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楚材秦用:李斯
8184300000006

第6章 周游列国之旅

秦庄襄王元年(前249年)秦灭东周进攻韩国西境的成皋。听到这个消息后,正与李斯一同在荀况门下学习的韩非大惊失色。

东周位于今河南巩县,是战国前期周考王的弟揭所封的一个公爵小国。东周东面就是韩国的成皋,成皋北为邙山,南为嵩岳,在两山衔接处的一个山口上,一城踞山高矗,黄河从西面滚滚流来,直抵城下,绕城而过,形成天然的险要形势。西周时期周穆王田猎曾获一虎,把虎圈在这里饲养,因此又名虎牢,即历史上著名的虎牢雄关。这里是韩国西境抗击秦军的前沿阵地,韩国有重兵驻守。由于成皋城存在或失守直接关系着韩国的安危,所以韩非十分关注。可是不久,却听说经过激战,成皋已经被秦军占领了。秦军乘胜东进,攻取了韩国的荥阳(河南郑州市西北古荥镇)。韩非坐卧不安,他知道荥阳位于魏长城西侧,距韩国国都新郑仅百里,秦军一旦越过长城,新郑就被包围了。

魏长城又名卷城,实际是魏、韩两国共同建筑的长城。北起今河南原阳县,经郑州市至新郑北的华阳寨,沿着荥阳、密县两县交界的犬牙交错的山岭西南行,至密县。这道长城是韩、魏两国保卫国都的最后一条防线。所以秦军攻占荥阳,兵临长城,韩非万分焦急。

韩非决定回到韩国去。

一天,他走到荀子跟前拜揖道:“秦军东进,韩失地百余里,关塞险要,多皆失守。现在强秦兵临长城,国已危在旦夕。非为韩国公子,若社稷倾覆,宗庙绝祀,有何面目立于人间!今非意已决,将回国保社稷、守宗庙以抗强秦。”荀子看到韩非神情沮丧,虽然嘉其忠于社稷,但是结合韩国国情,预测韩非后果难言,不觉心中戚然。

韩非走后的同年八月,荀子率领李斯、陈嚣、浮丘伯等出游诸侯国,由楚至齐。一路风尘仆仆,越过泰山,到达历下(今山东济南市)。历下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泉城,千泉乱涌,万峰争秀,风景优美。荀子在这里停留两天,让弟子们游览风光。接着就向东去到齐国都城临淄,临淄是荀子长期客居的地方,当年他在这里曾三为祭酒,被尊为老师。虽然被一些权贵攻讦,但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仍然为当代大贤,受人尊敬。尽管如此,荀子还是大失所望,他所见到的齐国,已远远不似当初强盛。国力衰退,士大夫们多沉湎于暂且的偷安中。稷下学馆,更是一片凄凉,昔日的人才荟萃之所,如今已为不学无术之徒所居。江山依旧,物是人非,荀子不觉由衷发出了悲叹。因此,只住几日,荀子便匆匆离开齐国,日夜兼程前往赵国。

赵国的国君赵孝成王,对这位当今大贤的来访给予隆重的接待,命大臣驾车相迎,安排在极为豪华的客舍里,每餐列鼎相待。当时赵国有个临武君,是个军事家,被赵王待为上宾。一文一武,堪称为当世之双璧老人在此相会,可称得上是赵国的幸事。自古道:圣贤爱英雄。两位饱经风霜又相互倾慕的老人一旦相见,真是不亦乐乎,在好客的东道主赵王的撮合下,经常得以相会,切磋学问、谈论今古成了两者的乐事。

在赵国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荀子等人离开赵国入魏境,不曾有片刻停留便奔韩而来。因荀子乃当今名流之首,又因是公子韩非的老师,出于礼节,韩王给荀子一行以优厚的待遇。这时韩非正在起草面奏韩王的强国上书,特请李斯提出意见。李斯看后赞叹不已,但是他说:“贤达择明主而事,良禽择佳木而栖。”劝韩非选择明主发挥作用,不要眷恋韩国。韩非道:“非何不知,只因宗庙在韩耳!”

荀子一行由于沿途所见多是破败凄凉的景象,预感韩国前途不佳,因此在韩国短暂停留后,便启程归楚。

在一路所见所闻中,善于观察分析的李斯已经渐渐认定了自己将来要辅佐的国家,那就是秦国。为什么李斯不选择自己的国家楚国呢?这是因为,李斯清楚地认识到,楚国已经不可能恢复当年的强盛了。

楚国是李斯的故国,对其的历史和现状,他最为熟悉。

相传楚国先人出自于帝瑞顼,他的子孙叫陆终,娶鬼方部落女子女溃为妻,怀孕三年而不生育,后来医生打开她的左胁,生出三个儿子,打开右胁,又生出三个儿子。陆终将第六个儿子命名为李连,赐姓芉。周文王时,芉姓部落开始强大,芉熊做了文王卿士,周成王时分封周文王、周武王时代功臣后裔为诸侯,芉熊后裔熊绎封于楚,属子爵,地位不高,国力弱小,终西周之世,除熊通一度违背周礼,悍然称王以外,并未能引起中原国家注意。

至春秋初年楚武王、文王之世,楚国势力迅速发展,先后发动了一系列对外扩张战争,一举伐申灭息,又灭邓入蔡伐黄,几乎攻灭西周王室所封汉阳诸姬,势力范围发展到江汉之间,控制了汉水流域和长江中游。楚成王时又在泓之战中打败欲称霸中原的宋襄公,此举使周天子十分震惊,册命楚成王“镇尔南方,无侵中国”,公开承认楚国在南方蛮族中的霸主地位,这时楚国势力已达到千里之广。发展到春秋中叶,楚庄王时,楚国乃北上中原,陈兵周郊,问象征王权的九鼎轻重,楚国已成为继齐桓公、晋文公之后的第三个中原霸主。

但是,进入战国以后,楚国却丧失了早期的雄心,显得老态龙钟、步履维艰。春秋战国之际,中原大国先后出现了新兴地主阶级夺权斗争,如齐国出现了田氏代齐,晋国则出现三家分晋,鲁国则三桓专权,郑国也有子产改革,唯独楚国政坛相对平静,旧贵族专制政体保持完整。直到战国中期,楚国旧贵族势力仍很强大,用吴起的话说是:“大臣太重,封君太众”。所以吴起在楚悼王时进行改革,重点就放在打击旧贵族上,规定楚国贵族后世传到三代以后都要收回爵禄,疏远的公族一律撤销公族属籍,精简一批无能无用之官,没收贵族部分封地,让他们到地广人稀的地方去垦荒,并承认私垦荒地私有。可是楚国旧贵族势力实在太大,吴起变法一开始便受到各方面的压力,更不幸的是支持改革的楚悼王在新法推行不久即病死。于是受到打击的旧贵族卷土重来,车裂吴起,废除了变法法令。

与楚国相反的是,稍后30年左右的秦孝公用商鞅变法,推行废井田、开阡陌,奖励军功,建立县制,统一度量衡,重农抑商等多方面扶植新的地主势力的措施,使秦国旧贵族残余势力得到较为彻底的扫荡。商鞅虽然也遭车裂,但是秦国新法未败,所以政治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到战国中期,七国之中,秦国已有了称霸的苗头。

至李斯出生前后,楚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它已经彻底地衰落了。这一点李斯耳闻目睹,见解更深。李斯童年到青年这30年左右的时间,相当于楚怀王晚年至考烈王初年,这段时期是楚国内政、外交最混乱最黑暗的时期。

当时总形势是秦强、楚大、齐富,三晋势力严重削弱,燕国远在北鄙,无力与大国抗衡,而秦、楚、齐又对三晋构成军事大包围之势。就三大国而言,秦国自商鞅变法以后,政治、军事、经济实力都远在诸国之上,已有并吞八荒、囊括四海之志;齐国雄踞东方,拥渔盐之利,富甲一方,也不乏横扫诸侯、兼并六合之心;楚国虽已衰落,但国家版图广阔,回旋余地大,秦、齐还不可能一举而灭之,这样秦齐两国都竭力团结楚国,把矛头对准三晋和燕。形势清楚地表明:楚国加盟与谁,谁就有可能取得天下。

可是楚国采取了动摇不定的外交策略。楚怀王先是与齐结盟,对付秦国,在齐国的支持下,楚一度攻下秦之曲沃。当时秦国国君是秦惠王,他看到齐楚联盟对他的严重威胁,于是派张仪出使楚国,企图拆散楚齐联盟。

张仪聪明过人,更兼巧舌如簧。他先找到楚王最宠信的大臣靳尚,又是送礼又是许愿,极尽拉拢之能事,然后去见楚怀王,表示秦王愿同楚王交好。

楚王直言不讳地说:“秦王一向霸道,总是向别人索取土地,不给就打,怎么交好?”

张仪说:“现在天下就剩下7个国家,其中又数齐、秦、楚最为强大。如果秦、齐联盟,齐国就比楚国强大;如果秦、楚联盟,楚国就比齐国强大,这就看您怎样选择了。现在秦王愿同楚国交好,还愿把商于一带的600里土地送给楚国。你何乐而不为呢?”

楚王是个目光短浅而又刚愎自用的人,一听说能得到商于之地600里,就很高兴地说:“如果能得到秦国的信任,削弱齐国的势力,更能得到600里的土地,我当然愿同齐国绝交。”

大臣们见风使舵,都纷纷拜贺,唯有客卿陈轸反对说:“齐、楚联盟,才使得秦国不敢攻打齐国或是楚国。秦国愿送600里土地给楚国,目的就是要拆散齐、楚之间的联盟。如果楚国同齐国断了交,而张仪又背信弃义,不肯交出土地,那该怎么办?到那时,如果齐国和秦国再联合起来攻打楚国,楚国岂不是要灭亡了吗?大王不如先向秦国接受商于之地,再去同齐国绝交,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三闾大夫屈原则当庭斥责张仪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劝楚王万不可信张仪的谎言。只有靳尚已被张仪收买,主张接受张仪的意见。

楚怀王不辨忠奸,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蒙蔽,听信了张仪和靳尚的话,一边派人去同齐国绝交,一边派逢侯丑与张仪去秦国接收土地。

张仪工于心计,一路上同逢侯丑聊得火热,使他坚信不疑。等到了咸阳城外,张仪略使小计,装作喝醉了酒,从车上掉下来摔坏了腿,让手下赶紧将其抬到城里去。从此一连三月,逢侯丑怎样求见也见不到张仪。逢侯丑无计可施,只得写信给秦王。

秦王答复说丞相应允的事他一定照办,但他不知楚国是否同齐国完全绝交,所以不能兑现张仪许下的诺言。

逢侯丑把这些情况写信如实地报告给楚王。昏庸的楚王信以为真,居然派人去齐国大骂齐王,齐王十分恼怒,同秦王约定一起攻打楚国。

逢侯丑一直苦苦地守候在张仪上朝的必经之路上。一天,逢侯丑终于见到了张仪,张仪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难道还没有得到那块土地吗?”

逢侯丑说:“秦王说要等您病好了才能交割土地,现在请您和我一起见秦王,具体办理割地事宜。”

张仪这时才露出出尔反尔的真面目,他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吃惊地说:“为什么要见秦王?我要把我自己的6里土地交给楚国,不必告诉秦王。”逢侯丑此时才恍然大悟,责问张仪为什么表里不一。

张仪坚决地说:“秦国的土地都是靠将士的鲜血一寸寸地争夺过来的,岂可轻易送人,别说600里,就是10里也不行。我没有说过要把秦国的商于之地600里割让给楚国。”

逢侯丑受到愚弄后,回报楚王。怀王如梦方醒,一怒之下于公元前312年大举伐秦。秦国早有准备,双方在丹阳展开会战,楚军大败,大将军屈阂、裨将军逢侯丑等70余高级将领悉数被生俘,汉中之郡全部被秦国割占。丹阳之战后,怀王没有痛定思痛,而是一意孤行,不久又悉发国兵再与秦战于蓝田,楚又大败而归。这时,韩、魏听说楚国大败,也乘人之危,南下伐楚,兵锋直指楚国北部边境——邓。在强大的外敌攻势下,楚国从此一蹶不振。

公元前299年,秦昭王写信给楚怀王,约他在武关相会,以便消除前嫌,订立和约,再结欢心。怀王想去,又怕受骗;不去,又怕得罪秦国。正在左右为难时,屈原说:

“秦国是虎狼之国,素无信义,大王以不去为上策!”

怀王的儿子,令尹子兰则以为不能绝秦国的欢心,还是以去为宜。怀王采纳了子兰的建议,亲赴武关谈判。谁知怀王一入武关,秦将便关闭关门,切断怀王退路。不久在谈判桌上秦人扣留怀王,请求割地,楚国不与,3年后怀王竟然客死于秦。

唐朝诗人胡曾读史至此,哀其不幸,恨其不肖,曾写《武关》一诗。诗云:

战国相持竟不休,武关才掩楚王忧。

出门若取灵均语,岂作成阳一楚囚。

怀王死后,太子即位为顷襄王。这时秦楚关系严重破裂。这种现状于秦十分不利。一方面秦出师三晋,恐楚国抄其后路;另一方面秦又无力消灭楚国。公元前296年,秦大将白起破韩军于伊阙,斩首24万,秦昭王于是借战胜之威下书于顷襄王说:

“楚国背叛秦国,秦国将联合诸侯以得胜之师伐楚。请大王饬令士卒,约定时间、地点,寡人将与大王战场上一决雌雄。”

胆小怕事的顷襄王不敢应战,又担心秦师来犯,于是恢复秦楚友好关系,并娶秦宗室女为妻。但是政治婚姻是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和平的。12年后,顷襄王首先撕毁了和平协议,联合诸侯伐秦,秦得知楚国在密谋合纵抗秦,先下手为强,于公元前281年打败楚军,并割楚之上庸和汉水之北。公元前280年秦将白起又拔楚之西陵,公元前279年白起又一举攻破郢都,并焚烧楚先王宗庙和陵墓。楚国举国大震,无力再战,被迫迁都于陈。

在一连串的军事失败的打击之下,顷襄王屈服了。公元前273年,顷襄王派太子为质入秦,与秦和好。公元前262年,顷襄王病死,太子熊元从秦逃回,立为考烈王。这时,李斯已经是个18岁的堂堂男子汉了,并在上蔡县任乡小吏。他对怀王时代的历史耳熟能详,对顷襄王时代的历史曾经亲历,这段楚国衰败的痛苦历程,使李斯这个年轻人对楚国丧失了信心。

新上任的考烈王也没有点燃李斯复兴楚国的希望之火。考烈王前期任用博闻强识、能言善辩、礼贤下士的春申君黄歇为相。此间,楚国北上救赵,迫使强秦退兵,又挥师伐鲁而灭之,当是时,“楚复强”。如果继续重用春申君,楚国或有振兴之象。公元前247年,春申君又组织六国联盟,以考烈王为盟军总司令,大举伐秦。联军陈兵函谷关,来势甚猛,秦开关迎敌,联军竟狼奔豕突,一哄而散。考烈王逃回都城后,严责春申君,从此不任以政。以当时形势而言,合纵则强,分散则弱,春申君合纵之举无疑是强国之方,考烈王却疑而不明。所以李斯的老师荀子听说春申君被革职,立即以他哲人的敏锐眼光预言道:“春申道辍基毕输”。说考烈王不用春申君,不到几年的工夫,将要输光楚国的全部家当。

总之,李斯的成长过程与楚国衰落的过程是一致的。昔日强大国家的衰落,一代代君主的昏聩无能和自我关闭贤才报国之门的政策,凡此种种,使李斯成熟的心灵受到折磨与拷打。随着年龄的增长,痛苦和失望之心与日俱增,而战国末年游士们那急功近利、迫切的荣誉感和功名感,最终使他准备离开故国,投身国际大舞台。

李斯选择秦国作为自己的舞台,不仅仅是从楚秦战争中楚败秦胜的简单事实中得出的结论,而且是经过了一番理性思考的。

一是秦国最强大,是一个充满希望、最有发展前途的国家。二是秦国有重用客卿(外籍人才)的传统。李斯对秦国历来的人才吸引政策进行过研究。

秦国本来是一个地处西僻,邻近戎狄的国家,到平王东迁后方才立国。长期以来,经济文化相对落后于东方各国,为东方诸侯所不齿。但是,这反过来,又使秦国较少地受世卿世禄制的影响,因而能够避开血缘宗亲关系,不拘一格地选用各类人才,这对素称发达却等级森严的东方六国人才而言,是具有强大的吸引力的。

翻开秦国史籍,李斯发现秦国历代君主都有重用外来人才的习惯。从秦穆公称霸西戎到秦王嬴政统一天下,人们无法否认一个这样的事实,那便是辅佐历代秦王、为秦国富强卖力最多的英雄豪杰,大多不是出身于秦国本土的人,而且多数出身低微。历史事实表明,重用客卿,以布衣为将相,这在秦国有着悠久的传统。

在秦穆公时代,据《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上述五子之中:

由余。由余的祖先本是晋国人,后来“亡入戎,能晋言”。由余受戎王之命出使秦国,秦穆公知其贤,便设计离间戎王与由余,迫使由余“降秦”。秦穆公对由余以“客礼礼之”,“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史记·秦本记》)

百里奚。百里奚原是晋献公的俘虏,“为秦穆公夫人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百里奚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请以五羖羊皮赎之。’楚人遂许与之。当是时,百里奚年已七十余。穆公向百里奚询问治国之道,语三日,穆公大悦,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史记·秦本记》)

蹇叔。蹇叔曾“困于齐,而乞食羖人”。(《史记·秦本记》)百里奚“知其贤”,向秦穆公推荐,“于是穆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史记·秦本记》)

丕豹。丕豹是晋国大夫丕郑之子,“奔秦”后,于秦穆公十五年晋国兴兵攻秦,“穆公发兵,使丕豹将,自往击之”。(《史记·秦本记》)

公孙支。公孙支原为秦国人,后来游于晋国,又由晋国返回秦国,为秦穆公出谋划策。

除上述5人外,其他如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内史廖及随会等人,都是来自秦国之外,并为秦穆公的霸业作出了贡献。显然,秦穆公的称霸西戎是同他重用来自国外的贤才联系在一起的。

秦孝公所重用的商鞅,原是卫国的“诸庶孽公子”,曾在魏相公叔手下任中庶子。他入秦后实行变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为日后秦国兼并天下奠定了基础。

秦惠文王至秦昭王在位的87年间,秦国的历代国王继承了秦国重用来自国外贤才的传统,形成了以客卿为将相的制度,并在秦国的中央政权中确立了布衣将相格局。这一期间,先后受到重用的著名客卿有:

公孙衍。公孙衍是魏国阴晋(今陕西华阴)人,在魏国曾任犀首(将军一类的官职),与张仪不善。入秦后,曾接替商鞅为大良造。张仪死后,曾入秦为相,对秦国有一定的贡献。

通。客卿通曾出任秦国的将军。秦昭王四年(公元前303年),齐、魏、韩攻楚,楚派太子入质于秦而请求救兵,秦派遣“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国引兵离去。(见《史记·楚世家》)

寿烛。秦昭王十五年(公元前292年),魏冉谢病免相,秦王以“客卿寿烛”为相。(见《史记·穰侯列传》)

司马错。《史记·白起列传》于秦昭王十五年(公元前292年)谈到“明年,起与客卿错攻垣城,拔之”。可见司马错亦非秦国人,是秦惠王时期的一名统兵名将。他在秦王面前驳斥了张仪首先伐韩的主张,认为应首先攻取巴蜀,并于公元前316年率兵攻取巴蜀,为秦国的富强和兼并六国作出了具有战略意义的贡献。

灶。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昭王二十六年(公元前271年),“客卿灶”(又作“客卿造”)率兵攻齐,取刚、寿,予穰侯。

蔡泽。蔡泽是燕国人,他入秦后同范雎的一席话,把范雎说得心服口服,乖乖地从丞相位上引退,并把蔡泽推荐给秦王。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不久,秦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然而,蔡泽为相“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战国策·秦策三》)只当了几个月的丞相便自行引退。

范雎、蔡泽二人,均以布衣身份分别由魏、燕入秦,由客卿升为丞相,同是因惧诛而请归相印。范雎、蔡泽以及白起等文臣武将的宦海风波表明,秦惠王以来的重用客卿的传统,在秦昭王结束魏冉后的15年中,已形成为由客卿而为丞相、将军的制度,布衣将相格局在秦国已得到了初步的确立。

范雎、蔡泽的由客卿而丞相,又由丞相而谢病请归相印,这种“走马灯”式的上台卸位,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布衣将相格局所固有的一个特点,即它的“流动性”。然而,正是这种走马灯式的流动性,使得商鞅以来的法治路线因之而被认真地付诸实行,使秦国保持了法治路线的连续性和战略、策略上的正确,从而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大业。

重用客卿的传统,是秦穆公以来历代秦王留给秦王嬴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李斯希望投靠秦国的第三个原因,是其师荀子对他的影响,荀子去过秦国和关东各国,对秦与天下局势比较了解,荀子也认为秦是最有希望的国家。

一次荀子谈自己入秦的感受说:“秦国边塞险固,地理形势有利;山川秀美,自然资源丰富;百姓风俗淳朴,唱歌不下流,穿衣不妖艳,非常顺从官府管理;各地官员尽忠职守,待人有礼貌,办事不徇私,大有古代良吏之风;国都中的士大夫,出家门就是到署办公,离开官署就回家门,不结党,不营私,除了公事还是公事;朝廷政治清明,处理政务十分麻利,该办的事情立即批准,不该办的事情及时否决,从不拖泥带水。这是秦国自秦孝公以来四代胜于关东诸侯的优越之处。秦国四代长期占有优越条件并非侥幸,而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还有一次荀子讲论用兵之道,对齐、魏、秦三国战士作了比较,他说:齐国崇用技击,技击斩敌首一级赏金一锱,不合作战赏赐的基本原则。这种军队对付小股敌人还可以,一旦大敌当前,有生命危险时,就会如同鸟兽一样顷刻逃散,纯粹是亡国之兵,天下没有比这更弱的军队了,简直和在劳动市场上雇工作战差不多。魏国使用武卒,武卒经过十分严格的考试挑选,要头戴头盔,身穿3套护身甲,能托12石的弓弩,背负50支箭,持戈带剑,携3日口稂,半日急行军100里,选中者免除赋税徭役,几年后衰弱不能作战时要继续享受优厚待遇,而重新挑选出来补充兵力的武卒必须又要免税,国家虽大税源必少,可谓是危国之兵。秦国则不同,秦人的生活出路比较狭窄,国家管制人民比较严厉,用权势压迫他们,用贫困限制他们,用奖赏鼓励他们,用刑法惩罚他们,给人民限定了一个必走不可的道路,那就是要想有好处,必须乖乖地去为国努力作战,作战有功即可得赏,斩5个敌人首级即可役使五家民户。所以秦国兵源深厚,地税丰饶,国势长盛不衰,军队战斗力越来越强。因此,齐国的技击不可以遇上魏国的武卒,魏国的武卒不可以遇上秦国的锐士,一旦遇上就好比鸡蛋碰石头。

秦自孝公用商鞅变法以来,一直奖励军功,推行军功爵制,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民勇于公斗”。加之,秦国地近西戎,长期作战,百姓养成习武尚战,吃苦耐劳的精神,秦国军队素质自然优良,所以荀子所论当非溢美之辞。

总之,在荀子眼里,秦国是一个政治清明、生机勃勃、军备雄厚的强国,与被传统文化浸染过久、背上沉重历史包袱的东方六国相比,秦国更具活力,是一个后来居上的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