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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乱却初心(2)

宋昀怔了怔,笑道:“其实也不必行险。咱们不必担忧施相还能掌权多久。他年事渐高,近来迷恋酒色,阴。虚。火旺,肝肾亏损,偏房中那几个美人不肯放他消停,只怕支持不了几年。”

十一瞅着他,“你要我等他寿终正寝?或者……怕我向他下手,累你背负不义之名?”

宋昀道:“哪有的事……”

声音却低了下去。

须知时人最重德义,人人皆知他是施铭远从乡野少年一手扶立,纵使施铭远有再多不是,到底不曾对不住宋昀。柳翰舟被诛还有些因由,到底他专权误国,指挥不力,曾导致楚军一时大败,伤亡惨重,引发诸多争议。而施铭远虽借圣旨杀了宋与泓,但宋昀当时不在京中,将政务交诸重臣裁决,他代皇帝颁下诏书程序上并没有错,宋昀根本无法以此治施铭远的罪。从私心而论,他应该也不想因此损了自己声名。

凤卫听命于他和十一,十一更已是他的贵妃,若他们暗杀施铭远,被人知晓后必定会疑到他身上。

何况,当年施铭远对付过柳翰舟,自然也担心有朝一日这手段会用到他手上,府中豢养众多高手,来往防卫严密,想对付他并不容易。

十一见他面色泛红,也不再纠缠此事,只问道:“听闻母后也病了,皇后在朝夕侍奉?”

宋昀松了口气,叹道:“其实……也是因为济王之事,太过伤怀,哭坏了体。如今我已下旨以亲王之礼将济王迎回京中安葬,并赦免济王府其他人等罪过,并已派人去湖州接济王妃入宫。待母后见到济王妃,应该会宽慰些吧?”

十一怅然而叹,“尹如薇呀……生生害死了她夫婿!若非看在济王和路师兄面上,我绝不饶她!”

宋昀道:“如今让她入宫陪在母后身边,开解解母后也好。”

十一闷闷道:“由她吧!想她这辈子也快活不了……”

深夜,琼华园。

天清如水,明月当空。

十一抬头看着眼前再度拔地而起的楼阁,似又看到了琼华园被焚那晚的火光和血光。同样取名缀琼轩,格局也尽量还原着最初的模样,但入眼依然陌生。

西面的寒梅幽竹都已被烈火燎伤死去,虽重新移植,到底已不是当年与宋与询共赏过的那几株。月洞窗依旧,琴室依旧,可惜太古遗音琴已经毁弃,曾经相和的松风清韵也永不会再出现,只剩了容貌受损的她依然伫立在这里,由着夜晚的凉风从身畔幽幽掠过。

玲珑珠帘钩动,细碎悦耳的水晶碰撞声传来,露出小珑儿一张俏。脸,然后她扬着唇,欢喜地叫起来:“小观,姐姐来了!”

齐小观匆匆踏出,连忙奔去将十一拉向屋中,抱怨道:“师姐,有什么事唤我入宫吩咐即可,偏要自己来。来便来吧,月子里站风口里,这是嫌自己身子骨太好,活生生想把自己折腾坏了?”

十一随他进去,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仔细看看我的园子。”

小珑儿早已倒了热茶来,知趣地走出门去,“你们说话,我在外面守着。”

齐小观道:“也留意着别坐风口里!”

小珑儿脆生生应了,反手带上了门。

齐小观这才问向十一,“听说小皇子有些挑人,夜间只跟你睡,这时候出来,小皇子可怎么办?”

十一道:“阿昀把他带皇后宫里去了,说是皇后也喜欢小孩儿,其实是知道我总睡不踏实,想让我睡个好觉罢?维儿不挑他,夜间应该会跟着他睡。”

齐小观怔了半晌,“皇上……也算难得。”

十一道:“嗯,难得。想到他生父手上沾满了泓的鲜血,我其实并不想生他下来。我对不住泓!宁可死了,我都不该怀他的孩子!”

她晃了晃茶盏,“有酒吗?”

齐小观的脸黑了黑,“要喝酒你回宫里喝去,一天喝十坛我都管不了!若在这里喝醉回去……你可知我被皇上打的那三十板子至今未愈?”

他揉了揉臀。部,呻。吟得有些夸张。

被打不假,但他到底自幼习武,何况宫人都晓得他帝妃最倚重的心腹,谁肯下手太狠?无非走个过场而已。不然,他也无法紧跟着就奔到湖州接应他们了。

十一无奈,撑着额慢慢地啜。着茶,问道:“相府那边消息打听得如何?聂听岚和湖州之变有何关联,有没有消息?”

齐小观见她不再执意要酒,这才放下心,正色答道:“聂听岚居于内院,近来足不出户课子守节,看着并无异常。要知详细,只怕得问姬烟。不过姬烟那里出了状况。”

“什么状况?”

“说是出。血不止,胎儿可能保不住了……”

“她的饮食起居被照料得极好,也没听说身体有什么问题,怎么五六个月的胎儿会出状况?”

“据说是出门赏花时摔了一跤……不过算时日,那天该是济王遇害的消息传入京中的时候。”

“因为……泓的缘故?”

“八。九不离十。”

“施铭远可曾有疑心?”

“或许有吧,但如今首要大事,当然是先为姬烟保胎。”齐小观嘲讽而笑,“若他晓得那根本不是他的骨肉,不知该做何感想?”

“嗯,让小温、阿鸾从旁开解,去去他的疑心。”

“不但他们,连另两位姬妾都在帮着掩护。瞧来皇上明面上虽然劝施相保重身子,少亲近女色,暗中也在帮着咱们。”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听小温口气,老施似乎就是怀疑姬姻对济王藕断丝连,才决定抓。住机会置济王于死地。”

十一眸光闪动,“怎么说?姬烟为了所谓的仇恨被济王逐走,还不够去他疑心?”

“听闻出事前,老施曾在醉后说起姬烟已经是施家的人,还在和济王府的人暗通款曲,将他老脸置于何地?因聂听岚先前和济王府、琼华园有些来往,他还为这事问过聂听岚,但聂听岚是怎么回答的,就不得而知了……”

十一往细里一想,已失声道:“是了,这些日子来我一直疑心聂听岚,竟未想到姬烟。当日路师兄传来消息,说济王妃和姬烟暗有来往,我只想过姬烟并无歹意,却没想过她可能有别的念头?”

“聂听岚如今不过勉强在相府容身,和尹如薇并没什么交往,不会去帮已经失势的济王!但姬烟会!泓必定告诉过尹如薇,姬烟有悔过之意,投入施铭远怀抱别有用心,且姬烟的确恋着泓,被尹如薇游说后,很可能会想着帮济王夺回失去的一切……而济王若能夺位,施相再难立足,报仇指日可待!”

她往细里想着,已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姬烟明着是施相的人,暗中与我们合作,可实际上她却在为泓打算!为复仇打算!我说尹如薇怎会如此无脑,被韩天遥或闻博几句话便哄的真以为忠勇军真会听她的,看来此事姬烟也有参与,甚至……很可能中了老狐狸的计,传递了错误的讯息过去,才让尹如薇决定动手。如果是这样,济王遇害,姬烟就也有责任,所以才可能被刺激得胎儿都保不住……”

齐小观面色也不由渐渐变了,“对,听闻那日在小庙里,南安侯言语间虽无法把自己撇清,却再三声明他并没有故意设计济王。难道他也只是被人设计?一切……都和这老贼有关?”

十一扶额,“目前都是猜测,但多半与相府脱不开干系。待姬烟稳定下来,尹如薇入了京,咱们再细细查问吧!那个和聂听岚联系过的赵池,后来回军营了?”

齐小观点头,“我听闻此事后立刻叫人盯上赵池,的确回韩天遥身边去了。后来细问,他正是在南安侯前往湖州时回京的。军令如山,本不可擅离,无疑是受南安侯指派。只是南安侯几时又和聂听岚有了来往,彼此间联系又有多密切,就无法查探了……”

“算时间,韩天遥遣出赵池时,尹如薇应该还没有占府夺州……聂听岚必定是知情者!先把聂听岚给我弄出相府!骗也好,偷也好,拐也好,不论什么手段,把她给我抓来!我要活口!”

齐小观忙应道:“是!这女人也着实莫名其妙,好容易重新在相府立稳脚跟,就乖乖地做她的贤惠寡。妇吧,又掺和这些事做什么?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她只怕还记挂着南安侯。”

十一道:“自从她进了施家的门,便该断了这念头才是。”

“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取鱼还是取熊掌,无非是各自的选择,何必怨天尤人?”齐小观摇头,“师姐,你说这女人呀,都是怎么回事?有机会在一起时不晓得珍惜,偏要彻底失去时才要死要活,早做什么呢?”

十一瞅着齐小观,面色便不怎么好。

齐小观也觉失言,干笑道:“师姐,我不是说你。我说聂听岚,说姬烟呢!”

十一道:“说我也不妨。询哥哥本就是我一生之恨。”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可惜连梦里也越来越少看到他了。缘尽今生,后会难期,这情殇终究只能在心里溃烂成疮,再难愈合。

十一默然想着那个眉眼温润的男子,苦涩地笑了笑,“或许,从师父决意收养我的那日起,我便已注定无法觅得寻常女子的安逸生活。再来一次,也许我还会是同样的选择。只是若有那机会,宁可我死了,也不能让他死。”

齐小观沉默片刻,才问:“那么……南安侯呢?”

自从十一入宫,再后来发现有孕,韩天遥似已成为她亲近之人不肯轻易言说的禁忌。但如今之事,已无论如何绕不开他了。

“他?他设计我,险些害我丢了性命倒也罢了,更害你九死一生,害秦南他们多少凤卫被人所乘,枉送性命!事后他潜于杭都附近,不曾给我半字解释,先想着怎样逐走济王,扶立晋王世子……直到一切如他所愿,这才想起找我,却也不看看我被他推到何等不堪的境地!”

她素来刚毅要强,行动多过言语,并不肯在儿女私情上多说半个字。此时被齐小观所言激起胸中恨事,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