停的敲动。
手背上的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也略略震动着。
助手拿着公文夹站在一旁,恭敬的汇报情况。
天宇雨辰轻声应了一声,似又想起什么,目光盯着屏幕面无表情地问道:“池老头子什么动静?”
“还算安静,只是,最近他的义子和莫小姐似乎走得很近。”
键盘上的指一滞,他握了一下拳,淡淡道:“我知道。”
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合上笔记本,轻轻吐了口气:“对那个池陌看严一点,还有,彻查他的身世。”
还是老样子,眼前的别墅,她也来过一次,那时候被他扛麻袋一样的扛上来,然后扔到了床上。
那时候的自己,从没想过,会和这个房子的主人有这么多的纠缠。
他的卧室门掩虚着,只要轻轻一碰,门就会打开,看后可以看到他的脸。
李秘书止住脚步,压低了声音:“天总?”
良久,屋内才响起天宇雨辰的声音:“进来。”
还是那样低沉磁性,只是带了些沙哑冷漠,莫小北的心忍不住一紧。
门被轻轻的拉开,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男子,朝李秘书点点头,看到身后的莫小北时,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讶异。
李秘书回头看了一眼莫小北,然后才朝门内说道:“莫小姐来看您了。”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才传来情绪不稳的冷淡声音:“让她走。”
李秘书有些为难。
莫小北踌躇着上前,想推门进去,又没那个胆子,只好干巴巴的站在门边,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长时间才憋出几个字:“那个,听说你病了……”
天宇雨辰冷着脸皱眉:“如果莫小姐是来探病的就请回去吧。”
身边的李秘书已经不知何时走了出去。
门外一阵寂寞。
真走了?
天宇雨辰心突地一沉,靠在床头上有些怔忪。
这时,门边突地探出一个脑袋来,黑色的头发突然出现,惹得他微微扬眉。
莫小北干涩的笑着:“听说生鸡蛋治嗓子痛。”
天宇雨辰心中的惊喜还没恢复又被另一轮“惊喜”代替,想到生鸡蛋的那种生涩腥味,厌恶的皱了皱眉。
莫小北已经从背后拿出乘满生鸡蛋的玻璃杯,搅碎的淡黄黏稠的占了玻璃杯一半的空间,漂亮的淡绿色在橙黄的颜色肿流光四射,映得她的指白皙透明。
他略略的有些心动。
莫小北已经直直的送到了他的嘴边,就像那个臭味十足的榴莲,有她在,什么也变得美味起来。
马上,他有些后悔,搅碎的生鸡蛋,这,这,是什么味道?
天宇雨辰的脸隐隐的有些铁青,重重的放到盘子上。
莫小北嘿嘿笑了一声,很是心虚的将杯子拿回餐厅,抬起的手垂下来,打到包中发硬的触感,怔了怔,小心地拿出来,在四周看了看,放到了客厅的矮桌上。
不是她的,终究,不属于她。
卧室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突然被仓促的拉开,莫小北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身睡衣的天宇雨辰,苍白的脸色带着些许惊慌,就在一瞬间恢复平静。
“在做什么?”
沉吟一声,他皱眉询问。
莫小北正好挡住身后的手镯,拎了拎手中的包:“放包。”
明显地看到天宇雨辰似是松了口气。
气氛生冷起来,两人突然没了话说,天宇雨辰抬头看了看窗外,问道:“吃午饭了么?”
莫小北一呆:“没有。呃,不,吃了。”
他看她一眼,闪身进了屋内。再出来时已西装革履,潇洒若风,转头问她:“喜欢吃什么?”
莫小北有些局促:“那个,我一会就会去了。”
天宇雨辰冷冷看她一眼,随即扬了唇冷嗤:“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喝那中难喝得东西?”
“那也不是来蹭饭的。”莫小北小声嘀咕,又不敢明说,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得认命的掰着手指说菜名:“糖醋鲤鱼,酸辣土豆丝,红烧茄子……”说到一半似乎卡了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只好迟疑着补充了两个字:“等等……”
天宇雨辰僵硬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转过身,下了楼。
“下来。”
楼下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吧台、餐厅、厨房,还有几间客房。
一个老人迎上来,大约50年纪,一身宽松家居服饰,朴素却干净,她笑得慈祥温柔:“少爷,要开饭么?”
莫小北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叫少爷之类的称呼,忍不住偷偷的打量那位老人一眼,天宇雨辰面无表情地解释:“这是荣妈,我从小就是吃她的菜长大的。”
荣妈一笑:“还是照常么?”
天宇雨辰看了莫小北一眼:“不了,家常菜吧……”转过头看着莫小北,等着她报菜名。
莫小北一呆,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呃……糖醋鲤鱼,酸辣土豆丝,红烧茄子……”
“我知道了。”
荣妈一笑,朝莫小北点了点头,进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莫小北惊奇的发现天宇雨辰一片红肿,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把输液给拔了。”
是啊,那时候那么心慌着急,以为她不声不响的走了,所以,慌乱中拔了针头,才引得渗出了血。
天宇雨辰冷静地看她一眼,淡淡道:“只是劳累过度。”
莫小北质疑的翻白眼。
从未想过还可以和他平静得再一张桌子上吃饭。莫小北捏着筷子有些庆幸,随即又有些失落。
古代发生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他们这顿饭,也是因为这个吧。
天时,他正在生病,人每当这种时候都很脆弱。
地利,他们在他的别墅里,可以让他放松下来,忘掉一些烦恼的事。
至于人和……两个人正好同时都不想提那些烦躁的事而已。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望着桌上的菜发呆,对面的天宇雨辰已经皱眉望过来:“不合胃口?”
“呃,不是。”
她慌乱的回神。
他皱着眉给她夹了块鱼肉,鲜嫩的色泽,暖热的气息,合着诱人的味道,她突然灵机一闪,好奇地问道:“你喜欢吃鱼尾还是鱼头?”
天宇雨辰抬眸诧异的看她一眼。
莫小北有些窘迫:“嗯,突然想起一个故事,随便问问。”
天宇雨辰的心情飞扬起来。
那个故事,他也听过的。
似是很久远的年代,他曾以为自己喜欢的人讲给他听。
大意便是一对夫妻很是恩爱,每每丈夫都把自己喜欢吃的鱼头夹给自己的妻子,而妻子也把自己喜欢的鱼尾夹给丈夫,就这样过了一生,丈夫临终前两人才知道真相,一辈子,两人都将自己的最爱献给了对方。
那个女孩讲的远远比他记得的煽情感人,可是,他能记得的,也只这么多。
在那时,他并不喜欢这种煽情感性的故事,也只是一笑置之,而今天,他却会因为这个故事高兴,毕竟那个故事的对象,是一对夫妻,不是么?
忍不住,还是说了:“鱼头。”
说完竟有些期待的望着她。
莫小北没有他期待的那样说她喜欢吃鱼尾,只是歪着头笑笑:“我以前喜欢吃鱼尾的……”可是,现在不喜欢了。
因为,喜欢吃鱼头的那个,已经不在了。
其实,后来她才知道,浩喜欢吃的,也是鱼尾,因为知道她喜欢吃,才告诉她喜欢吃鱼尾,再后来,偶尔一次去他家里,他的母亲亲自将鱼尾夹给了他,那时候她便知道了,然后装糊涂的将他从碗里夹过来的鱼尾吃下去。
很久以后,她开始吃鱼头。
就那样一直吃了两年。
她的样子,似在怀念,歪着头,眼底的那抹忧伤也变得清晰起来。
天宇雨辰心中的某个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烦躁的转动着手中的筷子,却是吃不下。
莫小北沉默的扒着腕中的米饭。
也许他们之间该说什么,可是谁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便沉默着。
“我看了报纸……”
莫小北终于小心的开口。
还未说下去,天宇雨辰心中的导火索一触即发,耳旁嗡嗡作响,头昏的厉害,重重的放下筷子,冷冷得笑:“原来是表示同情的。”
莫小北知道自己找了一个不好的话头,只呐呐地说:“不是……”
他反倒恢复平静,深邃的轮廓看不到一丝柔软:“我会叫李秘书送你。”
再也不说,站起身来上了楼。
脚下的台阶有些眩晕模糊,他闭目摇了摇头,固执的走了上去。
莫小北也站起身来,倔强的在他背后解释:“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想劝你不要难过,伯父伯母离婚也许只是想追求各自的幸福,你是他们的儿子,你应该祝福他们,而不是因为这个苦恼,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还有今天早上,我和池陌……”
她不再说,因为楼梯上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怔怔的站了一会,还是离开了。
其实,他一直站在她看不到的拐角处看着她,看着她倔强的脸,看着她发呆,然后看着她离开。
她和池陌怎么样呢。
她没有说,他也不想探究下去。
他承认,他是在嫉妒,不是作为替身的池陌,是嫉妒那个不存在的人。
因为不存在,所以永恒,有时候他甚至想,是不是他死了,她也会这样刻骨的记住她,记在血肉里,记在骨子里,记一辈子……
摇晃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却看到矮柜上多出来的那个包装盒。
外面包了一层精品店里随处可见的包装纸,很幼稚的图案,星星月亮的洒满了整个盒子表面,让他想起青涩年代送礼物用的包装,迟疑着小心将那层纸从盒子上扒下来,修长的指扒得很仔细,笨劣的像个小学生。
盒子的面目终于露了出来,他眼眸一冷,打开,果然是那个他送出的手镯。
华丽的手镯静静的躺在盒中,像是个高贵的贵妇,本来那天买给她,谁知她做了池陌的舞伴,结果一事失控就在那种情况之下买了下来,现在,它回到他的手里。光照过来,镯身闪过一道炫目流光,似乎在讽刺着他方才的那份愚蠢。
狠狠地砸落到地上,“啪”的断裂的四分五裂。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怒吼:“莫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