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义匪豪情
8192400000014

第14章 攒银钱飞奔归家,痴妻亦是贞烈女

又过了几个月,方守卿感觉自己武功学得差不多了,就告别了孙道长离开道观,在淮阳一个财主家里边作长工,干活的时候还不忘记四处打听莲花的消息。

方守卿没有打听到关于莲花的任何消息。

财主虽然有钱,但是不是为富不仁,对待下人长工还算宽厚,再加上方守卿有力气而且又勤快,所以手里渐渐地攒下了一点钱。

年底,方守卿积攒了一笔钱,虽然谈不上是笔大钱,但起码可以让家里人吃上两顿饱饭,还能再置办一副货郎担子。

方守卿辞别了主家,在淮阳的集市上给兄弟买了双鞋,给父亲买了二斤上好的烟叶,又到了药铺给父亲抓了几副药,又到铺子里称了二斤点心,还给金定买了一条头巾和一块花布。

方守卿大踏步地向几十里外的家里走去,虽然家是那样的遥远,但是他的脚步确实格外的轻快。

路边的树木,道边的野花,一切一切都仿佛在张开双手拍着巴掌欢送他回家。

他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就跑了起来。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地响,仿佛在为他加油,他背着包袱跑啊跑啊,感觉自己简直就要飞起来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家。

夜幕中的家,依然是黑漆的小木头门,低矮的土墙,几间低矮的土坯房的房顶上长满了茅草。

方守卿来到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张了张嘴,本来准备叫门,但是话没说出口,眼泪却流了出来。

方修珍正和二儿子守丰在屋里吃饭,听到有人拍门,连忙让守丰去开门。守丰赶着出来,打开门之后看见哥哥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看,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迟疑地伸出手。当他碰到哥哥那粗壮的胳膊的时候,禁不住喊了一声:“哥!”

方守丰一把搂住哥哥,边哭边问:“哥,你去哪里了啊?怎么才回来啊?”

听见门口有动静,方修珍也跑了出来,一眼看见了大儿子。方守卿也看见了父亲,放开弟弟,冲到父亲脚下,抱着父亲的大腿哭了起来。方守丰也扑过来,跪在父亲脚下大声哭着。父子三个在门口哭成了一团。

半天,方修珍一手搀扶起一个儿子,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咱们赶紧进屋!”

进了屋,方修珍赶紧盛了一大碗野菜糊糊,放到了儿子手里,看着大儿子大口小口地吃饭的样子。方修珍浑浊的眼睛里淌出了两行泪水。方修珍一边用衣角擦着泪水,一边慈祥地看着儿子吃饭。看见儿子放下了筷子,他才问:“快说说,这几年你去哪里了?怎么过的啊?”

方守卿一边用方守丰递过来的手巾擦着脸,一边跟父亲和弟弟说了自己在外的经历。因为怕年迈的父亲伤心,方守卿没有告诉父亲自己被土匪打成重伤在野地里躺了几天几夜才醒过来的事情,只是说自己贩盐回来之后就去淮阳县城卖盐,但是盐被土匪抢了,自己没办法就在道观一边干活一边习武,后来又去了一财主家当长工,攒了点钱,这才回家。

父子三人哭一阵,笑一阵。之后,方守卿又把包袱拿了过来,把鞋子拿给兄弟说:“守丰,这是你的。”

守丰拿过鞋子在脚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好,高兴得合不拢嘴,把鞋子捧在怀里,却舍不得往脚上套。

方守卿又把烟叶和中药捧到父亲的面前,说:“爹,这是我孝敬您的。”

方守卿接过东西,虽然嘴里说着:“花这个钱干啥?”却把烟叶和药紧紧抱在了怀里,眼泪又流了出身,怕再次引得儿子伤心,他悄悄转身用袖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方守卿拿出点心,打开纸包,对父亲和弟弟说:“刚才我一高兴,竟然忘记这个了,快来吃点心。金定啊,来吃点心。”

金定没有过来,父亲和弟弟的脸色却暗沉了下来。方守卿因为回家高兴,没有察觉父亲和兄弟脸色的变化,还是笑着拿出点心,给父亲和弟弟一人一块,两人沉默着没有去接。

方守卿拿出给金定买的头绳和花布,笑着问父亲:“爹,金定呢?”父亲和兄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炕沿上面,谁也没有说话。

方守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不相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方守卿问道:“爹,兄弟,到底怎么了啊?金定去哪里了啊。”

方守丰没有说话。

方修珍叹口气:“儿子啊,金定不在了。”

方守卿说:“金定去哪里了啊,爹?她回娘家了啊。”

方修珍叹口气,哽咽地说:“不是啊,你走了一个多月,家里来了一伙土匪,见人就杀,你兄弟跑出去了,我病在炕上,跑不动,金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我藏在了地窖里,土匪抢光了家里的东西,还要糟蹋她,为了不给你摸黑,金定一头撞在炕沿上面,碰死了。”

方守卿呆住了,手里的头绳和花布都散落在了地上。许久,方守卿才对父亲说:“爹啊,天不早了,你跟兄弟去睡吧,明天一早,叫兄弟带我去金定的坟上看看。我给她加把土,免得她在下面冻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守卿就让守丰带着自己来到了金定的坟前。

熹微的晨光中,有一座小小矮矮的坟包,上面稀稀拉拉地长着草,几茎野花在风中摇曳。方守卿蹲下,捧起了一捧黄土,缓缓洒在坟上。

方守卿让方守丰回家照顾父亲,他自己用火镰打着火,点燃了一把烧纸,坐在金定的坟前,边用树枝挑着纸钱,边说:“金定啊,我一大早就过来,就是想趁没人的时候,跟你好好地说会儿话。你嫁到咱家这么久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在我们这个穷家里边做饭刷锅补衣服,跑前跑后,忙里忙外,干了不少活,受了不少累,现在,你好好地歇歇吧。以前你在家里边总是不说话,我也没空跟你说,现在你也不用说了,只要好好地听我说就可以了。”

“金定啊,是我把你扔在家里的,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没法子啊。家里穷成这样,不去贩私盐咱们都得饿死啊!你爹娘人好,时常接济咱家,可是那不是长久之计啊!我方守卿好歹也是五尺多高的汉子,哪能总靠老丈人过日子呢?金定啊,我方守卿命不好啊,从小就没了娘,老大不小的好容易娶上个媳妇,可是我没能耐,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啊。”

“有人说,你傻,可在我心里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你不是傻,你是心里边全是别人,唯独就没有你自己啊!”

方守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从怀里逃出他给金定买的头绳和花布,放在火上点燃,哽咽着说道:“金定啊,这是我给你买的,你嫁过来我没给你买一件东西,现在我手头松快一点了,给你买了点东西,我是真想看着你穿戴你来啊。可惜啊,看不上了!”

方守卿仰头看了看天,抽了抽鼻涕,低下脑袋,对着金定的坟头说:“说实在的,金定,开始的时候,我不乐意娶你,你过门的时候,我还有点看不起你。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啊!找了你,是我的福气,但是我却没照顾好你,我对你不好啊!让你上了心,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地就离开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就走了!你心里肯定是怨我啊,不然也不会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啊。”

方守卿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不断用手拍着金定的坟头,边哭边说:“昨天夜里,我一宿没睡,我想啊想啊,你过门那么长时间,咱俩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够两百句啊。早知道咱俩就这么急急忙忙地分开了,我肯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陪着你护着你啊!金定啊,我娘死得早,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女人了,你躺在黑兮兮的土下面,我觉得我的半颗心也埋在这坟头里了。”

“金定啊,我从小就没有哭过,因为我是个男人啊!牙掉了,得往肚子里咽;胳膊断了,得藏在袖口里,因为家里需要我撑着啊!金定啊,你一走,我方守卿又变成一个光棍了,又没人疼没人管了。不过也好,以后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准备干大事了。我方守卿不说假话,我要说以后我不再娶别的女人,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是在我方守卿心里边最软和的地方永远有你的一块地方!你是我的媳妇,是我的亲人,是我方家的人,全方楼的乡亲们都可以作证。要是我娶了别人,甚至有了儿子闺女,我年年都会带着孩子们来看你。我还会告诉他们,在这坟头里埋着我们方家最贤惠最贞洁的女人!金定啊,你是个好女人,是那些无情无义的土匪害了你。我发誓,我跟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土匪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不杀光世上的王八蛋害人精,我方守卿誓不罢休!”

说完之后,方守卿狠狠擦了擦眼泪,抹了把脸,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早晨的阳光当中,他的背影熠熠闪光。

金定的父亲还算是个开明人,并没有因为金定的死而难为方家,相反,金定的父亲还对夫人以及家里的下人和仆役说:“我饱读诗书,自然不是调词架讼之人,再加上大小姐面对强盗,宁可一头碰死也不愿意被土匪玷污,这是真正的贞洁烈女啊。《列女传》里的诸位烈女也不过如此,无论是我们娘家人,还是他们方家人,都应该觉得脸上有光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