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文以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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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新潮思想

1900年,严复译完了《群己权界论》,还没来得及修改,义和团反抗外国侵略者的斗争就爆发了。最后几经周折,才使此书得以出版。

《群己权界论》是19世纪英国著名哲学家约翰·穆勒的一部名作。约翰·穆勒在政治上是一个激进派,在伦理学上是一个归纳逻辑的拥护者。严复在翻译《群己权界论》时,对他的另一部著作《名学》也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打算着手准备《名学》的翻译工作。避居上海闸北长康里后,生活上减少了干扰,思想上平静多了,有充裕的时间来阅读《名学》了。

《名学》,今天称逻辑学,逻辑学是研究思维规律的一门科学。严复以为介绍《名学》是向中国人介绍一种科学家的思想方法,他认为,中国人缺乏科学思维,什么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全是闭门造车的主观产物,和实际情况完全脱节,不但束缚人的思想,而且使人变得无用,对社会有害无益。要想彻底地改造中国,仅靠引进西方的先进器物是不够的,引进制度也不是根本。根本在于改造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建立科学精神。他翻译逻辑学的目的就在于此。

他到上海不久,便开“名学会”,向群众讲解逻辑学。

没想到严复在上海讲解逻辑学的消息传开后,来听讲的人络绎不绝。听完之后,反应强烈。《中外日报》专门刊登了严复普及逻辑的消息,他的好友吴汝纶知道后,一颗时时惦念着他的心总算安定下了,立刻写信表示祝贺,为满足那些迫切要求了解逻辑知识的人的愿望,严复接受蒯光典的意见,着手翻译约翰·穆勒的《名学》。

1901年,《名学》尚未译完,南京的金粟斋就和他签订了出版《名学》的协定。与此同时,张冀请他北上到开平矿务局任职,张百熙又请他担任京师大学堂编译局总办,何去何从?严复经过冷静考虑,返回了天津,一面继续翻译《名学》,一面接受张冀的招聘,主持开平矿务局工作。他白天到开平矿务局工作,晚上在寓所挑灯翻译《名学》。同年9月,《名学》甲部交由金粟斋刻印完成,但是,最终《名学》甲部只出版了半部。

《名学》虽仅出版了半部,但它所包含的演绎法和归纳法,以及它们在逻辑推理中的用途等主要内容,却开始传入中国。

几年以后,严复总想把《名学》后半部也翻译出来,但由于年纪越来越大,结果还是力不从心,没有翻译出来。

但是,严复译的《名学》传播开后,越来越多的人渴望掌握一种科学的思想方法。尤其是年轻的一代知识分子,迫切希望尽快学到这种科学的思想方法。那是1908年9月4日,严复正聚精会神地代北洋大臣杨士骥写《筹办海军奏稿》,突然听见叩门声,原来是吕碧城女士来访。吕碧城是安徽族德人。其父在天津创办北洋女子公学,并自任校长。吕碧城随父读书,接受了新文化,思想解放,热心于女子教育,曾起草《女子教育会章程》,还请严复为这个章程写过序言。所以,吕碧城访问严复,那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吕碧城拜访严复是请他当面讲授逻辑,严复知其来意后,就满口答应。过了几天,他写完《筹办海军奏稿》又找出英国思想家耶劳斯的《名学启蒙》(后改《名学浅说》)便一边翻译,一边向吕碧城讲授。他翻译《名学浅说》,主要是向吕碧城传授逻辑学的基本原理,同时引出一些事例。使初学者听课明白,懂得掌握科学思想方法。

9月13日,他带着《名学浅说》的部分译稿亲自到北洋女子公学为吕碧城讲授。他说: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一些基本概念,含糊不清,很不精确,像“气”这个字,人们不能作出明确的解释。于是把不知道的东西一律归之为“气”,于是各种不同的“气”就出现了。他又说:类似这样含混的概念,在中国古代的各种哲学书里,到处可见。就这样,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的《名学浅说》的初稿译完了,对形式逻辑的讲授也结束了。

吕碧城为了巩固所学的形式逻辑的基本理论,写信向严复请教,又希望他把《名学浅说》的翻译赶快定稿,供她参考,严复觉得她的议论斐然可观,十分赏识她。他立即回信,表示要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名学浅说》的译稿定下来,借给她参考。到了12月初,吕碧城赴京,取走《名学浅说》的定稿,才结束了这段故事。

自从严复讲授逻辑,翻译《名学》以来,开启了中国知识界追求科学思想方法的新风气。王国维、章士钊等人,在他们的言论著作中,很注意逻辑的严密,就是受到严复提倡逻辑学的影响。

早在1895年,严复就有一个构想: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必须有适合于发展经济的政治制度来保证。可是,要建立民主政治,靠自己写文章来宣传,不如引进外国著名人物的政治学说更有号召力,他把目标缩小到法国18世纪末期的进步思想家孟德斯鸠的身上。最后他下定决心翻译《法意》,为中国引进西方国家的民主政治思想。

《法意》的主要内容是说明国家的起源和法律的作用,但孟德斯鸠在叙述国家起源时,却把笔锋转向了封建专制制度下的政治体制。他说:封建专制制度下,统治者掌握着实权,随心所欲地压迫人民、剥削人民,而人民却没有一点自由。如何有效地削弱和抵制统治者滥施权力,那就必须把立法、行政、司法权分开。这就是孟德斯鸠提出的著名的“三权分立”学说。他还认为,仅仅是把立法、行政、司法分开,并不足以保证人民就会享有民主、自由的权利。要使人民获得真正的民主、自由权,很重要的是把立法权掌握在人民手里,实行议会制,人民推选自己的代表,参加议会,发表意见,制定法律,才算真正享有民主、自由的权利。

孟德斯鸠提出的“三权分立”学说,显然是和封建专制制度下由帝王一人掌握权力相对立的。因此,“三权分立”学说,不仅对当时的法国封建专制政体是一种批判,对世界上处于封建专制统治下的国家都有影响。严复在20世纪初把《法意》介绍到中国,正如他自己所说:“孟德斯鸠在《法意》中所说的话,其中有许多说法是打中了中国政治体制的要害的。关心国家前途的学者们,应该研究这些道理啊!”所以,他翻译《法意》的目的,仍然是批判封建专制政治。他在《法意》中所加的按语,对中国和外国政治的不同作了比较,对封建制度和封建帝王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尖锐地指出了在封建专制统治下,所谓“法治”,形同虚设,根本不是利国为民的,而是为巩固统治者的利益服务。俗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封建专制下的法制,就是这样黑暗。严复在《法意》的按语中所讲的问题,都接触到了民权。在封建专制统治下谈民主、自由,无疑是进步的。

严复引进的达尔文的进化论、亚当·斯密的古典经济学、穆勒的形式逻辑和法国启蒙学者孟德斯鸠的政治学思想,在当时的中国是非常先进的,起到了开启民智的作用。