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多月过年,王姐打电话说她那里放假了,老板出国去看儿子。她不想这么早回家,准备再干点啥,我就说可以到我这里来做服务员,能够做到过年。于是王姐过来做服务员。
这是和王姐真正意义上的一起工作。
她是真能干,一天没有闲着时候,手里总有活。在前面服务完客人收拾完卫生,就会到后厨帮忙。大家都很喜欢她,跟着我一起叫王姐,连陈师傅也叫。
王姐来了半个月之后,有一天李剑寒和我说他很喜欢王姐,我说不是你喜欢,是大家都喜欢。
“我说真的呢。”他说。
“王姐是个好人,你要是真喜欢,就做好挨揍的打算。”我认真的对他说。
“谁揍我?”
“我呗,你对李艳华余情未了,现在说喜欢王姐,好吗?”
“李艳华不喜欢我,连搭理都不搭理我。”
“谁都不可能因为你喜欢人家,人家就一定喜欢你。别人喜欢你是因为你有被喜欢的地方,值得人家喜欢。比如说王姐,长得不漂亮,刚来没几天,可是大家都喜欢她,还都叫他王姐,知道为啥吗?”我问。
“为啥?”
“因为王姐人好,能干,对谁都行,没坏心眼儿。”
王姐是个好人,朴实、善良,勤勤恳恳,温柔贤惠。打她来了之后,前面的服务员都比以前和气了。她就像个大姐姐,对谁都非常照顾,不是她值班的时候如果有服务员想早走一会儿,她都会主动替人家,叫人家早走。自己的台面收拾完了帮着别的服务员收拾,干活实惠,不藏假。
她没来之前我们总吃大米饭,她来了之后给我们烙了好几回饼,还包了一回饺子,吃的大家杠香杠香的。
老板娘非常喜欢她,也叫她王姐,还偷偷的跟我说要我把王姐娶回家当媳妇,并且很慎重的告诉我这样的媳妇不好找,错过了肯定后悔。
知道老板娘是为我好,但是和王姐之间早就先入为主,一直拿她当姐姐,不可能当对象处。
李艳华很快和王姐成了好姐妹儿,当了小跟班,和当初的英子一样黏着王姐。下班她俩儿一起走,不再缠着我了。
一天晚上王姐叫我到她的寝室去,我过去的时候李艳华和小马都不在。
“过年回家不?”她问我。
“回呀。”我说。
“我不回山东老家了,我姐家在抚顺,我去她家过年。”
“不回家看你爸妈?”我问。
一直不知道她有个姐姐,她没说过,我也没问,这是他第一次说。
她说:“我爸我妈上个月到我姐那了,我姐给他俩儿租个房子,在那住呢。”
“你姐挺厉害的。”
“我姐出来得早,在抚顺成的家,和我姐夫他俩儿开个小饭店。”
“那挺好的,你过完年还来省城吗?”
“不一定,我姐叫我在她饭店干。”
英子他哥考上大学之后,王姐爸妈知道这门亲事是不成了。老两口就俩儿闺女,大闺女在抚顺安家立业,想王姐能和英子她哥成为一家人,老两口在老家也能有人养活。现在人家考上大学不和老闺女处了,于是就到了大闺女这。
听王姐说过完年准备在她姐的饭店干,心里挺不好受,感觉又有一个朋友要失去了。
王姐看我不吱声,笑着对我说:“抚顺离省城不远,我有时间过来看你。”
我笑笑。
“你是头一年出来打工,还不习惯这事。我开始的时候也这样,时间一长慢慢都习惯了。每年都会认识几个好不错的朋友,然后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分开,见不到了,失去了联系,很正常。”她安慰我。
“我还不习惯,并且这个习惯也不好。”我看着她说。
“我知道你惦记英子,心里放不下她。”她笑了一下说:“我和她哥不处了,但也挺惦记她的。她说去滨海了,过年的时候我往她家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你一直没给她家里打电话吗?”我问。
“没给她家打,给我家打了,我爸说英子到滨海了,在一家做冷库的厂子上班,挺好的。”
听到比较确切的消息,心里放心不少,脸上的表情也轻松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英子?”她问。
“嗯,”我点下头,然后说:“但不是处对象的那种,有一天见不到你了我也会这样。”
她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是吗,看不出你还会关心我。”
“我不会关心人,就是不想交到的朋友找不到了。”我有些伤感的说。
那个年代的通讯不够发达,要是像现在这样就好了,人人都有手机,互相留个手机号到哪都找到了。
可是想想现在人人都有手机,通讯是方便了,但是怎么也找不回过去那个年代纯真的友情了。手机里面的通讯录有很多电话号码,可是经常拨打的又有几个?有时候突然拨打了,那边传来“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是失落的。还有气人的,等你拔完之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就连怎么得罪对方的都不知道。
人们需要亲情、友情。
人只有在亲情和友情包围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打拼事业很重要,家庭美满是事业的基石,离开了亲情和友情什么都不是。
快要过年的头几天,陈师傅搞到一沓ABC迪厅的门票,说要过年了,领着大伙儿去放松一下。前台服务员听说了也懆懆着要去,于是前台后厨一起去蹦迪。
第一次进迪厅,以前都是在电视里看的。
进去之后很快就被里面的气氛感染,咚咚的音响和心一起跳动,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音乐摇摆。
陈师傅认识里面的经理,给大家安排一个卡座。
动感的音乐吸引着年轻人的欲望,坐在卡座里的只有陈师傅、王姐,还有我,其他人都到舞池里群魔乱舞了。
李艳华过来拽我,王姐推了我一下,就跟着李艳华进到舞池乱摇乱摆起来。那个年代的迪厅还没有什么摇头丸之类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疯狂的摇摆着。舞台上的迪仔快速的打迪,掀起一阵阵高潮。
李艳华拉着我的手挨着我摇动着,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人很多,每个人没多大的空间,脚站在那里身体摇摆着,会跳的把双手举过头顶,跟着节奏摇摆。
跳了一会儿向卡座看去,卡座里就剩下王姐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冲李艳华指指,她会意过去把王姐拉进来一起跳。
很快就跳出了一身汗,回到卡座里休息。
音乐突然停了,整个迪厅显得非常安静。舞池里的人开始向四围散去。我以为结束了,紧接着响起舒缓的舞曲,灯光也随之变的温柔暗淡起来,这时进入舞池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开始慢曲了。
这个时间段叫“温馨时光”。
“谭哥你会跳吗?”李艳华趴在我耳边问。
“不会。”我摇摇头说。
她又去问王姐,王姐呀摇摇头。
“我会。”李剑寒说。
“你会你就去找个女的跳呀,我正好学学。”李艳华说。
“我教你。”李剑寒道。
“不用,不想学。”李艳华断然拒绝,一点也不给李剑寒面子。
好在小马会跳,和李剑寒进了舞池。
看别人跳舞也是一种享受。
其实在舞池里跟着节奏跳舞的没几对,大部分都是互相搂抱着,小步蹭着,暧昧着。
又玩了一会儿就准备撤了,往外走的时候经过一个卡座,我看到一个女的正坐在一个男人怀里,女的很年轻,化着浓妆,眼圈黑黑的。男的五十多岁,有点胖。
我看了那个女的一眼,那个女的看到了我。
是李艳华的姐姐。
李艳华就在我身后,我下意识的停了一下,她撞到我身上,我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用半拉儿身子挡住她的视线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松开她,往前走了几步和陈师傅站在一起。
“你看到了?”陈师傅问我。
我点点头说:“看着了,你也认识?”
陈师傅说:“认识,到他们饭店吃过几次饭,和朋友在那唱过歌。”然后说:“她们姐俩儿不一样,一个清纯,一个------哎——”
知道他这声“哎”的意思,又惋惜也有叹息,还有可惜。
往回走的时候王姐问我:“你刚才怎么搂李艳华。”
我看看李艳华和小马走在一起,就小声说:“我看见她姐了。”
“那你就搂人家?”
“她姐正坐在一个老头儿怀里。”
王姐楞了一下,瞄了一眼李艳华。
“你挺机灵呀。”
“她姐看着她了,但是她没看见她姐。”我说:“我是没办法,只能用身子挡着她,不让她看着她姐。”
“你得注意点,你觉得没啥,人家可能会多想。就像英子似的,你不知道英子多粘你呀?”王姐笑着说。
这时小马喊王姐,王姐走了过去,小马把李艳华扔下拉着王姐一起走,并且对我说:“谭哥,你领着艳华。”
李艳华站在那低着头,很淑女。难得见她这个模样,好像一时间长大了。
“走呀。”我走过去对她说。
她抬头看我,然后搂着我的胳膊问:“刚才为啥搂我?”
“怕你摔倒了。”
“不是,你搂的太突然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她脸红了,“还在大伙儿面前搂我,多不好意思。”
她嘴上说不好意思,整个人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把我胳膊搂的挺紧。
“对不起,搂你不对,忘通知你了。”
她停下来气呼呼的看着我。
没理她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看她没跟上来,回头叫她,她站在原地不动。心想这又耍小姐脾气了。只好走回去拉起她往前走。
这回她老实的跟着了。
农村出来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到了城里会遇到很多诱惑。城里的诱惑是农村没法比的,这也是很多爹妈担心自己家姑娘到城市里打工的原因。
怎么说呢,不是说城里不好,也不是说出来打工的女孩禁不起诱惑,我觉得这是个人问题。没有人是自甘堕落的,也不是说当了小姐或者当了小三就堕落了。
如果说是生活所迫,可是见到过许多坚强的女子在困难中奋斗,不输男人;如果说是现实残忍,可是每个人都在经历不同的、残酷的现实,依然努力的活着。
我遇到过初中的一对姐妹花同学,她们家很困难,但是姐俩儿很争气,学习非常好,其中妹妹还是学习委员。初中毕业后姐俩儿没继续念书,出去打工了。
在我接手一家大型的餐饮集团的时候,到康乐部去开会,无意间见到了这姐俩儿。当时有点不敢认,但是凭着记忆可以肯定是她们姐俩儿。我向康乐部经理打听这姐俩儿,康乐部经理对我说她俩儿是“大服”,也就是高级公关。经理说有意思可以开间房的。我说不是,她们是我同学。
在和姐俩儿聊天的时候姐姐说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在小饭店当服务员,后来把妹妹也领了出来。再后来有个好姐妹儿介绍到歌厅当服务员,挣钱多,一来二去的就这么样了。
她们不敢跟家里人说自己在外面做什么,家里给介绍对象也不敢处。
姐俩儿说准备再干几年,攒点钱自己做个买卖。
也许,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