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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军自言自语地说:“十万元,不够呀!差得太远了。”
刘春英说:“普普通通的人家,存十万元就已经是不少了。你这位朋友是干什么的?需要这么多的钱,他是百万富翁吗?”
“唉!不说了。不说了。”何晓军心绪不好地说着,随手关闭了屋里的灯。
马美丽的心情好极了。尽管前一段证券公司的事情有人举报,常务副市长刘春生还亲自到公司搞什么所谓的“调研”,让她上报一些具体数字。然而,她硬是顶着没办,结果怎么样呢?自己情人王光辉当上了副市长,并直接分管财政工作。这样一来,别人就再也不能过问和插手证券公司的事情了。这是多么顺利的安排呀!王光辉早不当副市长,晚不当副市长,偏偏是在有人想对证券公司下手的时候,他当上了副市长,并分管财政工作。现在的马美丽,腰杆子硬得很。
她一个电话,把副总经理张大坚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心情好,对张大坚也格外的客气。她亲切地叫道:“张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光辉当上了副市长,并且是分管我们财政工作的。这下好了,你也不用再担什么心,受什么怕了。”
张大坚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惊喜。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是我老师,你过去对我好过,所以,我不忘你。我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今后,你就在这好好干,有好事情我还会想着你的。”马美丽十分动情地说。
“我知道了。”张大坚仍然是平静地回答了这四个字。与刚才的话既不多,也不少。马美丽听了这四个字不太高兴了。她希望自己的老师能和自己一样的激动,一样的动情。然后,是向自己表达忠心,共同努力,把证券公司办好。然而,她所希望的,却一点也没有能看到。
“总经理,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事情我要回去了。”张大坚用平静的目光看着马美丽说。完全可以看得出,他是想马上离开这个屋子。
“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马美丽有些不高兴地说。
看着张大坚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马美丽自言自语地说:“教了几年书的人,思想就是僵化,改变也是难呀!”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深海市的地区号,她忙拿起电话。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南平市证券公司的马总经理吗?”
马美丽赶忙点头回答:“我是马美丽总经理。”
“我是深海远发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顾大鹏呀!”
“啊,是顾总经理啊。你的声音怎么都变了。我开始还没听出来呢!”马美丽冲着电话大声地说。
“马总经理,我现在和你说话方便吗?”顾大鹏在电话里小声地问。
“方便。非常方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马美丽爽快地回答。
“马总经理,情况不好啦!你们南平市检察院、反贪局的人这两个月来一直在我们深海市搞调查,就为我们两家合作搞的那个别墅小区的项目。开始我还没太在意,可是前几天,他们在我们深海市检察院,反贪局的配合下,把我们合作时的两个具体办事人员给‘双规’了。我们当时合作的一些细节,这两个人都知道。我一看情况不好,就赶紧躲了起来。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坦白了没有。不过,我们可要留个后手,做最坏的准备。我现在打电话是通知你一下。然后,我就离开深海,手机也都重新换号了。如果真的是大难来临,我就准备要出国了。马总经理,你可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呀!”对方说到这,也不等回话,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坏消息像是晴空霹雳,打得马美丽是目瞪口呆。她拿话筒的手在连连的颤抖,好半天才把话筒放到电话上。还没等她长出一口气,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珠江市的地区号,她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可她还是再一次拿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我是珠江市地利公司经理金丽,我想找一下南平市政府秘书长王光辉。我有急事找他。”
马美丽见过这个女人,也知道王光辉同他们公司搞了个土地开发的项目。于是,她说道:“我是南平市证券公司总经理马美丽。王秘书长已经不是政府的秘书长了,他已经升任副市长了。”
对方听后停了片刻,然后说道:“马总经理,我给王秘书长打电话,对,就是给王副市长打电话,可是电话没人接。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我有急事要你立即转告他。你们南平市反贪局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我们珠江市,秘密调查过去我和王秘书长合作的那个土地项目。据我们当地反贪局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证据。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告诉王秘书长,不,现在已经是王市长了,请他早做准备。情况可能是非常严重。好了,我就说这些了,请你们多保重。”电话重重地挂了。
此时的马美丽,呆呆地坐在写字台前,如同一尊雕像……刘春生的日子很不好过。虽然他还是市委常委,还是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但王光辉的重用和政府工作分工的调整,使人们清楚地看到了他二把手的位置在下降,还有人传出消息,他很快就要被调走。
市长关永和一天到晚总是忙。忙着开会。国家的,省的,市的,一个接着一个;忙着考察。国外的,国内的,省内的,省外的,一次接着一次。他只有在星期一上午的市长碰面会上才能和各位副市长、秘书长们见个面,大家说说情况,然后又都是各忙个的事情去了。在这次碰头会上他说:“按照市委主要领导同志的意见,从政府的工作全局出发,我对各位副市长的分工做了一些调整,希望大家都能够接受这个方案,并尽快进入角色,把工作做好。大家都知道,近一时期,我们南平市的经济形势不是很好,多个国有大企业相继停产,几万名工人开不出工资,工人上访市政府天天不断,还闹着要上省城,进北京。去年底纺织厂着火,今年初化工厂爆炸,这些都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税收的形势也不乐观,一季度与去年同期相比,地方税收下降了五个百分点。重点项目和重点工程开工在即,却没有足够的资金加以支持。不瞒大家,这两个月的工资,还是我到省财政厅借的,说了不少的好话。现在日子挺不好过的。越是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越要求我们政府组成人员要精诚团结,互相配合,把各自的工作做好。有关几位副市长工作分工调整的衔接问题,本应当由我来主持交接,可是,我下午还要随省长刘新国去招商。这一去又是一个星期,我看就各自自行衔接吧。各位副市长有什么问题,就找常务副市长春生同志。至于春生和光辉两个人的工作交接,就你们两个人自己进行吧!”他说到这,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刘春生,“春生,会议就要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春生摇了摇头。“没有。”
“好。没有就散会。大家抓紧工作吧!有什么事需要找我的,我的手机和秘书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常联系。散会。”
其实,这次分工调整,涉及的副市长并不多,主要涉及的是刘春生。他原来分管了十二个部门,现在变成了八个。调走了四个,特别是计划、财政等政府综合经济部门重要职能的调走,确实需要进行一下工作交接。关市长已经把话说白了,让他们自行交接。回到办公室,刘春生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思考着。
“口当口当口当”,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请进”。王光辉新配的秘书小宋走了进来。小宋原来是办公室综合科的人员,新提拔上来给王光辉当秘书。他进门说道:“刘市长,王市长让我告诉你一声,他想和你尽快地交接工作。”
刘春生愣愣地看着这个新秘书,心里升腾出一种十分厌恶的感觉。你王光辉才刚刚当了几天副市长,找我要交接工作,就不能亲自过来一趟?办公室隔着办公室才几个门呀!就是不能亲自来,打个电话总可以了吧,也不至于派个秘书过来吧。你也太得志更猖狂了。想到这,他也没有好语气地说:“你告诉你们王市长,我现在就同意交接,请他过来吧!”
秘书“嗯”了一声,点头出去了。
只一会儿的工夫,王光辉就敲门进来了。他穿了一身深米色的高档新西装,白衬衣,红领带,进口的高档黑皮鞋和上了油的乌黑发亮的头发,给人一种上下都黑,上下都亮的感觉。他进了屋,往沙发上一坐,大腿压着二腿,点着了一支软中华香烟,一边抽烟一边用目光看着刘春生。
刘春生也同样用目光看着王光辉,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刘春生在想:有句古诗说得好,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这诗用在王光辉身上是再贴切不过了。十几天前,当他还是政府秘书长的时候,他对自己,对每位副市长那个摇头摆尾,俯首贴耳的样子,让人有时都受不了。而这十几天后,他当了副市长,又分管了财政和计划,他就是这个目空一切的样子。假如让他再经过努力,权力更大了,官位更高了,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王光辉在想:刘春生啊,我能力不比你差,脑子不比你笨,我凭什么要伺候你这么多年呢?天天听你的教导,记录你说的每句话。还时不时地要受到你的一些批评。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平起平坐了,我再也不用听你的训教了。等着吧,等我再努努力,将来就是你要听我的……就这么沉默着好一阵子,还是刘春生主动打破了这种局面:“王市长,我知道你急等着要交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交接的。我分管计划,财政这几年,项目是大家研究,资金是集体讨论,我手中也没有什么特权,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从今天起,计划、财政的工作你就接过去好了,我什么也就不再过问了,有关文件,我从出院到现在也没批过。”
王光辉笑了,很傲慢地笑了。“这个我知道。其实交不交的也只是个形式。计划、财政的工作我是非常熟悉,什么能瞒过我呢?”
“我瞒你什么了吗?”刘春生严肃着面孔在问。
“开个玩笑嘛!刘市长管了这么多年,也遭了不少的罪。一交出去,你也就一身轻松了。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或者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工作需要我继续做下去吗?王光辉满脸是笑地问。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刘春生点头站了起来,做出了送客的表示。可就在他站起来的一刹那,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要说是交待,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据我了解和掌握,市财政局下属的市证券公司,可能有重大的经济问题。前几天我在那里搞了一下调研,要公司总经理马美丽向我报告一下有关情况。时至今日,她的报告也没有送来。这是我没有完成的工作,就只好请王副市长继续做下去了。而且我相信,证券公司的真相不久将大白于天下,腐败分子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刘春生的这一番话,使王光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是烟消云散。他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刘春生,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推门出去了。
陶梅辞去了市人事局长兼编委办主任的职务以后,并没有马上被任命为市残联主席。她无事可做,不能去上班,只有在家里等待。丈夫和她离婚以后,确实没有拿走家里的任何东西。包括儿子在内。家里原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可是她回到家里认真查找一下,还是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家里的一张十万元的存款单。那是以赵诗文名义存入的,放在一个小铁盒子里,现在已经是不翼而飞了。想想自己和他过的这些年,想想他所做的一切,真是太没有意思。如今分手了,还偷着拿走十万元钱,真是太卑鄙了。她为自己能离开这样一个小人而感到高兴。钱毕竟是人挣的,他偷偷地拿走了钱,也把他曾经留给她的那一点点留恋全部带走了。
陶梅把自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她觉得自己过去为了工作,为了事业而轻视了对孩子的教育。孩子从自己身上得到的母爱真是太少了。而且她发现,孩子的学习成绩在退步,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工作,也不能因为他们夫妻的离异而影响了孩子的健康成长。她决定到学校去,找老师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