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月过年了,街道上不时响起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年味。
时间过的真快,感觉还没怎么过一年就过去了。
还是上半年相亲的时候回的家,陪母亲呆了几天,这一晃半年过去了,有点想家、想母亲。
家有高堂在,子女不远行。
把母亲一个人扔在家里有些不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外面一年,连个对象也没处成,过年回家又得接受母亲和姐姐们的三堂会审,想想心里就有点忐忑,有点打怵。可是再忐忑再打怵也挡不住回家过年的渴望。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要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买东西,买的最多的就是衣服。给自己买,给父母买,回老家的时候带回去,好让父母高兴。
我不着急,因为家里缺的不是衣服,是钱。
从小长这么大每到过年的时候对新衣服不怎么渴望,不是懂事,而是没穿过几件新衣服,也就习惯了。穿不穿没啥,都一样过年。记得初中的时候个子还不高,穿的衣服都是姐姐们穿过的。印象最深的是穿姐姐们的裤子,旁开门的,挺别扭,上厕所着急容易解不开扣子。衣服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只要自己不觉得丑没人说你丑,美和丑都在自身,和衣服无关。
天上飘起了雪花,九七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消无声息的来了。
雪落的轻柔,无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心惦记着,惆怅着。
冯哥从外面回来,使劲的抖了抖身上的雪,对老大说:“老大,今天这雪我看停不了,也没啥人,还是周六,整几个菜喝点儿。”
“刚几点就喝,等一会儿的,万一上客人呢。”老大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间是下午五点。
“不能来人了,这大雪都在家猫着呢。”冯哥说。
“想吃啥?”老大问。
“馋狗肉了,炖个酸菜也行,放两块大骨头。”
“狗肉哪有?炖个酸菜吧。”
老大说完喊老四炖酸菜,冯哥上前面去了。
“老三,你去看看是不是孙梅没在店里。”老大说。
“没有,在店里他敢这时候喝酒?”我说。
冯哥很怕孙梅,如果孙梅在店里这个时候他是不敢张罗喝酒的。很佩服孙梅的能力,开业到现在每个月她都能到厂里把钱要出来,不像上一任老板要不出来。这里面自然有些闲言碎语,也只是说说罢了,没人去刨根问底。
有些事人们心知肚明,往往心知肚明的事都装作糊涂。
“你去看看。”老大说,他想确认一下。
来到前台,服务员围着桌子坐着,吧台那就张玲自己,没看到孙梅。问服务员孙梅来了没有,服务员说中午走了之后一直没来。
回到厨房告诉老大孙梅不在,老大说:“不在还行,在就不喝了,看她闹心。”
“这回你俩儿喝,我不陪了。”我说。每次他俩儿喝酒都把我带着,和老大喝酒还行,和冯哥喝有点磨叽,不愿意喝。
“我俩儿多没意思。”老大说:“我也不愿意和他喝,磨叽,你要是不喝我也不喝了。”
“别的,叫老二陪你俩儿喝。”我说。
“别叫我,我才不去呢。”老二立马声明。
老四把酸菜炖好了,但是酒没喝成,冯哥被孙梅一个电话叫走了,走的时候说大伙吃工作餐,吃完工作餐直接下班。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禁喜出望外,老大提议喝点儿,我们一起响应,老四又炖了个菜给服务员,然后开始喝酒。
喝完酒老大把酒店门从外面锁了,开始往寝室走。
雪还在下,雪花在路灯下漫天飞舞,洋洋洒洒。
“小弟——”有人在身后喊,听声音就是张玲。
停下脚步,老大、老二他们继续往前走。
张玲走过来,把羽绒服帽子摘下,笑呵呵的对我说:“下雪多好,在外面走会儿,也不冷。”
确实不冷,暖暖的。
她抱着我的胳膊,我俩儿慢慢走着,谁也不说话,享受着雪中情景。
“在家就喜欢下雪,愿意在雪里走。”她说。
“我也喜欢,下雪的时候心里静。”我说。
“小时候一下雪就往外跑,在外面使劲玩,没回回家都挨骂,我体格还不好,动不动感冒。”
“没发现你像林黛玉吗?”
“我比她强多了。”
“你们俩儿是墙里墙外墙挡着。”
她掐了我一下说:“去,我现在体格好,就是瘦点儿。”
我看看她,她眉心的红痣很好看。
收回目光,望着前面的雪说:“真快,要过年了。”
“过年回家吗?”她问。
我说:“回呀,咋不回家呢,谁过年不回家。”
“我不想回。”她沉默一会儿道。
想起她和我说的她的事,知道她内心的纠结。
“姐,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你得回家过年。”
“你是不想回家,也不愿意回家,怕回家伤心。就拿我说,我妈在家保证每天都会想我,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更想我,盼着她老儿子回去和她一起过过个团圆年。如果我不回家过年,能想像我妈一个人在家想我想到掉眼泪的样子。一想到这心里就不好受,所以我必须回家,不能让她伤心,更不能让她掉泪,要是那样我这个当儿子的受不了。”
“其实姐你也一样,你父母和我母亲一样一样的。他们在家惦记着你,盼着你过年的时候回去,一家人好好过个年。这一年你在外面,他们不得多担心多惦记呢?你不回去他们会伤心,会掉眼泪,大年三十的饭都得就着眼泪吃。我不知道你,反正我是我受不了,怕我妈掉泪,其实,你也一样。”
看着她眼圈慢慢变红,有泪水流出------
“姐,我买车票的时候给你带一张。”
第二天雪停了,有点冷。
中午老二和老四上商场了,老大我俩在休息室待着,他看小说,我鼓捣刻刀。
“老三,人家过年都买衣服打扮打扮自己,你不打扮打扮呀?”老大问。
“不打扮,咋打扮都这样。”我说。
“过年你就穿这身衣服回去?不叫人家笑话。”他说。
“爱笑话就笑话,咱也管不着。”我说:“不笑话你的穿的比这破也不笑话,笑话你的穿得再好也是笑话。”看看自己穿的,说:“再说我这身够好的了,还不行呀?”
“行是行,不是不是新的吗?”老大道。
“没事,我觉得够好了,只要我过年回家我妈就高兴了,穿啥没事。”
“那倒是。”他说,然后问:“你不给你妈买点啥带回去?咋说也过年了,你就空俩手爪子回去看老娘?”
“给我妈当然得买。”我说。
“钱够不,不够吱声,我这有。”他这句话说的我心里暖呼呼的。
“够。”我说。
“我家里有件皮夹克,新的,佟二堡买的,买回来没咋穿,哪天回家拿来给你,你穿着正好。”
“你自己穿吧,太贵,穿不起。”
“看你那瘪犊子样,给你的,不朝你要钱。”他大声道。
“不花钱的更贵。”
老大对我很好,也很照顾。到他家里去过,他家在小河沿那,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在他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张委任状,是省城第一任市长给他家老爷子的,老爷子是省城八大局的局长。
现在老爷子已经离休,半身不遂瘫痪在床,但精神头很足,大背头,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老大母亲是个十分开朗乐观的老太太,会抽烟,还能喝点酒。
去的时候老大女儿正在写作业,小丫头个子很高,很文静,看小丫头根本想象不出会有老大这样一个混社会的爹。
老大背景强大,还是从老山前线下来的,不知道为啥混了社会。
张玲到休息室喊我陪她去商场,我皱了个眉头不想去,陪女人逛商场买东西不是啥好活儿,比干活都累。
“不去行吗?”我问。
“不行,必须陪我去,你把我说动的。”她还赖上我了。
“你找别人。”
“找谁?一下班人都跑没了。”然后看着我说:“好小弟,陪姐去,姐还陪你买棉鞋了呢。”
商场里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买衣服的。张玲给她爸妈每人买了一件上衣,给自己买了一件大衣,还准备给她爸买条裤子。
给她爸买上衣的时候我试的,她说她爸跟我体型差不多。她选了一条休闲的牛仔裤叫我试,试了试挺合适,她就买下了。买完之后她问我买啥不,我说不买,她说也不给你妈买点啥?我说买,但这里的不好,准备过几天去市里买。
“给你妈买啥呀?这里的都没相中。”她问。
“买鞋,老太太穿的鞋。”我回道。
“再不咱俩儿看看,万一有合适的呢,省的到市里去了。”
“我早看了,没有,说是过两天来货,过两天要是不来我就去市里买。”
“哦,是吗?”她说:“那也行,过两天我陪你过来。”
晚上不算太忙,八点就没客人了,大家收拾卫生准备下班。
老四说他今天不回寝室,回家一趟。老二说他也有事,估计是和周兰谈判,他俩的事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地步。
老大看着我说:“就咱俩了,咱俩干啥去?”
“回去睡觉。”我说。
“回去你就鼓捣你那个破刻刀,我干啥?再不老三咱俩儿去张姐家得了。”
“这都几点了上人家去,人家早睡觉了。”我说。
“不能,谁睡觉她也不带睡觉的,我先去给她家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没睡觉咱俩就过去。”
老大到前台打电话,老四说:“老三,你看着点老大,别叫他喝多了。”
我说:“谁喝多他都不带喝多的,比谁都能喝。”
老大回来了,笑呵呵的跟我说:“老三,妥了,张姐在家包饺子呢,今天孙哥加班,九点下班,咱俩去正好。”
“就他妈吃的命,我今天不回家了。”老四说。
“回去吧,没包你那份。”老大气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