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高考向何处去
8205300000011

第11章 (1)

高考不能承受之重

《北京文学》展开语文大讨论

1997年,《北京文学》第11期在“世纪观察”栏目中发表了三篇署名文章,认为现行的中小学语文教育是“学生的桎梏、语文的扭曲、文学的悲哀”,“不止害一个入,而是害了一代人”。一潭“死7尺”终于被揽动了,《北京文学》杂志社召开“忧思中国语文教学”的研讨会。二十多位与会者,包括中小学语文教师、区语文调研员、师范大学教授、教材审查委员等,大家一致认为,目前中小学的语文教学已经走进死胡同。一位语文特级教师说,中学语文教育是束缚人,折磨人,摧残人。一位中文系教师说,在中学语文教师这个岗位上,一本教科书和一本教学参考书,就是一切。一位有着三十年教龄的老教师说,备一次课,能管十几年。教材的陈旧、落后,甚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语文在中小学所占课时最多,问题也最多,由此引发了一场全国大讨论。

真是忍无可忍了,到了1998年的春夏之交,“火山”终于爆发。《文艺报》《文汇报》《羊城晚报》等报刊都行动起来了。《羊城晚报》连着一个星期头版头条,第一天通栏标题是《语文考卷,误尽苍生》,第二天是《考倒鲁迅、巴金!》……一时间,“语文”成了过街的“老鼠”。当年的高考语文试卷立“竿”见影,取消了一点点“魔鬼”题。

但是距离真正的高考改革还很遥远。1999年4月26日,《中国青年报》报道,北京大学教授钱理群面对1998年全国高考语文试题,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说他读考题非常吃力,首先是弄懂题目要求就费了很大的劲,有的至今也没有弄得太清楚。《语文报》发表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程干帆的文章‘,磁如果让他参加高考,肯定考不上,特别是语文试卷,得不了多少分。程千帆是中国古典文学界的泰斗,他都说自己考不上,可见高考语文题有多么难了。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童庆炳一直听说高考语文题难,他看完1998年的语文试题后,对它的“难”还是大吃一惊。他说他要是在1998年参加高考,语文肯定不及格。

大学教授如此,作家呢?余秋雨说,花两三个小时也不能够写成一篇髙考作文。王蒙曾做过几次模拟高考的中学语文标准化试卷,成绩都不理想,最好的一次成绩也只有60分。贾平凹说,如果让他当语文教师,经他辅导的学生没有一个能考上大学。诺贝尔奖获得者、现任清华大学教授杨振宁说,如果按现行的高考评价,他肯定不是合格的学生。

毛泽东在上世纪60年代就深恶痛绝的偏题、怪题、难题和以学生为“敌”的倾向在髙考语文试卷中最为突出,有些考题的刁钻和答案的矛盾,已经不再是测试学生对课本掌握的程度,而成了出题者和应试者之间的“战争”。高考语文除了大量的“死知识”,还有“恶毒”的“弯弯绕”,已经到了语言学家都瞠目结舌的地步。语言本来富有“弹性”,就是数理化也有很多的模糊性。黑白之间有大量的中间色,怎么可能不是黑就是白?可是为了适应计算机阅卷,“语文”也成了“数学”,标准答案只有一个,稍有不慎就掉进“陷拼”。考生如果没有大量地做各种题型,掌握解题技巧,很难拿到高分——

从1984年起,高考语文年年有阅读题,以考査学生的阅读能力。科技说明文多为科技领域的新理论新成果,社会科学方面多为社会学、史学、文学、美学专著,古文则从史学古籍中“机”。即使专业大学生,也只能“囫囵吞枣”,可出题者却喜欢钻“老鼠洞”,大有不考死你不罢休之势。

有一道题是朱自清的散文《梅雨潭的绿》,要求指出作者的观察点。许多考生选择“梅雨潭”,但正确答案是“梅雨潭边”。还有一道题要求选出元曲四大家,但“四大家”在文献上并没有定论,让高中生怎么回答?1997年高考语文卷第三题,是一道标点题,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几位专攻语言的博士生也各有各的道理。一位中学特级语文教师无奈地说,考题出到这分上,我们只有举双手“投降”。

1998年的高考语文增加了一道4分的灵活题,要求考生用“时间”做主语,造出两个比喻句。30%的考生写:时间如航船,载我们去胜利的地方;时间如金钱,给我们创造物质财富。这样的句子统统满分。而写“时间好比手中的沙子,从此不再回来”“时间像一列火车,载着我们经过无数的人生小站,最后抵达死亡”,虽然文笔上挑不出毛病,但也是零分,谁叫你的人生观这么灰喑?某小学以《春天》为作文题,有学生写春天并不好,有沙尘暴、细菌流行,受到教师的严厉批评。人民网的网民说,如此教育“剥夺了孩子说真话的权利”。《南方都市报》的文章说,如果高考作文有人胆敢说“春天不好”,只能不及格。2004年某省高考有一道对联题,上联“扫千年旧习”,某考生对出的下联是“娶美国老婆”。阅卷教师认为没有政治问题,幽默,也合情合理,给了满分两分。专家不同意,吵了起来。阅卷组长为了照顾专家的面子,说给一分吧。总之,你想语文得高分,首先要放弃独立思考,作文更是出自一个“模子”。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高考试卷,谁敢“赌”自己的命运?

高考浯文不仅以学生为“敌”,也以教师为“敌”。考官对命题的难易程度只参照考生答卷,却把中学教材和中学生的实际承受能力扔在一边。实际上,高考题的过难过易,对中学教学的影响极大。教育主管部门往往注意高校和考试管理部门的意见,而把最有话语权的髙中放在当事人回避的位置。

高考试卷为什么这么难

按说无论什么考试,难度都不应该超出教学的范围,但高考例外。

由于人学率太低,高考试题必须高于高中毕业的水平。据说高考只有40%是髙中课本上的东西。高考明确说了,这是大规模的选拔性考试,必须有相对难度,现在社会上说高考过难,是指绝对难度,其实高考并不追求绝对难度,要的是区分度,没有相对的难度,也就没有区分度。曾有几个省在高中会考的基础上降低高考难度。结果某省本专科的录取线仅差一分。一般中学乐了,而重点中学非常不满,不是白点灯熬油了吗?所以高考的“难”是要拉开距离,特别要在20%上下拉开距离。一般说,一个班中优秀生只占,中等生和差生各占40.5%。也就是说,髙考试题的水平或难度,是由全体考生,特别是成绩最好的20%左右的考生水平决定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高考试卷命题由少数人“突击”,试题没有客观的、稳定的、可比的标准,水平也不稳定,或者过难或者过易,打击了中学与考生的积极性。而且题量小,题型单调,覆盖而窄,容易押题,导致死记硬背。1999年髙考公开征集考题,命题指导思想从以知识为主改为以能力为主,注意考査基础文化素质和创新能力,增加综合应用性的内容,基础科考查也要突出综合素质的要求。

高考也难啊,一盘菜怎么能适应东南西北的胃口?题“高”了,一般中学搭梯子够不着;题容易了,重点中学却“吃不饱”。

高考恐怕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考试吧?别看你考了高分,你还不能保证就被第一志愿录取。高考是用每个考生的相对位置来解释考分的,就是说,不是看你的分,而是看你的“位置”。为什么中小学热衷于“排队”呢?就由此而来。你要参加所有考生的大“排队”,由此确定自己的“位置”。如果幸运的你在分数线以上,还不行,还要看所报学校的考生成绩。越是报名校,越容易意外。名校名额就那么多,你优秀,还有人比你更优秀。你想避开也避开不了,因为你不可能知道有多少人和你“挤”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有一年,某一热门专业只招收8人,而某所中学的一个班就报了24人,扎了堆,无形中把录取分数抬高了20分。人家大学招够了,你分数再髙有什么用,你还是乖乖地当“孙山”吧。

“残酷”就在这里!考试的成败不完全取决于个人的主观努力,考生的群体水平越髙,则绝对难度越大。高考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尽量降低水平,竞争激烈是因为你们考生水平太髙了,谁叫你们动不动就考600多分的?可是高分是如何来的呢?一位考上北大的天津市理科第一名说,她曾在高二的暑假把过去10年的全国高考数理化试卷连做了三遍,从早上起床一直做到晚上,实在撑不住了才睡一会儿。凭着这种“英雄”气概,她高三的月考成绩稳定在650分以上。即使这样,她仍不能保证全部答对。

1991年高考政治题第48题要求考生用阶级观点、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分析英国资产阶级学者罗伯特,费默的一句话广真正的民主意味着把实际的政治、经济权力割让给大众。”这句话是反映资产阶级民主观的典型言论,而相当多的考生误作无产阶级民主观。不要说听听题目鄱晕的一般人,就是专家也认为,此题内容跨度大,综合性强,考查的能力层次较深,是整个试卷中的难题。

有一份模拟高考的高三政治期末试卷,五大类47道题,卷面字数一万字。一道论述题,让学生运用知识,结合给的几个具体材料评述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是我国政治体制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这么大的题,博士生不耗费时间找资料也答不全。

1993年高考政治卷,满分150分,北京市考生的平均得分73分,最高的四中平均分也只有95分。“考宫”承认,这一年髙考政治题的难度超过了同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题。社会上老是嚷嚷高考太难了。

1998年4月21日,教育部发出《关于调整现行普通髙中数学、物理学科教学内容和教学要求的意见》,为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加快普通高中的课程改革,决定删减数学、物理两科的部分教学内容和降低部分教学要求。从这一年开始,普通高中毕业会考和高考数学、物理的命题均以本次调整后的教学内容和教学要求为依据。

但是彳七学的难度蹿上去了。1999年3月8日,《中国教育报》刊登全国人大代表、湖南衡山岳云中学副校长程立新的文章。文章说,近十年,教育部考试中心对高考枓目和命题难易都进行了改革,原来考七科改成“3+2”,再改成“3+X”。表面看是减轻了学生的负担,但命题的深度、难度都加大了。1997年、1998年高考化学试题中占总分30%的信息给予题,其原材料来自大学教材,考生要完成这些试题解答,必须达到大二化学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