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者:《得梅因纪事报》戴维·彼得森
获奖理由→
“由于黑白或彩色特写摄影的一个杰出范例……”
——普利策奖委员会
奖项概览→
特写摄影奖(the Feature Photography Category)设立于1968年,其前身为1942年设立的摄影奖。一般而言,它与现场新闻摄影奖的分野在于:它的时效性要求可以降低一些,而故事性则要更强一些。本书所收的分获以上两个奖项的两组作品比较充分地表现了这种分野。然而总体上来看,普利策奖中两个摄影奖项的分野并不严格。例如,《底特律自由新闻报》摄影师戴维·特恩利获得了1990年特写摄影奖,而他在中国和东欧拍摄的“充满感情的、活灵活现的”照片最初是现场新闻摄影奖的参评作品;美联社莫斯科分社摄影师亚历山大·泽姆利亚尼琴科是1997年特写摄影奖获得者,他拍摄的叶利钦参加俄罗斯总统竞选的照片最初被归入特写摄影类,评选期间又被提名小组转入现场新闻摄影类,最后重新归入特写摄影类。然而,特写摄影奖获奖作品的水准从未受到质疑。这里所选的作品并不以激动人心见长,但相信读者会慑服于它们的魅力。
获奖者简介→
戴维·查尔斯·彼得森(David Charles Peterson),1949年10月22日生于密苏里州的堪萨斯城。1971年获堪萨斯州立大学教育学学士学位。1973年获堪萨斯大学新闻学学士学位。1975—1977年任堪萨斯州《托皮卡首府日报》摄影师。1977年至今任艾奥瓦州最大的报纸、享誉全国的《得梅因纪事报》(Des Moines Register)摄影师。他是全国新闻摄影师协会会员。
主译评评语→
解读这组获奖作品,知晓新闻故事发生地的自然和人文地理是关键。
对于艾奥瓦(Iowa)州在美国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我们中国读者多半是不甚了了的。艾奥瓦是美国最大的农业州,它仅占全美国国土面积的1.6%(56 280平方公里,只有半个福建省大),却占了美国一级表土层面积的25%,其中90%用于农业。在谈到这片水丰草茂的膏腴之地时,艾奥瓦州出生的四次普利策诗歌奖得主罗伯特·弗罗斯特(1874—1963)曾这样说:“这种土够好的,看上去好像用不着变成蔬菜就能吃似的。”以“大面包篮”著称的艾奥瓦是美国最大的玉米产地,猪肉产量列各州之首,乡村的生活水平居全国第一位。在美国,没有哪个州的人比艾奥瓦人更自觉地意识到与土地的关系,对此名记者约翰·根室在40年代生动地记述道:“那个8月的下午,(州首府)得梅因热如蒸笼。女招待看我热得喘不过气来,走过来说:‘不要紧,玉米就需要这种天气。’”
由于技术革命的推动,艾奥瓦的农产品多得令美国市场无法吸纳,该州生产的粮食中有20%进入国际市场,80年代初年销售额达20亿美元。几十年来,苏联对进口粮食的需要维持了艾奥瓦农业的繁荣。《得梅因纪事报》社论撰稿人劳伦·索恩在访问苏联后于1955年2月发表社论《如果俄国人需要更多的肉》(见《新闻与正义》第Ⅱ册),邀请苏联工人访问艾奥瓦。该建议为美苏交流打开了大门。1959年9月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赫鲁晓夫访美期间,果然到艾奥瓦州库恩拉皮兹附近的一个农场向美国农业取经。这次参观被称为“一个农场所发生过的最具有‘国际性’的事件”。
艾奥瓦人与土地的天然关系支配了他们的价值取向。艾奥瓦农民通常每周工作70小时,但是他们非常热爱这种“给自己当老板、工作于户外、享受个人自由”的生活方式。艾奥瓦人多半在政治上倾向共和党,共和党的思想反映了该州无数小城镇的新教徒勤奋工作的道德观,生性保守的艾奥瓦农民是自由贸易的拥护者和国际新闻的忠实读者。然而到了80年代初,卡特总统由于苏联入侵阿富汗而决定限制对苏联的粮食出口,继任的共和党总统里根延续了这一政策。当了解到因苏联从别国进口粮食、美国小麦和玉米价格下跌时,艾奥瓦农民对他们多年来认同的共和党政府由支持变为不满,加之共和党奉行经济上的自由放任主义,对农民疾苦不闻不问,这就使全州农业危机雪上加霜、令农民彻底绝望了。
在艾奥瓦州具有巨大影响的一个声音来自考尔斯报系属下的《得梅因纪事报》,这份创办于1856年的老报近几十年来是呼吁艾奥瓦州人民保持理智和温和的喉舌,在全国性报纸中占有独特的地位。它不是一份市级报纸,而是一份州级大报,每三个艾奥瓦家庭就有两个是它的订户。《得梅因纪事报》的星期日版能送到全州99个县中的每个农场和家庭。它和下年版姐妹报《论坛报》的报道质量都很高,其社论在大选期间持独立立场,平时则经常刺痛当地名流,以至于当1982年秋《论坛报》停刊时,有政客说:“感谢上帝,现在他们每天只能朝我们打一枪了。”
获奖者自述→
那是接近1986年隆冬的时候。满目荒凉将很快被艾奥瓦灿烂的播种季节取代。绿色的土地将慢慢披上金黄色。联合收割机将一显身手,另一茬作物将等待收割。但是在这田园诗般的外表下面,农民们将度过另一个因经济困窘而痛苦不堪的年份。上一年的情形加强了以下这种四处流传的说法:目前的农场危机是自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在广大乡村发生了一连串令人不安的、有时是悲剧性的事;它们表明,这次漫长而代价高昂的衰退尚看不到尽头。我记得,得知我所设想的记录艾奥瓦乡村的困境这一计划被全国新闻摄影师协会/尼康休假赞助项目采纳时,我既感到高兴又不无忧虑。我将有机会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情:长时间独立地从事一项计划。但随之而来的是按约交稿这样一个责任。我对此没有把握。
在《纪事报》上,乡村危机的报道几年来在不断拓展。作为一名在编摄影师,我的职责已将我推向了这场危机的高潮中。
但是,当我们的撰稿人把文字报道写得又出色又全面时,摄影记者则担当了次要的角色,他们为文字报道配发有关的人物肖像照和背景图片。许多图片是在报道写完之后派人拍摄的。
在我漫游整个艾奥瓦的旅途中,我见到了主大街钉上木板的店铺、农机商们留下的杂草丛生的场地以及被遗弃的星星点点的农舍。这些人造景观是乡村经济不断受到侵害的见证。
但是人的精神受到了什么样的侵害呢?以人民——一群笃信公民品行和勤勉工作的人民——的面孔和体态来展现悲剧,这将是对摄影的挑战。
作为一名记者,我的良知受到了触动。这是我到《纪事报》10年来所报道的最重要和最为广泛深入的故事。休假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得以记录据我所知业已存在的东西。
为实施这一计划,我需要设计一个简易可行的方案。我选择只用黑白胶卷。在我看来,它仍然是纪实性新闻摄影的工具。我决定在艾奥瓦境内工作。3个月的假期是慷慨的,但不足以驾车穿梭来往于美国中西部。我感到临近诸州的问题是相似的。此外,在与《纪事报》记者一起工作时,我曾见到了许多陷入困境的农民以及其他关键人物。在另外一个州建立这样的联系需要用去数周时间。
我还决定将假期分为各长一个月的三部分,分别安排在春、夏、秋季。这使我有机会追随农民的种植周期,并留出更多的时间去拓展报道。
随着乡村危机日益加剧,一个循序渐进的思路开始形成。首先,农民家庭感到了经济崩溃——它后来波及到了小城镇——沉重的打击。经济学家称之为涓滴效应。我把它看成是为我的摄影小品安排结构的一种方式,并寻找象征艾奥瓦乡村所面临问题的一个农村家庭和一个小城镇。
本州的西部拥有一些最好的土地,又很能表现出乡村行动主义。在采访了这一地区的家庭之后,我选择了帕特和埃尔默·斯特菲夫妇。斯特菲家是我以前所拍摄过的唯一一个家庭。我曾在上一个秋天报道过他们抵押回赎权的取消。他们又要将其生命连接在一起了。他们同意让我来记录他们的抗争。我同斯特菲夫妇形影不离,在他们家楼上的一间卧室里住了好几夜。
驾车去了艾奥瓦的大约200个小镇之后,我最终在西北部发现了马拉松镇。许多别的地方可以作为乡村衰落的范例,但是让小城镇的梦想不灭的战斗精神应当留给马拉松。在该镇边缘有这样一幅张贴广告,上面写着:“城乡同甘共苦”。它与当地发生的情况是不相符的。
我对初次把车开到该镇主大街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那是一个工作日的中午时分,却看不见一辆停驶的汽车。一大半的沿街商店只剩下空壳。只有镇边缘上的粮库附近才表现出生命的迹象——几辆小卡车停在一家食品杂货店前。在店里,一个手工制作的标牌鼓励居民们同舟共济,支持幸存的为数寥寥的当地企业。马拉松实际上已成为向白天在25英里以外的几个较大城镇工作的人提供住宿的社区。
当我不在马拉松或者不与斯特菲夫妇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把第一月的一些时间用在了追踪抵押回赎权的取消、拍卖、宗教影响的消退等问题的线索,即任何与乡村危机有关的事情上。
由于这些照片均属于我的力作,计划的另一个方面开始成形。我称之为艾奥瓦乡村的面孔——一个陷于困境的州的肖像。我按照计划,在头一个月中拍片最多。我因此长出了口气。
《纪事报》高级主编们对我所收集的东西感到兴奋,并积极安排发表这些图片。他们要求一名编辑部撰稿人随我采访,这个任务交给了谢丽·里恰迪。
她是一个恰当的人选。在过去的10年中,谢丽和我共同从事过数百次报道,其中许多与乡村主题有关。她有关爱和体贴的性格贯穿于她的写作过程中。我们的成果是一种文字和图片的敏感的混合物。
我所希望的是,我们的工作将引起人们对美国所珍视的价值观和信念的关注,特别表现在以耕耘于农场——给自己当老板、工作于户外、享受个人自由——作为一种生活方式这一事例上。
我的最大担心在于,随着乡村危机慢慢过去,加之我们作为一个社会对苍白的统计数字感到厌烦,我们会对人们遭受的苦痛麻木不仁,漠然置之。有人说,我们应当根据其对发生需要的人作何反应来衡量一个社会。美国乡村的传统一直是自助和自愿捐助。如果说曾经出现过激励团结和团队精神的时候,那么现在正是这种时候。
(展江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