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父抚着胡子进去,房间内花粉的气息铺面而来,他不禁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坐在梳妆台前的引线微皱了眉头,旁边伺候的嬷嬷施了一福,垂头告退了。
今日的引线打扮得十分艳丽,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袍,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头上绾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她慢慢站起来,粉腮红润,行动处如百蝶抖落,恍若神妃仙子翩翩飞入乱花丛中,连龚父也看呆了。
他定定地看着,忽然展颜一笑,忙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跪地叩首道:“给蕊贵人娘娘请安了。”
“爹……”引线半是羞半是涩地嗔叫,朝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笑了笑,又在房间内轻盈地走了几步,全身顿时珊珊作响。她的眼光落在床头柜上,龚父会意,双手捧着一副玳瑁指甲套,恭恭敬敬地递送到女儿的手中。
“好闺女,给爹争了气,洛儿初考也不错,前程远大,咱家今年真是双喜临门哪。”龚父呵呵笑起来,“原本给王爷当个小妾也就算了,看来还是你爹眼光短浅啊,这王府里的妾妃怎比得上宫里的娘娘呢?”
引线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她有点漫不经心地把弄着手里的指甲套,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做不了这山的云雀,她就做那山的凤鸟,或许她龚引线命里注定就是属于皇宫的,现在什么都由不得她了,她只能顺着命运的轨迹一步步走向繁华莫测的云端。
前面祸兮?福兮?她也不知道。只是,想起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龚父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引线不耐烦催他:“别说了,都知道。快去帮我看一下,姐怎么还没来?”
龚父忙答应,还没迈出门,庆洛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爹,二姐,晋王爷来了!”
“别大惊小怪的叫,搞得我们家没见过世面似的。”龚父叱着儿子,脚步略显慌乱地出去迎接。引线站在门口往外面张望,一带扶疏的花木间,肖彦背着手慢悠悠往这边走,后面穿针扶着龚母,两人说着闲话,满脸欢天喜地的样子。
这日是个晴朗天,春光大好,而引线的脸上现出一丝阴云似的黯然,她站在外面的天庭里,等着肖彦高大的身影走近。
果然,一众人看见引线丰容靓饰的俏模样,全都止住了脚步。引线的眼光始终凝在肖彦的脸上,幽怨幽凉地看着他。
“线儿。”穿针笑着叫了她一声。
引线走上前几步,朝着肖彦盈盈下拜:“瑶华宫贵人龚氏向晋王请安,恭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彦朗笑出声:“免了,今日是你的日子。你姐眼泪汪汪的要来送你,本王只有陪她过来了。全家人都到齐了,你就安心的进宫去吧。”
一番话说得龚母直抹眼泪,穿针在旁边安慰着娘。龚父搬了张椅子请王爷坐,肖彦摆了摆手,并没坐下。说话间,一名宫人带了两宫女过来向王爷禀告,说时辰不早,外面的宫车准备停当。
一家人又是一阵泪别。引线任由宫女左右搀扶着往大门走,前面肖彦和穿针并肩走着,穿针低头凝思,一片碎小的树叶飘荡而下,正巧落在了她的发梢。肖彦轻轻地摘下那片叶子,低头朝穿针说着什么,穿针斜斜地一瞥,本就水润的脸色愈发姣妍动人。那一刻,引线的心里酸涩得难受,眼里布满了雾水。
肖彦跟穿针说的是:“没想到你妹妹比你早做母亲了。”
穿针羞得低头不语,肖彦见左右无人,偷偷去拉她的手。穿针偏不让,将手藏到袖口里去了,肖彦佯装生气,在她耳边低语:“你不让我碰你的手,我就捏你的脚。”
穿针哧的掩嘴而笑,嗔道:“人家还在伤感着呢,你倒想出这个趣儿。”
肖彦眨眨眼,满脸委屈:“我这不是在逗你开心吗?”
穿针心倒平静下来,目送着接引线的宫车离了孝闻巷,又跟龚父龚母告别,和肖彦直接回王府。
到得府门前,肖彦下马,径直走到穿针的马车旁,挫身进了帘内,睁着灿如澄星的眸子看她:“我去南营大帐,这几日不回来了。”
穿针看太阳逐渐西沉,顺从地点头:“王爷这就回去吗?”
肖彦点了点头,看穿针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态,心里一热,眼光移向她盘起的双脚。穿针想起刚才肖彦的玩笑,慌忙将双脚避到里角,他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
“哪里逃,捉到了。”他哈哈大笑,那种近乎淘气孩子的玩兴让穿针也受了感染,她软懒地靠在他的肩上,享受着他的抚摸。
“我不在,你就回景辛宫去。”
“还是在荔香院吧,臣妾习惯住在那里了。”
“荔香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太冷。”肖彦见穿针拒绝,劝道,“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那地方本来就是给你的,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我呢。”
穿针只好答应了。
景辛宫里还有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像一根根纤细的丝线盘绕在她的周围,是应该过去看看了。
而这次的过去,跟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