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可本来就有些贫血,这样楼上楼下跑了一遍之后便觉得体力不支了,最后只能头昏眼花地坐在医院大厅的座椅上,用力咬着唇,哆嗦着给遥生打电话:“怎么办?宁南不见了……”
“思可?”
“他的眼睛看不见啊,我都找过了,找不到他……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遥生顿了顿:“你别急,我刚好在医院附近,你等等我。”
可她哪里还冷静得下来,于是继续焦躁无比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直死死盯着手机,要不是遥生交代过要她等着,她一定已经跑出去找人了。
“思可!”直到遥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才慌张地抬起头来,整个人也霍然站起。
遥生喘着气向她跑过来,额际还带着汗珠,脖子上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通红,一看就是火速赶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刚好在附近”。
“你先别着急。”他吸了口气,快速地说,“我听你说宁南不见之后,就马上打电话让医院安排帮忙找人,刚刚告诉我说已经找到了,他一个人走了出去,不小心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摔倒了,不过还好没有受伤,现在已经把他平安地送回病房了。”
找到了?
思可一颗心还没有定下来,求证般看着遥生。
“是真的。”遥生对她微笑了一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汗,柔声说,“他没事的。”
“谢谢你……”思呆这才定了神,无力地说着。就在刚才,她已经快要疯掉了,如果不是遥生,现在都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别这么说。”遥生摇了摇头,“不过你去看看他吧,听说他情绪还不太稳定。”
“嗯。”思可听得心里一疼,重重咬住了嘴唇。
洁净的病房,当思可走进去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从头顶重重压下,让她窒息。
宁南果然回来了,在床上安静地躺着,病房里还有一个病人,是个普通的成年男子,家人朋友在陪着他说话,一派温馨祥和模样。然而她心里的那股焦急与不安却丝毫也没有减轻,仿佛那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温暖了。
遥生轻轻推了推她,没有说话,只是往宁南的方向望了望。
思可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于是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还并未靠近,宁南便立刻就感觉到了,他的眼皮颤了颤,将头转过来对着她的方向,眼睛却无神地看了看,最后颓然垂下眼睫。
思可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有摔伤,嘴角擦了药水,额头也擦破了皮,这令她又有些生气,“你去哪了?为什么不等我来呢?你想去哪里,只要告诉我,我都可以带你去啊。”
“对不起。”他过了半响才开口,声音出奇地低沉。
“我不是在怪你,可是我则才真的好害怕……”
“对不起。”宁南的声音依然是平板无神,“我不想这样连累你……”
“你没有连累我。”她受不了地打断他的话,紧紧抓住他的手,禁不住浑身都颤抖起来,“你不要这样!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我不是静静,不会去做傻事的……我不会变成她所以,不要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好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快要崩溃一般。
自从静静死后,宁南就变得比以前还要安静和沉默,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她真的很害怕突然就会失去他。
“过去的事,不管谁对谁错,我们都试着忘记,好不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不会重倒覆辙,你相信我吧!”
宁南轻轻皱起眉来。
过去,他漆黑的眼珠是宁静而有神的,如同含着一片氤氲的水色,轻柔地将人笼罩。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是一片雾,深不见底。没有光亮,也没有任何生机,宛如枯掉的死水。
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心,全部都已经死去了。
“对不起,我没事的。”宁南说,就像每一次受伤那样淡淡地说道,“没事了。”
思可一阵恍惚,心脏却疼得像是被凌迟。
“那你就答应我,眼睛好起来之前,都不要再随便走动了,有什么就告诉护士,或者打电话给我!”
他许久都没有出声。
思可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所笼罩,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到自己会真的失去他,那么的强烈而无力的感觉……
“思可,你别再管我了,所有关心过我的人最后都没好下场的。”他忽然说。
“你在说什么呢!”思可听了,顿时急了,不受控制尖叫起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空气都已经凝固了。
要怎样才可以不绝望?怎样才能够停止这份疼痛?他们却都茫然无措。
“我求你了宁南,我真的好怕,我现在真的只剩下你了……”她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掌心上,止不住地发出颤抖。
正想再说什么,却终于听到他应了一声:“好,我哪也不去了。”
哪里都,再也不去了。
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思可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房门钥匙,也没有精力去找锁匠,所以不知不觉的,就霸占了遥生的房间。
这段日子里,她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宁南,时常忘记吃饭,遥生就会帮她买好吃的,炒饭或者快餐。有时也会弄点好吃的,不过她坚持AA制。他们还会聊聊天,等她把东西都吃完了,他再坐地铁回学校宿舍睡觉。
就这么过了很多天,思可实在需要回家拿些东西,一时又找不到开锁的,遥生想了想就说:“我有办法。”结果,他的办法就是从自家的阳台跳到思可家去。
他的动作十分敏捷,像猎豹一样跃了过去,修长的双臂在一瞬间显露出线条漂亮的肌肉,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然后,他像变戏法似的为她带回了换洗的衣服、日用品、床单,还有课本。可是,他却仍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钥匙,而思可的房间,是由外面反锁的。
这样几次之后,几乎所有东西都快被他搬过来了。
时间长了,思可也习惯了,竟像忘了要换锁这件事一样。
一切的开始与结束
曾经以为,那不经意间相碰的目光,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在那么长的时光里,一直安静地注意着,心照不宣地等待着。
她闭上眼睛,听到风摩擦在花瓣上的沙沙声,风铃撞击时的清脆响声,还有他吐字清晰的句子:“其实我一直爱着你。”
有一天傍晚,遥生帮她从房间拿了CD和鞋子,又顺便带出来两瓶红酒。
“这是许风留下来的吧?”他拿着酒瓶在她面前晃了晃,淡淡地笑了笑,“很好的酒哦,连我都想偷喝掉了。”
“那就喝呀。”她多少也来了兴致,也跟着笑了,“可是我和许风却从来没在一起喝过酒。”
“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他好过。”她摊了摊手,“那时的我真的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