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智勇双全:蔺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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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睚眦必报

秦昭王四十一年(前265年),魏安釐王封弟无忌为信陵君。当是时,魏王闻知秦昭王用范雎之谋,将要东伐韩魏,急召群臣商议。信陵君无忌力主发兵迎敌,相国魏齐则认为秦强魏弱,主张遣使求和。于是,魏王派中大夫须贾赴秦议和,直奔咸阳,下榻于馆驿。

范雎闻知魏王遣须贾来都议和,便换去相服,装做寒酸落魄之状,潜出府门,来到馆驿,徐步而入,谒见须贾。须贾一见来人,大惊,说道:“范先生固无恙乎?我以为先生被魏相打死,何以得命在此?”范雎答道:“当年被弃尸荒郊,幸得苏醒,为一过客所救,亡命于秦,为人打工糊口,聊以为生。”须贾不觉动了哀怜之情,留之同坐,索得食物赐之。时值隆冬,范雎衣薄而破,战栗不已,须贾见状叹道:“范叔一寒如此!”命从人拿出一件缯袍披在范雎的身上。接着问道:“当今秦国丞相张禄,权势盛大,我欲拜见他,可是无人引见。先生在秦日久,能为我通融一下吗?”范雎谎说自己的主人与张丞相关系甚好,自己也常出入相府,可以为其引见,并同意为须贾借得大车驷马,供其驱使。

街市上,范雎亲自为须贾执辔御之。街市之人,见丞相驾车而来,纷纷疾走回避。须贾颇感惊异。既至相府,范雎转身对须贾说道:“大夫少待于此,容我先去通报一下。”须贾下车,立于门外,候之良久亦无消息,便走近守门者,悄声;问道:“我的故人范叔入府通报,久而不出,您能为我招呼一下吗?”守门者好生奇怪,这里并没有什么“范叔”。当须贾得知范雎即是张禄,乃当今秦之丞相时,如梦中忽闻霹雳,心坎突突乱跳,于是脱袍解带,跪于门外,托守门者报告说:“魏国罪人须贾在外领死!”范雎在鸣鼓之中,缓步而出,威风凛凛,坐于堂上。须贾跪伏不起,连称有罪。范雎历数须贾三大罪状后说道:“你今至此,本该断头沥血,以酬前恨。然而考虑到你还念旧情,以缯袍相赠,所以苟全了你的性命。”须贾叩头称谢;匍匐而出。

范雎入见秦王,将往事一一禀报;并说魏国惧秦,遣使求和。秦王大喜,依范雎言,准魏求和,须贾之事,任其处理发落。

几天以后,范雎在丞相府大宴诸侯之使,宾客济济一堂,觥筹交错,很是热闹。唯独将须贾安排在阶下,并派两个黥徒夹之以坐,席上只备些炒熟的料豆,两黥徒手捧喂之,如同喂马一般。众宾客甚以为怪,范雎便将旧事诉说一遍,然后对须贾厉声喝道:“秦王虽然许和,但魏齐之仇不可不报,留你一条蚁命归告魏王,速将魏齐人头送来。否则,我将率兵屠戮大梁,那时悔之晚矣。”须贾早吓得魂不附体,喏喏连声而出。

须贾从秦回魏,把情况作了汇报,魏王没敢犹豫,就把范雎的妻儿老小用了豪华马车外加国家财政拨付专款置备的黄金布帛,一起送到了咸阳,并给范雎捎了一句话去:你要的魏齐跑了,在赵国平原君家。

秦王听说后,便与范雎商定举兵伐赵,所谓杀仇人魏齐不过是个借口,而根本原因,是此前秦兵伐韩,赵竟遣赵奢领兵解救,大败秦军,秦必须还一颜色;再就是赵惠文王刚死,太子丹方立(即赵孝成王),一个小儿,全靠他母亲赵惠文王太后主政辅佐。故现在伐赵,时机最佳。

令范雎感动的是,秦王竟亲自披挂上阵,率大军二十万,命王翦为大将,前去伐赵。秦军一上来气势汹汹,连拔赵国三城,势不可挡。而这个时候的赵国,相国蔺相如已因病告老还乡,虞卿代之,赵奢也已去世,只有老将军廉颇率兵御敌。情势危急中,虞卿就去找赵惠文王的母亲赵太后商量,说看来只有求救于齐国了。虞卿提出求救于齐国,是因为赵太后原是齐湣王的女儿,齐国是她的娘家。

赵太后请娘家出兵帮赵国一把,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齐王说,公是公,私是私,让太后的小儿子长安君来齐做人质吧。赵太后听后,当时就恼了,这个齐王真个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就最疼小儿子,攥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个就偏要了他做人质,去冒那么大的风险,担那么大的责任,剜我心头肉哩。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就这不行!

可是秦国大兵压境,朝野风声鹤唳,难道爱子之心能超过爱国之心,大臣们纷纷进谏,劝说太后。太后急了,呵斥说,谁再来劝,我吐他一脸唾沫!

这话说过,左师触龙笑呵呵地出场了。赵太后一听说触龙要来见她,就猜出一定又是为人质的事,说,好哇,让他来,我也倒要看看这笑呵呵的老头儿给我说些什么,便怒气冲冲在大殿里等着他。

触龙真是老得不成样子了,拄着拐棍,身子颤颤巍巍,一瘸一拐地老半天才走到太后的跟前,已是气喘吁吁,说,老喽,真老喽,腿脚也有毛病了,行动也不方便了,你看,我都好长时间都没有来看你了,太后能原谅我么?

太后说,左师过谦了,你这么大年龄,还来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怎能不原谅你呢。

触龙说,我知道你会原谅我,但我还是担心太后身体欠安,我琢磨着,还是要来看看你。

太后说,难得你这么惦记着我,我身体还可以,只是老了,和你一样,腿脚不利索,全靠车子拉我走。

触龙说,饭量没减吧?

太后说,早晚喝点粥。

触龙说,我这段时间,老是不想吃东西,胃不消化,发撑,强迫自己散散步,每天走上个三四里,慢慢想吃点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吃点东西,这身上就感觉好多了。

太后说,我也觉得是这样。

触龙说,老了老了吧,还变得没出息了,我有个小儿子,叫舒祺,小时候你见过的,顽皮捣蛋,我就偏爱他,喜欢他,特疼他,你说这怪不怪。我想请求你,看能不能让他到宫里来做一名卫士。

太后说,他多大了?

触龙说,十五岁了。

太后说,还小呢。

触龙说,是还小,但我怕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年了,我想在我活着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你,能让他有个着落啊,那我死了也闭眼了。

太后说,你们大男人家也疼爱自己的小儿子么?

触龙说,什么话,比你们女人还要厉害。

太后说,那恐怕没有我们女人厉害吧。

触龙说,我看不见得,你就对燕后比对你的小儿子长安君还要疼爱。

太后说,你是说嫁给燕王的我的那个小女儿吧,哪会!

触龙说,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对子女,什么叫疼爱啊,真正的疼爱就是为他们的长远打算。我那天看你送燕后出嫁,你在车后握着她的脚后跟,流着眼泪,难舍难分,想着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将来会不会受罪,会不会吃苦,会不会料理自己,会不会伺候丈夫,会不会被人家遗弃,直到现在,你还在为她挂念祷告。你这不就是为她的长远打算么,期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好的结果。

太后说,你真能理解我们女人。

触龙说,就这个话题,我想问你一下,咱往前数三代,以及三代之前,以致推到赵氏立国,无数子孙被封侯的,他们的后代现在还有几个在侯位的?

太后说,好像一个也没有了。

触龙说,不仅是赵国,其他诸侯的子孙,其后代现在还有在侯位的么?

太后说,好像没听说还有谁在。

触龙说,我对比了他们的情况,那些失去侯位早的,祸患便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失去侯位晚的,祸患发生在子孙身上。这不是封侯错了,也不是封侯的子孙都不好,而是他们这些人空有地位的尊贵,而无自身的建树和功勋;白拿丰厚的俸禄,而无丝毫的贡献和劳绩。其中一些人还自私贪婪,胡作非为。这就要说到你的宝贝小儿子长安君了,一个小孩子,你就给了他那么高显赫的爵位,赏他那么多肥沃的封地,拥有那么多贵重的珍宝,他凭得什么,谁给的权力,哪来的资格。对国家既无一字一语的进言,也无一丝一毫的功绩,说句打嘴的话,太后你百年之后,两腿一蹬,两眼一闭,他靠什么自立自强建功立业平定天下。你这哪是疼他,你在害他呢,你就根本不从长远考虑他的将来和前途,所以我看你疼长安君不如疼燕后。

太后说,我听明白了,知道你说的意思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