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无情有情(孙浩官场小说三部曲压卷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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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有人敲门,声音还挺大。她慢慢地走到门口,透过门镜,看着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她问了一句:“找谁呀?”

“这儿是市检察院刘检察长的家吗?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

刘春英把门打开。陌生的警察冲她笑了笑。

“有什么事请进屋里说吧!”刘春英说着。

“不进屋啦!”一个高个子的警察开口了。“我们刚刚接到报案,何晓萍在家中自杀了。经过了解我们知道,何晓萍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她的弟弟,也就是您的丈夫何晓军。我们也知道,现在何晓军正在关押,那么只有请您,作为亲人的代表到现场了。”

这个消息听着突然,又觉得不突然。“那好。我跟你们去。”刘春英说着进屋换了件衣服,穿好鞋子,随着两名警察走了。

何晓萍的家在市郊,是两间平房,有一个小院,挺安静的。警车开到的时候,院子的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的群众。几名警察在院子外面维持着秩序。

刘春英挺着怀孕的肚子,很费力气地下了车,跟在那个高个子警察的后面,进了屋子。屋子挺破旧的,也不干净,给人一种常年没有人住,没人打扫的感觉。在里间屋的炕上,躺着已经死亡的何晓萍。她梳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一点儿也不乱,穿着一身新衣服,脚上还穿着一双新皮鞋,连那双红色的袜子,也是新的。

高个子警察介绍说:“我们是今天早上接到邻居的报警电话赶来的。经过法医鉴定,人已经死亡三天了。而且初步认定,是自杀。”警察说着,指了指何晓萍尸体旁的一个空药瓶说:“她吃了一百片的安定药。而且,她还有遗书。”警察说着把一张纸递给了刘春英。

刘春英接过来,上面是这样写的:晓军:我亲爱的老弟,我惟一的亲兄弟,姐姐对不起你,姐姐走了。

姐姐救过你的命。你却救不了姐姐的命,这不怪你。都怪我。姐姐不恨你。姐姐只恨自己。

好好地对待春英,她是你的好妻子。你要永远永远地爱她,永远永远地不要分离。

告诉春英,我对不起她。她送给我的那条贵重的项链,我只戴了三次。现在还给她,我不配戴这么好的东西。

再见了弟弟,永远地再见了。不要想我,永远地不要想我。忘了你这个姐姐吧!忘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姐姐吧!

还有,我手中有二十万赃钱,你把它交给政府吧!也算是我的赎罪。

姐姐

六月四日夜绝笔

刘春英看完了这封遗书,警察又递给她一张存折和一条白金项链。“这是在死者手中发现的,她死的时候,还紧紧地握着它。”

刘春英接过一看,是工商银行的一张活期存单。存款的名字是何晓萍。她又用手掂了掂那条白金项链,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警察说:“这个案子已经基本定性了。是自杀。现在天气已经热了,尸体不能总这么放着。你是她目前的惟一亲人,你说怎么办吧?”

刘春英点了点头:“这事我能做主,抓紧火化了吧!”

“那,那要不要告诉一下她的弟弟,也就是您的丈夫,让他最后一次见见他的姐姐?”警察关心地问。

“不用了。她弟弟还没有最后宣判。不能够出来。我说过了,我是她的兄弟媳妇,我完全能做主。也请你们帮帮忙,选一个最好的骨灰盒,选一个好一点的墓地。一切花销都由我来支付。”

“好。我们帮忙。”警察爽快地答应着。

刘春英挺着大肚子,坐在殡仪馆拉尸体的面包车里,一路颠簸地来到了城东的火化厂。她走到何晓萍的尸体前,用手轻轻地拢了拢何晓萍已经飘乱的散发,用白色的床单把她的脸盖住,目送着火化工人把她的尸体推进了炉膛里。

浓烟升腾,人去财空。四十分钟以后,刘春英又强蹲下身子,一块一块地拣着何晓萍的骨灰。然后,又把骨灰装进了一个最漂亮、最高档的骨灰盒里。她抱着那个骨灰盒,乘着车子,朝森林履盖的宏大公墓驶去……41刘春英迈着沉重的脚步,第三次来到了市妇产科医院。

郝大夫一见她进来,脸色都变了。“你,你怎么又来了?这次有情况,胎儿怕是要保不住了。”

刘春英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脸色平静地说:“郝大夫,我来求您,我要做手术……”

“做什么手术?”郝大夫不解地问。

“做流产手术。我要做掉这个孩子。”

“什么什么,你这是疯啦?”郝大夫大声问着。她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刘春英,就像过去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我说的是真的。我经过认真地思考,我决定做掉这个孩子。”刘春英态度坚决地说。

“小刘啊,我知道你的心情。你丈夫的事情我们也都听说了。可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孩子是无辜的。你怀孩子这几个月,遭了多少的罪呀!光为你保胎,我把所有的技术都使出来了。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个孩子。可你,可你为什么非要做掉呢?”郝大夫劝说着。

“郝大夫啊,您就别劝我了。给我做掉吧。算我求求您啦!”刘春英哀求着。

“不行。不能这么简单地做掉。你是大龄初婚的女人,现在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已经过了最佳的流产期。做掉这个孩子,你今后完全可能是终身不育。而且,你的生命也有危险。”郝大夫严厉地告诫着。

“我不怕风险。今后不能生育就不能生育。至于我的生命,也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你准备做手术吧,我自己签字,一切后果由我个人负责,与您和医院没有一点的关系。”刘春英毫不含糊地说。

看到她这个样子,郝大夫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想了想,又继续劝道:“小刘啊,你还是听信大姐的话,把这个孩子留下吧!一个女人,一个像你这么大年龄的女人,身边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该有多好呀!他每天围在你的身边,妈妈、妈妈地叫着。你带着他长大,上小学、上初中、将来还上大学。有了孩子,你会有许许多多的乐趣的。不要总想他的爸爸,就当没有那个男人,就当你是离了婚。那么多离了婚的女人,带着孩子,不也是很幸福地生活吗?!如果你真的要做掉,以后再想要孩子,可就难了。而且,而且可能是终身不会有孩子。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个残缺的女人,也是一个不幸福的女人。你忘掉暂时的痛苦吧,有了孩子,那是非常非常美好,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尽管郝大夫苦口婆心,已经说得是两嘴丫子冒白沫子了,刘春英仍然是不改变主意。“郝大夫,您不要讲了。给我做手术吧!”

郝大夫生气了,她把脸一沉:“这个手术我不做。”

“您不做,我找别的大夫做。别的大夫也不做,我就到其它医院去做。我不信,我自己要做一个流产手术就做不了。”刘春英刚强、倔犟的性格也上来了。

看到这种情况,郝大夫的心软了,她大声地说:“在南平,还有哪一个妇产科的医生能超过我的医术?别人给你做,那后果可能是更糟。”

“那,那我就只有求您了。郝大夫,您理解我吧,我心中的苦闷能和谁去诉说呢?”刘春英再一次地哀求着。

“那,那好吧,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做准备。”郝大夫答应着,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以后,刘春英躺在了妇科的手术台上。没有人给她消毒,也没有人给她做术前的各种准备。空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躺在那里。

她心里纳闷,正想问问为什么,手术室的门开了,她的哥哥刘春生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

“春英,你,你这是干什么?”

“哥,你,你怎么来了?”她吃惊地看着进来的哥哥。

“是郝大夫打电话找到我的。”刘春生擦着头上的汗说。

刘春英心里都明白了。她既感谢好心的郝大夫,也觉得她为自己又添了新的麻烦。

刘春生坐到了手术台旁的一把椅子上,借着屋子里的灯光,他细打量着自己的妹妹。她老了,额头上堆着几条深深的皱纹。她瘦了,颧骨显得十分突出。她的脸色是苍白中透着蜡黄。

“妹妹,听哥哥的话,这手术不做了。这孩子咱们生下来,你要是侍候有困难,我就让你嫂子帮着你。反正她也快退休了,刘丽又出了国,她一个人闲着也是寂莫,她帮你带着孩子,还有事干。我呢,也想快点当上个舅舅,那多好呀!”刘春生深情地说。

刘春英闭着眼,摇着头:“哥,你就别再劝我了。我的主意已定。我一定不要这个孩子。”

“妹妹,你这是为什么呢?孩子是无辜的,他有什么罪?千不好,万不好,都是他的爸爸不好。可是,没有他爸爸,哪能有这个孩子呢?你的心情我理解,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妹妹,听哥哥的话,啊?!”刘春生继续劝着。

“哥,你了解我吗?你了解我痛苦的心吗?我不能让一个孩子一出生,就见不到他的爸爸。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的爸爸在他妈妈怀他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看到这个孩子,我就会想到这痛苦的一幕;看到这个孩子,我内心就永远也不能平静。我会想到发生的那一切的一切,想到这个孩子蹲监狱的爸爸,想到这个孩子自杀的姑姑,还有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事件……我的心能安静吗?我以后的生活能愉快吗?我怎么才能跳出这层层的阴影呢?哥,你理解我吗?”刘春英说到这,已经抑制不住满心的悲伤,她突然扑到了哥哥的怀里,放声地大哭起来。

刘春生抚着妹妹的头,又拉过了她的手。小时候他拉过妹妹的手,一同去买过糖球,也拉过她的手,送她去上小学。等到了中学,妹妹已经长大,成了大姑娘,他就再也没有拉过妹妹的手,更没有抚摸妹妹的脸。

妹妹在他的怀里抽泣着。她尽情地哭着,像遇到了自己久违的亲人,把自己心中的苦闷统统地吐出来。

刘春生知道妹妹的性格,她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敢作敢为的女人。也是一位在南平市威信很高的检察长。面对着这场涉及自己丈夫的风暴,她挺过来了。她把自己的丈夫送进了监狱,认罪伏法。她把自杀的丈夫的姐姐送到了墓地,入土安生。现在,她又要把这没来的孩子做掉,不留遗憾。她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人呀!

刘春生深情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又用手绢轻轻地擦着她脸上的泪。“妹妹,你,你真的是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哥哥,你是了解我的。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我做过的事是绝不后悔的。”

“那,那你告诉不告诉一下何晓军呢?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呀!而且他对这个孩子也是一往情深的呀!”刘春生在一旁提醒着。

刘春英思考了一会,她摇着头说:“不用告诉他。现在告诉他,他会受不了的。他虽然是孩子的父亲,可正是由于他的罪过,才导致了这个孩子的夭折,他有什么理由责怪我呢?他又有什么脸面来面对这个孩子呢?做掉了,我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一切就都过去了。让他安心地劳动改造吧。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有这个权力。”

“那,那也只好这样了。”刘春生说着站了起来。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手,“别怕,没有问题的。”

刘春英也看着哥哥,深情地点了点头:“不怕,我不怕。”

刘春生一走出手术室,立即被站在外面的郝大夫拦住。“刘市长,工作做通了吧?”

刘春生没有言语,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怎么,你这个当副市长的哥哥也劝不了你的妹妹吗?”郝大夫大声地问。

“别劝了。她的主意已定。我了解我的妹妹。她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容易改变的。也许,也许她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刘春生说。

“那就只能是做手术啦?”郝大夫再一次地发问。

“只能这样了。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妹妹的生命安全。绝对的安全。”刘春生目光严肃地说。

“好吧。我会的,我会尽最大努力的。”郝大夫说着,带领着身边的几个女护士,走进了手术室……42一个月过去了。

在南平市中心地带的繁华街道上,一个装修豪华的幸福假肢有限公司诞生了。这天,在这里举行隆重的开业仪式。漂亮的门市前,飘着四个大汽球,下面是四条鲜红的缎带,上面分别写着:热烈庆祝幸福假肢公司隆重开业!

为残疾人服务是我们永远的追求!

自强不息,为国为民!

拿出一份爱心,献出一份真情!

门前是有关单位送的花篮、花瓶和各种字画。地上铺着大红地毯。各方面的来宾络绎不绝。电视台、报社、电台的记者也都拿着摄像机、照像机准备进行着采访。

陶梅穿着一套白色的高档衣裙,鲜艳漂亮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看上去比几个月前更年轻、更漂亮了,也更有精神了。新吹的刘海飘散在额前,高耸的前胸别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玫瑰花的下面是一个烫着金字的红布条,上面印着名誉董事长五个字。

杰克满面笑容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他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白衬衣、红领带。因为个子高,加上又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纯外国人,因此,更受到大家的关注,他的前胸也别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玫瑰花的下面也是一个烫金字的红布条,上面印着总经理三个字。

杰克真的是爱上了陶梅。他答应了陶梅的要求以后。从英国本部调来了五百万英磅,在南平最繁华的街道买下了一千多平方米的网点,还有两千平方米的后院厂房。又从上海的假肢公司调来了先进的设备和工程技术人员,在南平工商局正式注册成立了南平幸福假肢有限公司。公司受南平市残联领导,他出任总经理,邀请陶梅出任名誉董事长。

为了真正给南平市残疾人做点好事,半个月前,公司就在电台、电视台和报纸上打出大幅广告:免费为全市肢残者安装假肢,并保修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